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经略!”

    金幼筠胡乱的挥舞着四肢呐喊,猛然惊醒,却看到了自己还未出嫁时的闺房。

    粉色绣花纱帐,大红云锦织被,雕栏玉砌间,每一处都是她心仪的样子。

    青葱玉指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再睁开,这里依旧没有萧经略赤红的双目,也没有令她头疼的成排书架。

    “小姐,是要叫萧公子过来吗?”

    青娥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瓷盆,瓷盆边沿搭着一条盥洗的帕子,热气从里面冒了出来。

    金幼筠茫然四顾,匆忙下床,趿着鞋就往门外跑。

    庭院深深,绿意昂扬,不见一丝落雪,也不见一簇花团。

    老太君闻不得鲜花的味道,是以金公府满园绿色,却不见一朵花卉,与状元府的满园花色截然不同。

    金幼筠一脸震惊,呆呆的站在屋前廊下,好似一尊冰雕的美人。

    清晨的微光落在脚边,金幼筠傻傻的低头找寻,青石铺砌的台阶干净平滑,不见一丝裂缝。

    可她分明记得,在跟萧经略成亲那天,她闹脾气把门前的台阶砸坏了一角。

    金幼筠呆呆的抬起手来,像受了蛊惑般细细端详,也不知是否因为心底已有猜测,她总觉得阳光照耀下,葱白细嫩的手指好像比记忆中略小了一些。

    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管它有多么的荒诞陆离,也依旧成了雨后春笋,转瞬已拔地而起。

    “小姐,您还没梳妆呢,一会儿老太君知道了又该罚您了。”

    青娥一脸焦急的追出来,眼里的担忧真实得让人倍感亲切。

    “祖母?”

    金幼筠痴痴反问,注意到青娥身上单薄的装束时,她彻底确信了。

    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祖母还在的时候,亦重生到了被萧经略毁去清白之前。

    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金幼筠为之一振,连梳妆都顾不上,直接朝主院跑去。

    她要去见祖母,那个世上唯一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至于萧经略,等见过祖母她就去寻他,定要用她的九节鞭亲手把他抽得皮开肉绽,再狠狠丢出金公府!

    金公府巍峨宽广,夏末晨风带着丝丝凉意,是记忆中最熟悉的感觉。

    金幼筠脚下生风,跑得飞快,呼吸变得急促了,脸颊也绯红一片。

    她恨!

    恨不能缩地成寸,转瞬站到祖母身前,任由她苍老的手温柔的拂过她的脸颊,再轻笑着斥责两句。

    穿过月洞门,踏上雕花长廊,前世曾走过无数次的路,第一次觉得它好长,也第一次埋怨起金公府的宽广。

    转过长廊尽头的拐角,她刚要唤人便听到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帖子可都送出去了?”

    是祖母!

    金幼筠喜笑颜开,提裙往前冲。

    刚跑到门前,又听到了另一道略显迟疑的声音。

    “…老太君身子刚见好,明日一番折腾怕是又要歇上好几日,这事要不还是交给下面的人办?”

    老太君安抚道:“聚宝楼跟京中权贵都有牵扯,这事交给下面人多有不妥……”

    “可……”

    老太君似叹息了一声,苍老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空洞悠远的不真实感。

    “金家空有国公府的名头,却无实权……若是再无银钱傍身,将来我走了,幼幼孤身一人该如何自处……”

    刚才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惊慌,以至于老太君后面说了什么,金幼筠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整个人僵在门前,如坠冰窟。

    她差点就忘了,昭和三十七年夏末,祖母感染风寒,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月方能下地。

    为此她还特意去京郊恩来寺还愿,结果却遇上山匪,马车失控狂奔,是表哥王康宁以命相救,她才活了下来。

    当时祖母正在主持聚宝楼宴会,不知怎么就从聚宝楼二楼滚了下来,她当时本就气息微弱,听说她出事后,更是当场就晕了过去。

    哪怕后来得知她已无碍,祖母仍旧缠绵病榻,苦熬一年便去了。

    “幼幼,你怎的这幅模样?”

    老太君走出内室,一眼就看到了杵在门口的金幼筠。

    乌黑亮丽的头发披散着,不见朱钗半枚,或许是之前跑得太急,额前的几缕头发微微往后翘起。

    娇俏的脸上粉黛未施,如清水芙蓉,水中桃花,艳丽得不似真人,也安静得太过虚幻。

    老太君慈目浸出担忧,却在下一刻被金幼筠抱了满怀。

    “祖母!”

    浓浓的哭腔掩盖在过重的鼻音下,金幼筠将脸闷在老太君怀里使劲蹭了蹭。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

    这副受尽委屈的样子,令老太君心疼不已,连责备她未梳妆就四处乱跑的话都给一并忘了。

    “祖母我好想您!”

