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院里,越岂拢着一袭薄纱懒靠窗边,瞧着窗前在雨水中依旧不减娇媚的桃花,他忧愁的皱了下眉:
“雨水不知人间愁苦,谁料想英俊潇洒的我,竟要在这般冷清的夜晚独守空房。”
说着,他又故作悲伤的端茶做酒,仰头往嘴里倒去,谁知他这边刚倒到一半,余光就瞧见了站在门口处的韩芷。
韩芷冷瞟了一眼他身穿的衣裳,回头捂着云雀的眼睛将她推出去老远,这才抬步往越岂跟前走去。
“我的衣裳,你穿着可还合适。”
越岂伤感的将口中茶水咽下,扯了把只到自己手肘处的薄纱裙衣:“合适尚且算得上合适,就是短了些。”
韩芷瞧着他如今这副薄纱拢身,健硕的胸膛隐在薄纱下将露未露的样子,就头疼得很。
“我去你房里给你拿衣裳,你快把我的衣裳从身上脱下来。”
越岂见她要走,连忙冲上前拦住她:“不必拿了,我就穿你的这身衣裳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我的衣裳都要被你给撑大了,还不给我脱下来!”
越岂望着她无辜的眨了下眼睛:“晚饭都还没吃呢,你现在就让我脱衣裳,是不是不太好。”
韩芷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道:“那就先吃饭,然后我去给你拿衣裳,你换好衣裳后再睡觉。”
韩芷怒气冲冲的说完,作势就要往外间走去,走到一半,她见越岂居然跟在她身后也要往外间去,又是气得一阵眉心乱跳。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去外间吃完饭。”越岂长着一张妖孽绝艳的俊脸,说话的口吻却无辜又单纯。
韩芷扶着额,将他如今这副尊容上下打量了一眼:“外间那么多丫鬟,你就穿成这样出去?”
越岂自我感觉良好的扯了扯身上的薄纱,又将半露着的胸膛挺直了些:“我穿成这样出去有什么问题吗?”
韩芷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头脑有些发晕,好一会儿才晃了晃头,强撑出几分清醒冷静道。
“你不准出去,就站在这儿等我,待我将那些丫鬟都赶跑后,你再出来。还有!”
越岂眨了眼睛,无比乖巧的顺着她话音问:“还有什么?”
韩芷恨铁不成钢的走上前,扯着两边薄纱将他半露着的胸膛遮住:“还有,不准用美色勾引我!”
诡计多端的男人,休想诱惑她。
越岂:“我没勾引你。”
韩芷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用一副”我已经看透你的小心思,但我不拆穿你”的眼神,说道:“你不想勾引我,那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我是因为没衣裳穿了,所以才这样穿的。”越岂死鸭子嘴硬。
“你这样穿,跟没穿有什么区别,还说不是在勾引我。”
越岂见自己被拆穿,也懒得再装。
“那你喜欢我这样穿吗?”
韩芷看着原形毕露,扯着衣领靠到书架上搔首弄姿的男子,无比真诚的道。
“越岂,你太骚了,我从来没想过你竟然这么骚。”
越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凭本事吸引自己的夫人,骚一点又怎么了。”
韩芷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你稍微收敛些,别叫其他人瞧见你这副模样,我们先吃饭。”
“哦,好吧。”
两人用完饭,早前稍稍停歇了些的春雨,又开始下了起来,且听着那雨滴撞地的沉闷声,竟隐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越岂吃饱喝足后,见韩芷固执的要回他院子替他拿衣裳,他怕再阻拦下去,韩芷会一气之下将他赶出枫林院,便只得作罢。
韩芷拿着伞临走前,想起他如今这副模样,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一会儿会有下人来收拾碗筷,你早些回房内躺进被子里,不准穿成这副样子四处乱跑。”
越岂抬手撩起一缕墨发,在指尖绕了半圈,一双好看丹凤眼直直盯着韩芷:“那你快些回来,我在床榻上等你。”
韩芷:“……”
太骚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骚的男人?
说好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呢?这货跟上一世那个屠城立军功,背信弃义篡夺皇位的燕王世子,当真是一个人吗?
