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沂川前脚刚进派出所,端着大茶杯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就呦吼了一声。

    “这是谁啊?这不是咱们所的熟人吗?”

    王所长手里的杯盖一下一下的抚在杯沿上,话里话外听不出来丝毫意外,是完完全全的波澜不惊。

    谢沂川顿时觉得有点窘迫。

    因为贺期就站在她的身后。

    “我听说咱们贺大小姐又见义勇为了?”

    王所长嘴角噙着笑,见谢沂川恨不得脑袋插|进门缝里,立刻明白今儿有那么点不寻常。

    “王所,看您说的,我也就做点守法好公民该做的事。”

    谢沂川避无可避,终于抬起了头来。

    她是这一片的常客,刚回国没多久就来过这里报到。

    当时是在图书馆附近巷子口的煎饼摊看见一男一女口角动手。

    她路过,不分青红皂白的将男人的颌骨给打脱臼了,事后才知道人家是亲两口子。

    拔刀相助不成,反被摊主的妻子扭送派出所。夫妻俩仗也不打了,一唱一和一致对外,要不是王所长,她被扣个寻衅滋事的帽子,关几天拘留是跑不了的。

    王所长吹了大茶缸里飘浮的几片舒展的茶叶,瞥见站在她身后的贺期。

    “怎么的?这回有保镖了?男朋友?”

    上了年纪的人最爱这种孩子的八卦,从谢沂川进门顶着张不太正常的红脸,他就瞧出这俩人关系不简单。

    “证人,证人。”

    谢沂川心底发虚,回头正看见贺期淡漠的脸上似漫不经心的划过一丝不屑。与

    “是吗?”

    王所长当然不信,他笑着绕着两个人转了一圈:“小谢啊,王叔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好人必有好报。你看看,这不就给你送姻缘来了吗?”

    说着王所拍了拍贺期的肩,根本不给谢沂川继续解释的机会,不容置疑的说:“我们小谢可是个好姑娘,小伙子,你有福气了。”

    被赞好福气的人轻笑,这天降的福气,怕是一般人难以消受的。

    贺期瞥‘福气本气’一眼,她倒是有自知之明,别别扭扭的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恣意张扬。

    正经事没用半小时就办完,家长里短倒是被王所拉着唠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两个人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王所俨然一副婚介办事处经理人的模样;拉着两人的手送到门口,在送下去恨不得送到婚姻登记处,领证完事。

    “行了,我们这没好饭,就不留你们了。小贺啊,带着小谢去吃点好的吧。”

    这场按头似的相亲终于在王所热情的挥手中宣告结束,贺期在迈出派出大门的第一时间就自动的与谢沂川划分开界限。

    谢沂川知道,自己在贺期的心里机关算尽的模样算是打下了。

    因为无论两个人以什么样的身份或者姿态出现在一起,最后的结局好像都会演变成莫名其妙的拉郎配现场。

    上次谭家菜相亲时是这样,这次好巧不巧,又是这样。

    每每还都是自己这边的人或事物制造巧合,说她是无心的,任谁也不会相信。

    谢沂川丧气的跟着贺期后面,想解释却无从说起。

    走了好一段路,盯着男人的背影的看了半天,她终于还是先忍不住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别麻烦?还厚脸皮?”

    又有新花样?贺期的脚步稍顿,等着她的下文。

    “反正我在你那也没什么好印象,随你怎么想好了。但有些事,我觉得我还是必须要说明白的。”

    她见贺期脚步不停,自己跟上去。

    反倒像是她更有道理一般,仰着小脸,说:“我觉得吧,追求一个人用点无伤大雅的小手段是理所当然的。你就是现在不喜欢我,也不代表你将来不会被我的魅力吸引。我在严苛的环境下还在继续,是在给我们两个人机会,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他明白?明白什么?

