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程澄走神之中,她的脸颊突然被那年轻女子狠狠扇了一巴掌。
程澄立刻回了神,捂着被她打得有点麻木的脸颊,“你凭什么打我?”
“打你是轻的,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抢我孙佳莹的男人?你是有几条命?活腻了吧?”
自称孙佳莹的年轻女子,此刻面容十分凶狠。“像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可是你攀附错了人,我孙佳莹的未婚夫,也是你能惦记的?”
果然,人家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选定的正主呢。
程澄顿时心凉了半截,她果真是被骗了。他们所谓的拜天地成亲,就是一场闹剧呀。
中年妇人孙夫人道,“佳莹,别跟她废话了,把她带走。咱们叫上你爹爹去魏国公府,鄢家子弟做出了这样的丑事,这回必得给咱们孙家一个说法。”
而孙夫人口中所谓的说法,无非就是一条路:
把程澄留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让她立刻喝下绝育药,永远不能生下子嗣与孙佳莹争,等过了这个风头,再寻个错处把程澄卖得远远的,最好是卖进外地的勾栏院,等她被折磨够了,再用些手段让她暴毙。
大宅院里的手段,莫过于此。
“我不去!”程澄惊恐地后退。
让这两个女人带走,便是往火坑里去的,能有她什么好果子吃?
“你怎能不去?表哥看中的女人,怎能流落在外受苦呢?”孙佳莹吩咐几个身材魁梧、手脚粗壮的婆子,“把她捆起来带走!”
几个婆子一起上手,程澄哪里是她们的对手?很快,程澄就被她们捆了起来,拖出院子去,扔上了马车。
魏国公鄢景宣在同辈里排第九,上头有几个庶出的兄长。鄢逸寒就是庶出三爷这一房的,他是魏国公的侄子。
上一代魏国公去世之后,鄢家就该分家了,可其他几房死活都要捆绑住魏国公府这个名头,一直赖着不肯分。家主鄢景宣忙于家业,懒得与他们掰扯费神,就由着他们住着。
虽然嫡庶有别,可在旁人的眼中,他们就是一家人。有这一层关系在,旁人总得高看一眼。
程澄被绳子捆了双手,受制于人。孙家的两个粗手粗脚的婆子听主子的吩咐,把她押到了公府宴客的堂屋里。
两个婆子狠狠一推,程澄一个踉跄,便摔在了地上。
程澄挣扎着勉强坐了起来,她瞧见,此时堂屋里乌泱泱的,坐满了陌生人。
孙佳莹的父亲孙育丰,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身居要职,说小也不算小的一个官。他亲自带着妻女上门来要说法了,除了爵位在身的国公爷,其他人少不得要给三分薄面。
程澄眼见这形势,满屋的陌生人正打量着她,与旁人窃窃私语,便知自己现在就是那案板上的鱼肉。
围观的鄢家四夫人,戳戳旁边六夫人的手臂,“哎,你听说了吗?去年,逸寒一时兴起,赏了屋里一个小丫头一盘糕点,结果没过几日,那个才十二岁的小丫头就死于非命。”
六夫人应道,“孙佳莹还没嫁进鄢家,就已经把手伸进鄢家了。她当真是目中无人呀!”
八爷插嘴道,“这么说来,要是没人管,这娇滴滴的小外室就要香消玉殒了呀。”
一家之主国公爷鄢景宣还没到,大爷鄢景巍暂且主持大局,他询问身边的下人,“国公爷那边,去请过了吗?还有逸寒,这种时候,他怎么还没来?”
下人回道,“逸寒少爷不知去向,三爷已经派了人手去找了。国公爷与五爷正下着棋,已经请过两回,可国公爷说,正在关头上,要等决出了胜负才能来。”
鄢景巍心想,什么决胜负呀,这只狡猾的狐狸,分明就是不想趟这浑水嘛。他吩咐道,“再去请呀!”
孙育丰不悦道,“鄢家三房这点小事,何需劳动国公爷?国公爷不来,这事儿便不处置了吗?”
鄢景巍赔笑,“怎么会呢?孙少卿,您请稍等。”
孙佳莹已经迫不及待了,不顾长辈们还没开口,便已走到了堂中,指着程澄,“各位伯伯叔叔婶婶,她就是表哥逸寒偷偷养在外头的狐媚子。”
要不是孙佳莹凶神恶煞,程澄真的会心虚,她自认容貌和狐媚子还有距离,配得上“狐媚子”这样的称呼吗?狐媚子应该是绝顶美人,还得勾得很多男人为她死心塌地吧?
