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星朗月,夜风渐起。寂静的夜染上几分冷寒,吹得马车里的琉璃灯盏打个旋,四散而开的光晕越发孤寂难耐。
周岁欢眼中惊恐不散,玉白的手更是紧紧攥着地毯不放。
“本公主乃大梁最尊贵的晨曦公主,你们若敢随意轻薄侮辱本公主,父皇不会放过你们的。”
煦朶王瞧着她映着惊恐的双眸,突然抬手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
周岁欢见状害怕的往后缩了几步。
“煦朶王,你胆敢放肆!”
煦朶王扯开自己的里衣,一把握住周岁欢穿着金丝绣纹玉鞋的小脚,用力往自己身下一拖。
“我叫尔琰,过了今夜,公主私下可以直呼本王的名字。”
周岁欢眼中的惊恐渐渐被泪水代替。
“我是大梁……”
煦朶王俯身在她白嫩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嗓音低沉而阴寒:“在大梁皇帝决意将你送去北境和亲之时,你就不值钱了。”
周岁欢害怕的攥着自己的衣领:“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胡王怪罪你?”
煦朶王当真觉得她既蠢又可爱。
“怪罪?王上已经老了,一个老了的雄鹰是没法统领全族的。”
周岁欢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开玩笑的,也正因如此,她才觉得恐惧。
煦朶王冷眼瞧了她一会儿,突然没了耐心。
周岁欢感受到他搁到自己腰上的大手,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煦朶王摸到她腰上的腰带,手下猛地一用力,那精巧绣鸳鸯纹饰的合欢带,就这样碎成了两段。
周岁欢还想挣扎,煦朶王索性一把攥住她的脖子,狠声道:“公主若再不知趣,我就把你扛到外面草堆上,当着你们大梁将士的面,要了你。”
周岁欢被他这话吓得僵住,眼中蓄着的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个不停。
“你今日若敢对本公主无礼,本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煦朶王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手下极其轻佻的扯开裹在她身上的层层纱裙。
“你们大梁有句话,叫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本王看来,你就是大梁兵败之后送给我们的赔礼。一个赔礼而已,还谈什么尊严。本王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
夜色寂寥,昏暗的树林中一只猫头鹰仰头叫了两句,嗡沉低哑的嗓音,听得人心绪闷闷,一如那被乌云遮住的清月。
周岁欢在马车里待了多久,喜鹊就在马车外面跪了多久。
守在外围的大梁将士听见声响,都难堪的垂低视线。
这里尚且是大梁国土,他们的公主在此被北蛮欺辱,却无一人敢出言阻止。
万里江山,无边星辰。
这大梁的山河灰暗溃败,人心腐烂幽居暗处,生与死都无法选择,又何来尊严。
第二日,晨光破晓,沉寂一夜的山林渐渐热闹开来。
一只鸟儿落在马车顶上,埋着脑袋理了下自己的羽毛,突然它脚下的马车发出一声响动,吓得它惊叫了一声,扇着翅膀急急朝树梢飞去。
煦朶王一夜餍足,此刻心情甚好的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望着还跪在车前,衣角眉梢都被霜露浸湿的喜鹊,他笑着弹了下胸前不存在的灰尘,意味深长的道:
“你们公主身上真白嫩,果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就是与我们西北那些女人不一样。”
喜鹊死死攥紧双手,好几日未曾修剪的指甲,几乎将他整个手掌给割破。
“公主远嫁,乃是为了大梁百姓,煦朶王这般欺辱公主,奴才一定会禀报给皇上知道的!”
煦朶王闻言低笑了一声:“那你就禀报吧,记得把昨夜本王做的事写得详细些。”
“你!”
煦朶王抬脚抵住喜鹊的下巴,冷声讥讽:“你对你家公主这般忠心,那昨夜为何不拼命救她。都这样时候,才来说这些无用的废话,你不觉得很无聊。”
喜鹊眼带恨意的死盯着他没说话。
煦朶王对上他这副表情,突然脚下一用力,硬是将喜鹊踹得生吐出了一大口血。
“一个女人罢了,本王想睡就睡,何时用得上你这个低贱的东西,跑来本王面前叫嚣。”
喜鹊胸腹被他踹中,整个人面色瞬间苍白了好几个度。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咬牙应道:
“她是公主!”