    歪理邪说。

    他开始好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才会端着玩世不恭的态度,把撩男人这件事说的像观音普惠;我看上你,是度化你。

    “你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谢沂川越说越觉得自己所言极是。

    “日久会生情,你根本都还没了解过我这个人的优点就拒绝我的话,将来是会后悔的。”

    日久生情?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个词在男人耳朵里是什么意思。

    贺期愈发觉得这女人有种善于游走在单纯和放纵之间的魔力。

    她好像无时无刻不试图勾引你,又好像全然对自己的言行后果不自知、不负责。

    你觉得她是真的时候,她却用行为告诉你她在玩假的。

    你觉得她一定在玩的时候,她又闪着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晃到你面前,猫咪一般用爪子挠一挠你的心口,流露的都仿佛都是肺腑之意。

    就好像现在一样,貌似在跟你讲道理,不过是披着小羔羊皮子的狐狸,一半天真,一半暧|昧不明的蛊惑。

    他讨厌这种感觉,这让他想起另一个人,那个让他一直住在阴影里的人。

    贺期停下了脚步。

    他在她不停碎碎念中转过身来,如凿如锥般直视她。

    “怎么了?”突然对方有了反应,谢沂川还有些不习惯。

    她捂着自己的双颊,似乎想在男人沉静如水的双眸中找到自己的异常之处。

    是有点傻的,贺期看着她,眉头渐松,略显玩世不恭的吊了吊眉梢,问:“饿吗?”

    这应该是打谢沂川认识贺期以来,第一次听他对自己嘘寒问暖,哪怕只是客气,语气却和以往都不一样。

    她愣了一下,缓过神后使劲儿的点了点头,这家伙难搞的家伙难道是被自己刚才一番慷慨陈词说动了。

    街角的面馆门口,谢沂川站定就不肯走了。

    “你就请我吃这个?”

    许氏老北京炸酱面。

    不是谢沂川挑嘴,最起码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式的请自己吃饭,哪怕不是什么高级馆子,也不是对付一家面馆吧。

    她心里腹诽,炸酱面,你怎么不干脆请我吃板面、麻辣烫算了。

    贺期双手抄在口袋里回头看了她一眼。

    谢沂川以为他会改变主意,可那人也就只是看了自己一眼,转身,径直就往屋里走。

    “不好意思,两位吗?请二位配合一下,扫一下咱家的健康码再请进用餐。”

    小店不大,老板娘模样的人一面收拾着桌面上一桌客人吃剩的碗筷,一边招呼着门口的人。

    岐海其实已经好久没有偶发病例了。暑夏又才刚过去不久,人们渐渐松懈,口罩也时常因为天气燥热的原因不是挂在下巴上就干脆塞在口袋里。店家为了生意,不少人也就得过且过,并不强制要求客人扫码。

    贺期配合的拿出手机站在门口准备扫码,好事的人却凑了过来,隔着门帘伸出了个脑袋,向里面问。

    “老板娘,是不是有什么风声了啊?”

    谢沂川早忘了仪式感第一顿饭的面条,一面从包包里把口罩拿出带上,就专心的打听八卦。

    “可不是!”

    老板娘长叹口气,手里将桌面上的大蒜瓣塞进围裙的口袋里,说:“刚刚新闻还报道了,说咱们隔壁的城市又发现病例了,还不是从机场查出来的,是社区,也不知道会不会传到咱们这。”

    要说疫情对什么行业影响较大,餐饮业绝对能排到前头。

    但凡哪里出个偶发确诊病例,第一批歇业文教娱乐,第二批肯定是餐饮民生。

    哪怕上头不下红头文件,老百姓第减少的消费活动必然是下馆子。

    少出门、少聚集;勤洗手、勤通风;戴口罩、讲卫生;有症状、早就医。这一套防疫口号,早已深入人心,耳熟能详。行动起来就是上午商场百货还人满为患,一听说来了确诊,下午立刻变成了人去楼空,顾客还没有卖货的人多。

    “是吗?那流调报告出来了吗?这人都去哪了?来过咱岐海没?”