    金幼筠拱着脑袋又往老太君怀里蹭了蹭,想到前世祖母因为舍不得她,一直忍着不肯咽气的样子,她就忍不住鼻子发酸。

    老太君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病,慈祥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又顺着脊背轻抚安抚。

    听着老太君惯常说话的口吻,金幼筠终于平复了心底的波澜,暗下决心,这辈子定要祖母寿终正寝,安详离去。

    金幼筠抬起头来,扶着老太君坐上雕花红木圈椅,自己则就地坐到她身边,脑袋轻轻的靠在她的身侧。

    “祖母,您明天能否不去聚宝楼?”

    老太君眉目慈祥,苍老的手扶上金幼筠柔顺的长发,“我们幼幼长大了,都知道管着祖母了。”

    金幼筠猛然起身,神情难掩急切,“我不是要管着祖母,生意什么时候不能做?主母大病初愈,店铺年庆这种小事,根本就用不着祖母亲自跑一趟。”

    老太君笑了,苍老的眉眼里眼眸清澈,看着金幼筠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吵着要吃糖的孩子。

    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幼幼年纪小,还不懂。聚宝楼虽小,来往的可都是京城达官显贵的家眷,她们每年自己买入或让楼里帮忙转手的东西,可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虽然对老太君的回答早有预料,可亲耳听到时还是忍不住心底一沉。

    祖母只有父亲一个儿子,早年父母去了以后,祖母就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她身上,到死都还在念叨。

    重活一世,却还被祖母以智齿小童看待,说不难过,那肯定是骗人的。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聚宝楼庆典,祖母特意在后院举办了鉴宝宴,作为宴会的主人,祖母定然会留在后院,可最后祖母却被发现摔倒在一楼楼梯口。

    后来她也曾问过祖母,可祖母什么都不肯说。

    店里的伙计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为什么会从二楼滚下来。

    金幼筠深吸一口气,藏在袖子里的手拽得死紧,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祖母,您都说幼幼长大了,那这次的店庆宴就由幼幼来主持吧。”

    在老太君眼里金幼筠一直都是孩子心性,以前有她压着也学了不少东西,可都不太精,对庶务更是不上心。

    此番听她主动提起,难免觉得欣慰,只是欣慰的同时,却也没有盲目的答应下来。

    “明儿个你先随祖母去涨涨见识,其他的以后再说。”

    金幼筠嘟嘴撒娇,对老太君的安排并不满意,“祖母~~”

    老太君宠溺的敲了她的额头一下,显然不打算妥协。

    “小姐,不如老奴先带您去熟悉一下明天的安排?”李嬷嬷是老太君的陪嫁丫鬟,她知道金幼筠最烦这等琐事,看两人僵持,就主动提了出来。

    哪怕已经活了两辈子,听到这话金幼筠还是觉得头皮发麻,连连摇头。

    “你啊……”

    老太君笑着弹戳她额头,李嬷嬷也忍不住撇开了脸。

    金幼筠委屈的挡住额头,清丽素雅的面上全是担忧之色。

    虽然祖母允她陪同,可意外说来就来,她赌不起,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她明天远离聚宝楼。

    该怎么办?

    到底有什么办法既能让祖母不出席,又能保证宴会正常进行,同时还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金幼筠那个恨啊,她行事一贯直来直去,这般绞尽脑汁的机会着实不多。

    “小姐,您就别再拽了,这可是老夫人命人给您做的新衣,弄出褶皱就不好看了。”

    青娥正在给金幼筠绾发,见她拽着艳红的襦裙又搓又揉,就忍不住小声的提醒两句。

    金幼筠低头,艳红的襦裙上绣着白色的蒲公英,此刻蒲公英已经被她揉做一团,皱巴巴的,好似随时都会飘散一样。

    她喜欢红色,各种各样的红搭配点点白。

    前世祖母过世那天,她也不曾脱下满身的红衣,只因祖母说过,最喜欢看她穿红衣了,于是祖母离开那天,她穿上了祖母亲手为她做的嫁衣。

    只是后来她并没有穿上那身衣服嫁给表哥王康宁。

    “小姐,表少爷刚让人来传了话,明天一早他就来接您。”

    飘飞的思绪回笼,前世表哥来看望祖母,她顺嘴说起自己要去恩来寺还愿,刚好有事出城的表哥就约了她一起。

    后来遇上山匪,他们受伤后滚下一处矮坡,表哥以为自己要死了,这才将心底的爱慕说了出来。

    祖母感动于他的以死相护,不久就做主给他们订了亲,也是那时她突然就找不到萧经略了,一时气愤便答应了下来。

    后来她定亲那日萧经略回来了,可他什么都没说,再后来祖母离去,表哥又时常来安慰她,她便一心等着表哥来娶。

    如今青娥一提醒,她到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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