煦朶王笑得有些下流:“正是因为她是公主,本王睡起来才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站在外围的一个将士实在听不下去,可他这边尚未来得有所动作,就被站在他旁边的将领给伸手拦了住。
“你想做什么?”
那将士眼眶微红,一脸怒意的开口:“煦朶王这般欺辱公主,属下实在没办法再听下去了。”
“事已至此,你现在闯过去又给改变什么。”
“可是……”
将领眼带寒光的瞪了他一眼:“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
那将士梗着脖子不回话。
见状,那将领只得低叹了一声气开口道:“我出宫之时,皇上曾单独召我去过玄英殿。”
“皇上说什么了?”
“皇上说无论如何都要将公主平安送到北境,至于其他事情,我们不能插手。”
那将士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什么叫做其他事情?”
将领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屈辱的道:“皇上说只要没危及到公主的性命,一路上的其他任何事我们都不能插手,包括公主受人欺辱。”
“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女儿!”
马车里,周岁欢抬眸瞧着车窗边随风摇荡的琉璃灯盏,回想起自己这段日子的经历,她始终想不透这一切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几个月前她还是宫中最得宠爱的晨曦公主,一应吃穿用度只要是她不喜欢的,宫中的人都不会再拿到她面前去。
哪怕是她不喜欢的人,她也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怎么如今才过了短短几个月,一切就都变了。
曾经最宠爱她的父皇,把她嫁去了北境。曾经事事维护她的母妃,得知她要被送去和亲时,一句话也没帮她说过。她那受尽宠爱,享尽权势的五弟,直至她出嫁之时才露了一面。
便是那满宫曾经对她毕恭毕敬的宫女太监,也开始不把她当回事。
这一切到底怎么了?
“公主……”
马车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了开,喜鹊只看了一眼她如今的模样,就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奴才无能,没能护住公主,公主打奴才吧。”
周岁欢神色疲惫的看了他一眼。
“本公主累了,你去找些水替我梳洗一下吧。”
喜鹊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奴才先替公主穿衣裳,然后再去找水替公主梳洗。”
周岁欢手脚无力的扯过散落在旁的衣裳盖到身上:“你先去找水,我想睡会儿。”
“是。”
两个时辰后,顺成侯府后院里。
韩芷看着路九传回的密信,一双秀眉瞬间皱成了一团。
倒在她怀里假寐的越岂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当即不解的睁开眼。
“怎么了?”
韩芷将手中密信递给他,越岂看完之后无比淡定的道:
“在周崇决意要将周岁欢嫁去北境的那一天,这件事就注定了。”
韩芷:“可周岁欢到底是一国公主,如今她还未到北境,就遭了煦朶王的欺辱,那日后岂非还要遭受更多非人的待遇。”
越岂从她怀里起身,安抚的抱住她轻声哄道:
“你若觉得此事残忍,我一会儿就安排人要了煦朶王的命。只是周岁欢嫁去北境之事已成定局,如今我们就算能保她,可等她过了遥城进入北境,该受的屈辱还是不会少的。”
“煦朶王敢这样做,无非就是觉得我们没有还手之力!当真是欺人太甚!”
越岂:“战争就是这样的,如今我们势弱自然要受人欺辱。”
韩芷推开他,冷着脸从椅子里起身。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我并非不懂。如今一国公主都能受此欺辱,若来日西北城门被胡兵踏破,那满国的无辜百姓,岂非都要成为他人折辱寻乐的物什。”
越岂闻言,赶忙起身从后方搂住她的腰:“不会的,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绝不会让胡兵欺辱践踏大梁百姓。”
“侯爷。”
“嗯?”
