今天,林清村开业大酬宾,这一景点正式对外开放,为此,村长特意请来了戏班子唱戏。
一来呢,是热闹热闹,二来呢,因为林清村有一方古戏台,年代久远,古色古香,戏班子来了,也可以应应景,打打清雅的招牌。
这一方古戏台,坐落在水间,三面通透。游客可在湖边观看,亦可以花些钱乘坐小蓬船在水中观看。
“余、影、班?”宋涵一字一顿读着古戏台挂着格格不入的红色横幅。
“余白取的?”宋涵问身边的程影青。
“是啊。”程影青显然是吃不消这个名字,赶紧前往后台。
宋涵追了上去,调笑道:“还说他不喜欢你呢!”
程影青辩解道:“不是你想的这样,他说什么班里的主演基本上是我和他,所以才取这个名字。”
宋涵点点头:“沈余白不错啊,还有双层意思呢。”
程影青佯装生气:“随你怎么想。”
宋涵笑道:“行了,不逗你了。”
程影青口中的后台在陆地,它和戏台相接,中间是画廊,墙上贴着有关林清村的各种介绍。
这也是到达戏台的唯一途径。
沈余白已经上好妆了,坐在梳妆台前玩手机,见程影青进来,问道:“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程影青看了看手表,说:“不是还早吗,带小涵姐四处看了看。”
不知道是不是宋涵的错觉,她总感觉今天的沈余白有点奇怪,好像蔫了吧唧的。
“行吧,”沈余白站了起来,“我给你化妆。”
程影青皱了皱眉,道:“怎么你亲自上了?”
沈余白向旁边一个画好妆的小姑娘怒了努嘴,嫌弃道:“就那些个化妆师,还及不上我的十分之一呢。”
小姑娘的脸被涂得煞白煞白,用来勾勒眼睛都线条又太粗太深。好好一个小姑娘,活生生被糟蹋成了一只大熊猫。
宋涵记得程影青说过,今天的化妆师都是林清村请的。
也许在他们眼中,余影班里都是些二十左右的黄毛小子,名声也不响亮,自然也用不着多好的化妆师。
“诶,今天小小没来吗?”沈余白一边给程影青化妆,一边问道。
宋涵答道:“她上幼儿园呢,下午才有空。”
提到这个,宋涵就忍不住吐槽。
一年下来,宋小小就没上过几天学。
一会儿是宋小小自己生病了,所以不能上学;一会儿是她的同学生病了,所以不能上学;一会儿是因为传染病流行起来了,又不能上学。
导致宋小小什么时候上学都每个准确时间。
沈余白化妆的手一顿,叹道:“那可惜了。”
宋涵毫不在意道:“一场不看有什么关系,下午不是还有一场吗?”
沈余白平静道:“下午那场取消了。”
“什么?”程影青闻言,险些跳了起来。
沈余白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道:“诶,你别动,都画歪了。”
程影青问:“什么时候取消的?怎么不告诉我?”
“在群里发了,你自己不看怪谁?”沈余白说着,指了指在画廊上臭美拍照的大婶,道,“就是这个大妈,去跟村长说下午的戏台就应该让给游客表演。”
这个大婶虽然穿得土里土气的。但是那双手,十根手指头里面有七根带着戒指,有金有银有钻石的。两只腕子上的首饰,有金有银,有翡翠的,看得宋涵都怕她重得提不起来手。
反正,这大婶一看就是个暴发户,也难怪村长会因为她而取消下午的表演了。
“那怎么办?”程影青在镜中,观察着沈余白的表情。
“还是唱《梁祝》,就唱初遇和相送,掐头去尾,就留中间那一段。”沈余白低垂着眼眸,不辨情绪。
“小白……”程影青望着镜中人,有些出神。
“怎么了?我都还没怎么呢,你怎么就愁眉哭脸了?”沈余白笑了出来,“反正他是按一天给钱的,我还赚了呢。放心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大展身手。”
沈余白见程影青还是皱着张小脸,便忍不住捏了捏,道:“放宽心,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怎么会容忍他们欺负我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余白压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被宋涵听到了。
这句话可谓是相当有涵义,宋涵看着程影青,猜想他现在应该是在想沈余白所说的“我的人”是泛指还是实指吧。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沈余白要搞事情了。
宋涵看见沈余白眼中的火,不禁感叹:这才对嘛,不会咬人的沈余白可不是好崽子!