韩芷撑着伞一脸怀疑人生的朝着越岂平日住的寝房走去,一路上,秋儿同云雀瞧着她那心绪愁乱的模样,硬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从越岂寝房取好衣裳,见韩芷拿着伞就要往枫林院走去,秋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小姐,奴婢有话要跟你说。”
韩芷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秋儿见她望着自己,顿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奴婢想让小姐防着点侯爷。”
她此言一出,别说韩芷了,就连一旁的云雀也是面上微惊。
“秋儿姐,侯爷对我们韩家,乃至对小姐都是极好的,你为何要让小姐防着点侯爷。”
秋儿抬眸怒瞪她一眼:
“说起这话,我倒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你身为韩府的丫鬟,又是小姐身边的侍女,为何胳膊肘一直往外拐。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你次次都在替侯爷说话,难道说你私底下竟是顺成侯府的人不成?”
云雀被她这话怼得身子微震,赶忙着就跪到了韩芷跟前:“小姐,奴婢对小姐一直忠心耿耿,绝不会有半点异心。”
韩芷看了她和秋儿一眼,颇有些无奈的开口:“你们两个都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任何一人,如今韩府出事,你们还愿意跟在我身边,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会疑心这些事。”
秋儿有些着急的望着她:“小姐,奴婢是真的觉得侯爷有问题。”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一心都是为我好,可如今我们的处境你也看到了。若不依附顺成侯府,单凭我自己,是没办法替我爹同受到牵连的外祖父他们找回清白的。”
韩芷这话一出,秋儿顿时跪身垂低脑袋,愧疚的道:“是奴婢愚笨了,没有看到小姐也有自己的苦衷。”
“行了,夜里地下凉,你快起来吧。正好我有好些日子都没吃过喜膳阁的点心了,明日一早你随我去喜膳阁一趟。”
秋儿抬眸看了她一眼,对上韩芷看着她的眼睛,秋儿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
枫林院里,韩芷回到里屋时,越岂已经将早前穿的薄纱脱下,正裹着被子一脸认真的靠在床榻看书。
见她回来,越岂也顾不上看手里的书,□□着上身就跳下床榻将她抱了住。
“怎么去这么久?”
韩芷被他禁锢着腰身,只好摇了摇手中的东西:“你的衣裳不是黑的,就是墨蓝色的,连一件白色的都没有。我选了好久才选到这件灰浅色的墨袍。”
越岂松开她,接过她手中提着的东西打开,看着眼前自己从未穿过的衣袍,冲韩芷暗挑了下眉。
“想不想我现在就穿给你看?”
韩芷坐入一旁的椅子里,用手肘撑着脑袋懒懒的瞧着他:“现在穿也行,换吧。”
反正他已经脱得差不多了,说是换衣服,倒不如说是穿衣服来得妥当。
韩芷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冒出来,就被越岂那伸出裤子上的手,弄得浑身一僵。
“你做什么!”
越岂无辜的提着她给自己找来的里裤:“我换裤子啊,这裤子也穿了一天了。”
“我让你穿衣裳,没让你换裤子!”
越岂:“可是……”
韩芷黑着脸打断他的话:“没什么可是,快穿!”
“哦。”
越岂委屈的瘪了下嘴,还是乖乖的将桌面上的衣裳往身上套了去。
不得不说,越岂的皮相同身材那是真的好。
眼下只是一件有些单调的灰浅色锦袍,也被他穿出了几分冷艳出尘的清冷感,再加上他自己那妖冶邪魅的俊脸,同一双时时刻刻都在装无辜的眼眸,简直堪称绝色。
韩芷弱弱在心里咽了下口水,刚要开口说话,就见眼前的男人瞬间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你怎么流鼻血了?”
流鼻血?
