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从前,谢沂川一定起身就走了。

    她什么时候在外面受过这种气。

    就算不知道她家里的背景,单冲着她平日出手阔绰;爱买单爱请客、为人大方又没架子,走到哪里也都是被‘朋友’敬在中间的那个。

    可似乎这些在贺期面前效用全无。

    他不殷勤,即便自己在他身上砸了20万。

    他甚至跟自己说话从来都是呛着来的,没有一次不是把她堵的两顿吃不下饭都不算完。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转身就走。

    她还记得苏纪苗的话呢:但凡自己把对姚程的态度用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就没有拿不下的。

    他贺期不也就是个长的好看点的普普通通男人,和普天下任何一个男人没有什么两样。

    谢沂川暗暗较劲,姚程不要她,不是她的问题。但要是贺期也不要她,那就一定是她的问题。

    谢沂川坚信自己仍然是这世界美好其中之一的雍容绝姿,没有再次撞得头破血流的道理。

    接下来的时间谢沂川全程无话。

    她不说话,贺期更不会多说。

    热身快走10分钟、固定器械20分钟、卧推、深蹲各10分钟……

    这一套动作下来谢沂川累的别说吵架,连喘气都觉得没力气。

    她坐在地垫上小口小口的喝水,对站在跑步机跟前示意自己继续的贺期使劲的摆了摆手。

    “不行了,歇,歇会。”

    谢沂川的心率还没有降下来,额头上的汗汇成了小股,将两边的鬓发打湿了,有些狼狈的贴在她白皙的面颊两侧。

    “先力量后有氧。”

    贺期对她的体力不支视而不见,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运动手表,说:“起来,慢跑20分钟,然后拉伸。”

    谢沂川严重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

    就是想一次把自己练趴下,主动退出,离他远远的。

    “你别和我说这些,我今天还就是不练了。”瘫坐在地上的人越是洞悉对方的心思,就愈发斗志昂扬。

    她谢沂川决定了的事,才不会轻易打退堂鼓。但要想事竟成,花点巧心思还是非常必要的。

    贺期仍旧没什么表情,不生气,也不甚在意,只是又说了一遍:“起来。”

    “我不!”

    谢沂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不信这个男人会把自己怎么样。

    抗到最后,自己怎样也是消费者,妥协是他的事。

    “我这才第一次真正上器械,我就算不是淑女,你是不是也太不怜香惜玉了。累一身汗,都要臭死了,我没说要去洗澡,歇一会,就歇一小会儿还不成吗?”

    男人要哄这件事她相当擅长,谢沂川两腿向前伸开,还想再讨巧卖乖,只是不等她再开口,小腿肌肉的位置陡然纠结到了一起。

    “哎呀。”

    她疼出了声来,不过碍于贺期就在面前,没叫的很大声。

    小腿的筋连带着一侧的脚掌,好像被无形的一双手胡乱的抓住了提线木偶的源头,死命的拔起又纠缠,疼的谢沂川连脚指头都紧绷的勾蜷了起来。

    小时候长得太快,偶尔也会因为缺钙而这样抽筋过。

    可那都是太遥远的记忆,抽筋拔骨又被撵成一股绳的滋味,谢沂川瞬间就又添了一层冷汗。

    谢沂川抽的弯腰,想曲腿发现根本不能。

    她脸上的汗顺着额际颌骨滑下来,周身有力也使不出半分。

    “你干嘛?!”

    原本双手抱肩立在不远处的贺期径直走到她身边。

    他单膝蹲下,捏住她脚踝的手,手腕使力,谢沂川立刻疼的叫不成声。

    “啊,你干什么啊——趁人之危,报复,别,别碰——”

    她纤细的脚踝被贺期的修长劲瘦的手掌包裹,贺期的拇指按在谢沂川踝骨下面的筋窝里,指劲儿很大,四指托着她另一侧的脚踝,将她抬高,搭垫在自己的膝盖上。

    腾出的另一只手,直接将她脚上那只运动给脱掉了。

    谢沂川也不知道自己是疼的大脑空白,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姿势搞的头脑不清楚;她整个人后仰在垫子上,胳膊撑着上半身,视线所及都是贺期那张俊逸侧脸。

    但再好看的脸也不能治愈她此刻的痛感。

    谢沂川想阻止他,不过贺期不为所动。

    他的手很大,骨节很硬,只要稍稍用力,就捏的她滋哇乱叫,连整个健身房都回荡着宛若杀猪一般的惨叫。

    贺期面露不虞之色,眉眼纠结在一次,不自然的斥:“你能不能别叫了。”

    “疼,疼,疼啊!”