“我们夺权吧。”
窗外风声骤停,屋顶香炉里燃着的沉水香,香气醇厚清雅。
韩芷眉眼间凝着一股少有戾气,夺权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来,竟不见半分违和。
上一世,多利王没有死,煦朶王没有入京,周岁欢也死在了远嫁北境的路上。
她不知道上一世周岁欢到底是怎么死的,可若让如今的她来选,她更宁愿周岁欢像上一世一样,刚出城没多远就死在了半道上。
欺辱有的时候比死亡更折磨人。
越岂抬手摸了下她的脸庞:“你若想,我就替你去完成。”
富贵也好,权势也罢。
只要你想要,我都会替你拿到手。
韩芷伸手抱住他,嗓音轻柔而坚定:“那我们就杀了皇帝,夺下这大梁的江山,驱逐北蛮,还这天下百姓一个盛世。”
“好。”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凤乘宫里,几个太医皱着眉头商定完方子,刚要伸手交给皇后身边的云筝,就听见太监在殿外唱传道:
“皇上驾到!”
闻言,众人连忙理了下衣袍,躬身跪身入地。
“臣等拜见皇上。”
他们这边话音刚落,身穿一袭明黄色绣五爪龙纹的周崇,就沉着脸从殿外走了进来。
“都起来吧。”
“谢皇上。”
这几日薛绫的病情越发严重,凤乘宫的宫人派人去请了好几次周崇,他都一直没过来。
眼下他突然出现,倒让一众给薛绫治病的太医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崇这边坐入殿中正椅,方才看向垂着脑袋站在殿中的几个太医:
“皇后的病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好?”
几个太医闻言,赶忙提着衣袍跪入地。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这病乃是心力交瘁而致,臣等虽已尽力用药相救,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周崇:“心力交瘁?皇后禁足这段日子,一应宫中事务朕都交给了月贵妃在打理,她既无事可做,又何来的心力交瘁一说。”
周崇这话刚出,边上云筝就急忙跪倒在地道。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的身子起初都还是好的,可自打那日月贵妃来宫里后,娘娘就开始胡言乱语,还多次说有人要害她。还望皇上看在娘娘与你多年的夫妻情谊份上,彻查此事为我家娘娘做主。”
周崇:“你是说皇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月贵妃害的?”
“奴婢不敢。”
“既是不敢,你又在这儿胡言乱语什么!来人,给朕把这个口出狂言,不敬尊卑的狗奴才拖出去!”
云筝:“皇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那日月贵妃来找皇后娘娘时,皇后娘娘一切都很正常。可她这边前脚刚走,娘娘的身子就出了问题,皇上!你不能弃娘娘不管啊!她才是你的妻子!”
边上刘全见状,当即狠瞪了一眼还杵在殿门口的几个小太监。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拖下去!”
云筝双手被制,可她还是不死心继续求道:
“皇上今日就是打死奴婢,奴婢还是要说。就是月贵妃害了我家娘娘,皇上若不惩治月贵妃为我家娘娘做主,奴婢就是死了,也会替我家娘娘不平的。”
刘全没想到云筝平日看着稳重,真闹起来也这么不要命。
“还不快捂住她的嘴,拖下去!”
周崇:“她既想死,朕就成全她。来人……”
周崇这话刚说出口,刘全就赶忙着跪到了他面前:
“皇上三思啊,云筝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如今皇后娘娘身子未好,皇上若是这个时候杀了云筝,岂非让朝臣认为皇上半点不顾及皇后娘娘,引得朝野内外猜测动荡。”
边上一众太医闻言,也忙跟着跪在了周崇跟前。
“还请皇上三思!”
周崇沉着脸瞧着他们不说话,一时间殿内气氛降至冰点,吓得周围伺候的宫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也就在这时,皇后所睡的内殿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听见这个声音的云筝眼睛一亮,赶忙叩首在地冲周崇道:
“皇上,奴婢有罪自当受罚,可娘娘跟随皇上多年,从未有过半分不敬之处。还望皇上看看娘娘如今病重的份上,准奴婢在她跟前伺候,待到娘娘病好之后,奴婢一定自己去内监司领罚。”
“皇上……”
边上刘全作势又要开口替云筝,周崇就将手旁茶盏砸到了他身上。
“住嘴!”
刘全吓得赶忙弓低身子,再不敢多言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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