韩芷茫然的伸出手,果然在鼻子下摸到了一手鲜血。
越岂衣裳刚穿到一半,眼下也顾不上还剩下的外衣,就冲上前小心扶着韩芷的脑袋,助她扬起头。
“你先用手帕堵一下,我这就去将安珩叫过来。”
韩芷见他要走,忙抓住他的手。
越岂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流鼻血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必须得找大夫来瞧瞧。”
韩芷扬着头听了他的话,顿时艰难翻了个白眼:“我是想提醒你,你没戴人面。”
越岂听了她的话,才慌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方才他想着韩芷喜欢自己的这张脸,这才将人面揭了,准备用美色来勾引她。
谁知道这勾引大业尚未成,韩芷的身子就先绷不住了。
越岂一边在梳妆台前捣鼓人面用的粉汁,一边在心里暗暗总结。
虽然美色这条路十分好行,但碍于韩芷身子不太行的份上,他以后行事还得稍微收敛些。要不然这三天两头的就流一次鼻血,好好的身子也给拖垮了。
与此同时的后院偏房里,安珩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肩:
“这儿捏得重些,这几日老是伏案研究医书,弄得脖子都僵了。”
站在他身后的下人听他这么说,忙将手下的劲儿又给加大了几分。
“安大夫,这个力度合适吗?”
安珩被他捏得身心舒畅,闻言点了下头:“这个力度正好合适,右肩也多捏捏。”
下人手下买着力,待到将安珩捏舒服后,才讨好的开口:“安大夫,你觉着我的腿好像好些了,这些银针要不要拔了?”
安珩回头看了眼,他那被自己扎了三十二根银针的右腿,一本正经的道:“你这伤是旧疾,不可能这么快就治好,还得费些时间。”
“得嘞!都听安大夫的。”
听着立在安珩身后的下人说完,躺了一屋子的下人,都忍不住开口道:
“安大夫,你帮我瞧瞧这腰上的火罐,是不是可以了。”
“安大夫,我这鼻子上的银针老晃着我的眼睛,能不能给拔了。”
“安大夫,我这左手的手腕,好像已经归位了。”
“安大夫……”
安珩被这些下人吵得有些头疼,正想开口训斥两句时,秋儿就着急忙慌的从屋外跑了进来。
她这进来时没怎么注意,一不小心就踩到,正躺在门口地上给自己腰拔火罐的一个下人。
“啊!”
下人扬着颈子哀嚎了一声,秋儿也被吓得急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待到看清七仰八叉倒了一屋子的下人时,她顿时惊悚的看着安珩:“你把他们怎么了?”
安珩连忙解释:“我这是在给他们治病,不信你问他们。”
倒了一屋子的下人也连忙开口:“秋儿姑娘,是我们自己找安大夫,替我们看病的,你不必惊慌。”
秋儿也懒得理会他们的事情,见安珩现在得空,想也没想就冲上前拉住他的手,就要往外走去。
安珩被她这副举动弄得有些惊慌:“你要带我去哪儿?这么多病人还等着我呢,我不能随你私奔。”
私奔?
众多下人的耳朵在听到这两个字时,瞬间全立了起来。
秋儿被安珩气得俏脸微红:“小姐流鼻血了,侯爷让你过去给小姐看看,你居然还敢推三阻四。”
“流鼻血?”
安珩茫然眨了下眼睛:“这些日子天气尚且算不上干燥,怎么会流鼻血。”
“你哪来的这么多话,让你去,你就去!”
“那你等我拿一下药箱。”
秋儿将安珩带到枫林院的时候,韩芷鼻血已经止得差不多了,可即便是这样,安珩还是被屋内的景象给弄得眼皮微跳。
只见宽阔的大屋里,黄梨花拔步上被褥凌乱,一件女子的淡紫色薄纱还躺在床头,他们那昔日冷峻少言的侯爷,只着一件里衣,头顶的发冠也不知所踪,任由一头墨发披散在身上。
至于他家侯爷的夫人,也就是韩芷。
现在正一脸生无可恋仰头靠在椅子里,虽然瞧着她的衣着穿戴尚且算规整,但仅看她那流着鼻血的狼狈模样,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安珩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幕场景收入眼里,等到给韩芷扎针止血时,还是没忍住开口对一旁的越岂道:
“如今夫人体内的毒尚未解清,侯爷万不可只顾自己,而无视夫人的身体。”
越岂以为他看出自己存心勾引韩芷,顿时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
“我明白,我明白。”
韩芷瞧着他这副心虚的模样,忍不住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这个狗男人,真是有够虚伪的。
想她活了三辈子,何时如此丢人过,她真是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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