    谢沂川紧跟贺期,自己也掏出手机扫完码给老板娘确认了一眼,抢先一步,挑了个离老板娘最近又便于闲聊的桌子坐下,菜单也不看只顾着八卦。

    “还没那么快呢。”

    老板娘说话带着哀叹,摇摇头:“我听说是外地人去临市旅游的,到没到过岐海还真不知道,据说在当地逛的地方可不少。”

    谢沂川和老板娘你一句我一句聊天的功夫,另一边的贺期已经点好了单。

    他不等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唏嘘完,就将菜单递道老板娘手里,无声的催促般结束了两个人热络的宛如‘村情六处’交换情报般的接头。

    “你都不担心吗?”

    无人可聊的谢沂川决定将话头引到自己对面人的身上,毕竟若无其事的闲聊,要比干瞪眼对着回忆之前种种尴尬的巧合来的自然的多。

    贺期从手机上抬起头,言简意赅的问:“什么?”

    “就是你们门店,要是也到过岐海,我估计今天下午你们家就会收到配合防疫暂停营业的通知。”

    谢沂川假模假式的替别人操心:“停业你的那些客户就不能去给你充业绩,不能给你冲业绩你就没有钱挣,要不,今天这顿我请?”

    贺期将手中的手机放在桌面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她,不耐烦的说:“你这么能管闲事,你身边人不觉得你烦吗?”

    ……

    谢沂川哑住。

    贺期继续:“怎么?还是你想用这个话题引出点别的?你要包|养我?”

    这个男人总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一些让谢沂川无地自容的话。

    尽管这些无地自容很多都是她的的心声,可自己的下意识被人直白的解读也并不是什么尚佳的感受。

    “看你是说的。”谢沂川开始推诿,堆起来的笑从眼睛漫开:“你要想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我大度,善良,乐善好施,要不,我就包个试试?”

    她眼神一转开始就坡下驴,左右都是他先挑起的话头,自己不过是顺着他说。

    在他面前自己也没什么骄矜可言,干脆一步到位,进一步,拿下了再说。

    贺期看着她,不动也不说话,甚至连一个微小的表情也没有流露出来。调|情?轻浮?贺期在这个对所有事情都秉承着自己娱乐价值最大化的女人竟有些恶俗的想法。

    谢沂川说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没指望贺期能给自己接住,和像从前记不清多少次对姚程说过的一样。

    说的多了说的久了,她早就从每次开口前一天就会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变成了后来的即便开口也有心理建设的淡化渴求。

    好像表白这件事也就只为告诉姚程自己还在等他一般,习惯成了自然。

    所以,谢沂川说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没怎么过脑子。

    可贺期的突然沉默却让她像一只本来自由自在飘在天空的气球,突然被人拿着针尖相对,有种欲爆不爆的不确定性。

    贺期慢慢的朝她探身,隔着一张并不宽敞的桌子探到她的面前。

    谢沂川甚至能看清他漆黑瞳仁中自己的镜像。

    男人勾起一侧的嘴角,邪妄的问:“你就那么想泡我?”

    就在她以为他要贴上来的时候,他的手拍在一瓣被遗落在桌面上的蒜上,贴着桌面收回。

    谢沂川的悸动戛然而止。

    她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刚才说话时一样坦然,摒着气,反问:“不行吗?”

    如果他回答不行,自己干脆用强好了,反正自己的招数也用的差不多了,一招制敌,成败在此一举。

    谢沂川觉得自己应该学学言情剧里的茶茶上位情节;吊上他的脖子,像苏纪苗那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贴上去再说。

    老祖宗不是还有句话吗?女追男隔层纱,既然是层纱,自己先捅了再说。她就不信,自己都做到这份儿了,这个唯利是图的男人,在金钱美色且主动的三重攻击下,还能把持的住。

    谢沂川暗暗的搓了搓手心,只等对方开口。

    贺期视线微垂,好像在笑。但他的笑总是阴恻恻的,给人不好的预感。

    不过那也不重要,势在必得,谢沂川笃定要给贺期下一剂猛药。如果这都不成,那就下一个更乖!

    贺期瞥过一眼,语调突然就变得轻快起来,吐出两个字:“行啊。”

    “啊?”

    谢沂川以为自己听错了。

    立刻想要确认。

    男人挑眼,打断说:“这顿你请吧,毕竟想养小白脸是要花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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