    谢沂川直吸气,隐忍着,克制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想要抽|出被他钳制的腿,却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

    “啊,额,你轻点。”

    贺期眉峰蹙成小山,轻咳了一声:“疼还动。”

    男人捏紧她的脚踝,将想要逃遁的腿拉回自己的膝盖。

    下一秒竟然用手掌垫在自己的脚趾上,强势的将原本勾蜷在内扣的脚趾朝外朝上掰了回去。

    “贺期,你大爷的。”

    谢沂川痛的向后用力的仰起脖子,哪怕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还是骂出了不小的动静。

    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到了垫子上,谢沂川痛到了极致,反倒是对痛没了感知。

    只感觉到浑身抖汗涔涔、冰凉凉的。

    贺期的手还在揉捏,不过这次没有刚才那么用力了。

    带着微微凉气的温度,从脚踝盘桓向上,挪一点,揉一揉;揉一揉,顿一顿,顺着她莹洁的肌肤一点点向上……

    贺期专注看着某一个位置的时候,睫毛就总会像剪羽一般,长长的,没什么弧度的覆下来。

    他的眼睛如黑色曜石,即便不着光亮也隐隐有锐利之感。

    鼻梁英挺,唇角微扬,远远看过去,连额的轮廓都被勾勒的饱满挺括,是那种漫画里才有的棱角分明。

    “拉伸不够,突然放松停止运动就会抽筋。”

    贺期的声音完全匹配他那张清冷艳绝的脸,哪怕说教也没有育人的耐心和温度。

    不过这刚好适合叫醒脑袋放空被勾了魂的人。

    谢沂川已经不用双手拄在垫子上支撑身体了,她坐起身子,看着男人给自己揉腿。

    他的手可真好看啊,刚才看他抓器械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这么好看的手干点什么不好呢,每天用在健身房真是暴殄天物,他抓白床单的样子一定很让人把持不住吧……

    等等?抓——床单?

    谢沂川脑子溜号似的套用了贺期的这张脸。

    “还疼?”

    贺期终于抬头转向了她。

    只不过此时的谢沂川并没有从剧痛回过神来后的大赦之感,而是面色连带着衣领处露出的脖颈都泛着层不太健康的粉白。

    男人的手握在她的脚踝处,见她不说话,就起身换了个方向,正对着她轻轻的将她的膝盖曲起,带着她的小腿朝她身体一侧曲起。

    “还是这个位置?”

    贺期的手法很专业,单手捏住脚踝,另一只手顺着筋的方向,一下重一下轻的向上抚。

    对着这双手、这张脸、还有他的动作,谢沂川头一次觉得自己被世俗的欲|望捕获了。

    原来真的有人自带纯异性的荷尔蒙,让你缴械不是意识的选择,而是基因,是生理。尽管她主观意识的精神上绝不会承认。

    “还,有点。”

    谢沂川软着嗓子开口的时候,她已经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我鄙视当中。

    她鄙视自己不入流的想入非非,又有点沉迷作为女流氓带来的那种不一样的感觉。

    “这儿?”

    贺期的手上下捋顺了两来回,停在小腿中央的位置问她。

    谢沂川通体酥麻,敏感又纠结,舔着嘴唇,点了点头,只敢偷眼从外缘看他。

    贺期好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因为他的手不动了。一直捏着她脚踝的手也渐渐松开,让她的腿从他的膝盖上挪到地上。

    “还疼?”

    他又问了一遍。

    撒谎的人心肯定是虚的,但谢沂川不会,她甚至为了更加逼真些立刻随着他的动作‘嘶’了一声。

    “好吧。”贺期站起身来。

    他不会是想把自己抱起来送医院吧?

    谢沂川脑袋里的中韩日迭代的偶像剧经典公主抱桥段不断的上演。

    自己够瘦,虽然身高不吐出,胜在腿够长。而他够高,够帅;烟雾弥漫的的黑夜里,逆着光从深邃处射来。他会像所有的命中注定的男主一样,将自己如折翼天使般打横抱在身前。

    暮霭雾沉中衣袂翩翩,长发随风垂落轻摆荡涤……

    有点人间绝配、英雄救美、霸道总裁爱上我那味儿了。

    “强哥,麻烦你过来下。”

    在‘折翼天使’身边起身的男人朝着杠铃推床上的人一招手:“这位女士拉伸不够腿抽筋了,你过来帮她弄一下。”

    谢沂川还在想谁是强哥,刚刚那个一身疙瘩肉,上身倒三角托举杠铃的健硕肌肉男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是……”

    她不自觉的撑着垫子往后使劲儿挪了下身子,然后立刻朝着身前的人摆手:“我,我好了。”

    贺期负手而立,运动服的袖口被撸上小臂,整个人居高临下的看他。

    “你刚才不是说还疼吗?”

    “刚好!”

    谢沂川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好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强忍着余痛使劲躲了两下脚。

    “你看,一点都不疼了,真的好了。”

    她嘴角抿成一条线,强颜欢笑,对着贺期竖起拇指:“你可真厉害,揉两下就彻底好了。一点,一点也不疼了。”

    贺期吊着眼尾一抹似笑非笑的洞察之色,了然的说:“是吗?没关系的,如果谢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可以跟我们强哥说,强哥是运动复健方向的医学研究生,还可以预约上门诊治的。”

    谢沂川整个脸烧的发烫,她脚步后挪,从垫子上下来的时候还不小心扭了下脚。

    “是真的不用了,我真的都好了。”

    她身边多亏到处都是器械,不然前来帮忙的阿强都怀疑这女孩会为了自己确实好了这件事,俯身来上一整套的托马斯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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