可她呢,被男人骗得这么惨,还被扣上了外室的帽子,简直是无妄之灾。
孙佳莹的母亲孙夫人为女儿控诉道,“鄢逸寒若是想纳妾,也该同孙家商量支会一声,孙家又岂会不答应呢?等我们佳莹进了门,再正经地依礼纳进门来才是。他这般悄悄把人养在外头,这算是怎么回事?佳莹还未进门呢,他就已让她白白背上了善妒的罪名。”
孙佳莹的父亲孙育丰,刚刚接任了大理寺少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女儿的未婚夫婿偷偷养了外室,他怎能咽下这口气?“鄢家乃是勋贵人家,是有头有脸的正经人家,凡事名不正则言不顺,鄢逸寒做事也该有点分寸。”
鄢逸寒的生母三夫人孙氏,是孙佳莹的亲姑姑,一心想促成鄢逸寒和孙佳莹的婚事,她赔笑道,“逸寒这孩子,一向是老实本分的,这其中怕是有了什么误会。”
孙佳莹一听这话,气得快跳脚了,“姑母,我说的千真万确,这女人就住在您家杏花巷的宅子里,您不能再这样袒护表哥了。”
孙夫人帮腔道,“你这当娘的,看自己的亲生儿子,自然是怎么看都不觉得好大儿有错喽!这人都在这儿了,狡辩还有什么意义呢?”
三夫人自知理亏,嘴上还不想认账,极力推脱道,“杏花巷的那座宅子,是逸寒他九叔的产业,或许,她是国公爷的人,也未可知呢。”
鄢景巍开口,问程澄道,“这位姑娘,不如你自己来说吧,你是不是我家逸寒的人?”
到了此刻,程澄大约是把她面临的局面搞清楚了。
鄢逸寒明明是勋贵人家的子弟,还有个官宦千金的未婚妻孙佳莹,却在她面前装穷人,哄骗她说自己只是绣坊的小管事韩逸。
若不是被这未婚妻一家发觉了找上门,连她都还被蒙在鼓里。
程澄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她也听绣坊里的姑娘们讲过不少宅子里女人们斗狠的手段。外室本就是最轻贱的,外室的子女从小就要被人看不起,被人家正头娘子发现的外室,更是没有好下场。
正头娘子们往往都会先许以妾室名分,把人先弄进门,到了她们的眼皮子底下,再慢慢折磨收拾。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认。
程澄咬了咬牙,“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说的什么逸寒。他们无端把我绑架来,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去找监察御史递状纸!还是大官呢,竟干着绑匪的行径!”
说出这话时,程澄的声音都在颤抖。一个小小绣娘,控诉大理寺的大官绑架,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她紧紧攥着拳头,才能给自己一些支撑。
她是被骗的,可她也知道,这满屋的陌生人,不会有一个人关心真相。反正,不管是被骗的还是主动攀附的,所有的后果都只会落在女人头上,男人总能轻飘飘地全身而退。
三夫人一听,立刻顺着程澄的话说道,“你看你看,我就说这是一场误会吧?她都不认识我家逸寒,哪里是什么外室呀?”
三夫人心想,这女人还算识时务,没有攀咬她儿子。
孙佳莹气得想冲上来打人,碍于众多人在场,她才勉强忍住了。
她怒道,“你这贱人还在撒谎!你都住进鄢家的宅子了,你还敢说不认识他!非要我捉奸在床,你这狐狸精才肯认账吗?”
孙育丰也道,“赶紧把鄢逸寒找来,这事儿,你们公府理亏在先,必得给我孙家一个说法。”
三夫人笑道,“你们放心,已经派人去找了。咱公府是有头有脸的正经人家,凡事必得按规矩来。”
说罢,三夫人又上前安抚孙佳莹,拉着她的手,假笑着安慰道,“佳莹,姑母是疼你的。若真是逸寒对不起你,姑母一定为你做主。可这真是一场误会呀!”
这时,大房的少爷鄢逸轻插了一句嘴,问鄢景巍道,“父亲,如果逸寒私养外室属实,那他就是品行不端,是不是该主动退出京师商会理事人的竞选呀?”
四房的鄢逸轩附和道,“那当然了,如果品行不端,如何服众?当选了理事人,那不是在整个京师丢咱们公府的脸吗?”
一听这话,鄢逸寒的亲爹三爷就坐不住了,女人的事小,影响了商会理事人的竞选,那可损失大了!
三爷急火火地为儿子辩解,“你们没听见她说不认识我家逸寒吗?你们两个想当选,也不能污蔑你们的兄弟吧?候选人又不止你们三兄弟,你们就只盯着逸寒吗?”
三夫人跟着嘲讽他们,“你们少盘算些歪门邪道,商会的事情,你们九叔才做得了主!”
孙育丰猛地一拍身侧的茶几,“吵什么呀?你们几房的内斗,能不能关起门来再吵吵?现在是在说鄢逸寒欺负我女儿的事!你们再找不来鄢逸寒,我派人去找,要是等我找到了,必先卸了他一条腿!”
孙育丰惹不起魏国公,对付这庶出旁支的还是敢的。
程澄有些绝望地看着这一幕,满屋子的人,要么有着自己的盘算,要么冷眼旁观,可就是没人关心,她也是被骗的受害者呀。
鄢逸寒,那个骗了她这么久的男人,是打算一直躲着不出来,躲过这一劫吗?
那她算什么呢?凭什么让她一个人面对这满屋的心机和算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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