九点钟的时候,他们就要上台了。
沈余白还是挺疼宋小小的,特意给她订了一艘小船,不过因为正主不在,便只有宋涵独享了。
马上,身着红色小生服的沈余白便出现在戏台上,没过多久,穿着蓝色小生服的程影青也出现在了台上。
都说自古红蓝出cp,宋涵看着台上的两人,不禁点头赞叹,说得真不错。
因为祝英台女扮男装的关系,沈余白穿着小生服,在朝气蓬勃的同时,不失阴柔之气。而程影青呢,通身的阳刚之气,却不失温柔儒雅。
这样两个人站在一起,谁是梁山伯,谁是祝英台,一目了然。
然而宋涵因为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竟有种程影青好攻的感觉。
“初遇”这一情节倒是顺顺利利,没有出一点岔子,可是一到“送别”,这问题可就大了。
“忍上归乡道,忆当年初逢如梦暗魂消。临别拟将心事表,自觉羞颜脸自烧~”
这里可谓是经典桥段,英台即将回家,先是留下白玉佩给师母,让她转达心意,再是在十八相送途中处处暗示,并且许下“九妹”。
画廊处传来伴唱:“隔水呼阿妹……妹去找情郎……”
这山歌对于祝英台来说,自是万分应景,因此她不禁感叹:“虽说山歌是俗调,声声句句动心稍。”
然而梁山伯这个呆头鹅却品不出意味,反而一本正经地评析起山歌和书文来。真如英台虽说:“引他思路偏不晓”。
跳出戏外,沈余白会不会也想对程影青说这句话呢?
接下来,厉害的来了,一段西皮流水,将暗示写到了明面上,唱词是:“我观荇菜思流芼,信诚君子,当求那淑女配鸾娇。我听叶底莺啼娇,便想那琴瑟和鸣唱桃夭。”
可是,沈余白却改了几个词,他将“君子”改成了程郎,将“淑女”改成了“佳人”。
宋涵听出来了,程影青不可能没听出来,他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下,险些没跟上板。
反观快速焦急的西皮流水,到了梁山伯那儿,却变成了不紧不慢的西皮摇板:“你处境竟想欢和好,莫不是动春心,欲贮阿娇。”
两相对比,将梁山伯的呆头鹅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
下一个场景,是沈余白和程影青无实物过桥,然而过到一半,不知从哪里,冲上来一只穿着衣服的中型黄狗。
隔水看台处的观众可能没有看清,宋涵这个坐在vip观众席的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只狗咬上了沈余白的脚腕子。
这被程影青看到了那还得了,重重地敲了几下狗的脑门,待狗松开后,二话不说拎起狗丢进了水里。
他刚扶起跌坐着的沈余白,就听他对观众说:“不好意思哈,演出继续。”
程影青刚想拒绝,就被沈余白抓住了手,笑着摇了摇头。
随着胡琴的再次想起,二人也逐渐进入了状态。
其实,这出戏也接近末尾了,还剩下的,就是二人金兰结拜。
到二人结拜的前,沈余白悄悄对程影青说了什么。
二人结拜时,沈余白先是向天拜了拜,程影青看后,赶忙跟上。然后,竟是朝宋涵这儿拜了拜。最后,沈余白朝向程影青,皱着眉将程影青要转过去的身子掰正,拜了一拜。
这沈余白的动作有多从容,程影青的动作就有多僵。
宋涵感觉自己快要炸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这一句话在她的脑子里无限循环播放。
拜天,算不算只“拜天地”?拜自己,是不是“拜高堂”?相互拜,岂不是“夫妻对拜。”?
天呐!
宋涵在心里无声的呐喊。
戏结束后,也没有谢幕,程影青扶着沈余白,直接一瘸一拐地走了。
宋涵也赶紧让车夫停岸,赶去后台。
沈余白坐在椅子上,已经脱了戏服,脚腕子露了出来,搭在蹲着的程影青的大腿上。
那狗怕是属老虎的,把那块肉咬得血肉模糊,宋涵看都不太敢看。
刚才那位被画成熊猫的小姑娘拿着一瓶药水走了过来,说道:“先涂这个吧,待会儿还要送你去打针。”
程影青拿过药水,给沈余白涂了起来,说:“我送他去吧。”
“我不想去,”沈余白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
程影青皱着眉头,厉声道:“你他妈找虐受啊!那些人什么态度你不知道吗?你再呆下去,鬼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沈余白委委屈屈地说:“我跟他们没完。”
“没完个头啊,”宋涵看到他脚上的伤,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何来了气,“你要不去打针,小心你变成狗的同类!林清村的账我帮你算,你老娘我,以前吵群架的时候你小学还没毕业呢!”
说着,脱下自己的外套丢给沈余白,气势汹汹地跑去算账了。
没走几步,又回来了,板着脸嘱咐:“记得去小小接放学。”
说完,又走了。
沈余白看着宋涵那强势的背影,忽然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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