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结束之后的好几天,程澄派人每日去留意三房的动向,每天得到的消息都是,孙佳莹还是没有回魏国公府,一直都躲在自己的娘家,还不出门。
这让程澄感到很惊讶,皇后并没有要求孙佳莹必须在娘家闭门思过,按照她对孙佳莹的了解,孙佳莹不会那么听话地回娘家,指不定回来还要大闹一场。
孙佳莹为什么躲回娘家就不回来了?这真是让程澄感到不解。
程澄叫姜绵绵带人去带走余氏,扣押余氏也有几天了,这几天,她心情不悦,不想理会余氏,另外,她也想着要给余氏一点警告。
扣押几天之后,程澄才叫人把余氏带到她面前来。
余氏惴惴不安地度过了几天,见到程澄,立马扑通跪地,“国公夫人饶命!国公夫人饶命!都是孙佳莹逼着我去的!她抓了我的家人,以此来威胁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程澄瞪着她,“难道你认为只有孙佳莹能抓你的家人,我就不能吗?如果由着你去搬弄口舌,我以后都要活在别人的嘲讽当中,难道你认为,我就不会反击吗?”
她从来没有觉得,她从前与鄢逸寒来往对不起谁。可世间之事,从来也不是“只要问心无愧就够了”这么简单。世人的异样眼光与非议,往往比最锋利的利剑还要能伤人。
鄢景宣这样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人言可畏,她就算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也绝不允许孙佳莹拿着她的过去做文章。
余氏磕头如捣,“国公夫人,我实在是糊涂了,我实在是不长眼,求您念在我也是被逼无奈的份上,给我一条生路吧。您和孙家我都得罪不起呀,我就像一只小蚂蚁一般。您要我怎么做,只要您一声令下,一定照办。”
程澄盯着余氏,面色冷冽,“这事儿让你遇着了,那你就得做出一个选择,你是选主动的永远闭嘴,还是被动的永远闭嘴?我告诉你,已经有人被动的永远闭嘴了。”
余氏立马表态,“我主动闭嘴!我一定闭嘴!我保证半个字也不敢泄露出去。”
程澄威胁她道,“很好,那你可要好好记着你今日说过的话。如果你不能好好的做到闭嘴,那我就帮你闭嘴,帮你全家一起闭嘴。”
余氏满口答应,“国公夫人您请放心,我一定闭嘴,我绝对不敢拿全家老小的性命来开玩笑。”
“退下吧。”
余氏如释重负,赶紧溜之大吉。
经此一事,程澄也意识到了,如若她心不够硬,表现得不够强势,余氏就会觉得,孙佳莹才是更狠辣的,就会更倾向于选择说出她知道的秘密。
只有让余氏知道,她才是更可怕的人,余氏才会更倾向于选择闭嘴。
夜幕降临,星河满天。
程澄命人抬了一把摇椅来放在屋檐下,她坐在摇椅里看星星。
“夫人!夫人!国公爷回来啦——”姜绵绵突然从澹园外头跑进来,一路高喊着。
“真的?”程澄蹭地一下子从摇椅里站了起来,“哪儿呢?哪儿呢?他在哪儿呢?”
他终于回来了吗?
姜绵绵赶紧上前扶住她,“夫人,您慢点!国公爷已经进府了。”
“我去迎接他。”程澄说着,就往外头冲。
终于与鄢景宣碰上时,他已经行至澹园外的竹林边,他身形高大,竹叶落下斑驳的影子,挡住了他的额头。
他也看到了急火火出来迎接他的程澄,脸上立刻露出了微笑,他望着程澄,冲她张开双臂。
程澄望着那个高大又熟悉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的面前,扑进了他的怀里。
鄢景宣立刻也将她紧紧抱住。
扑进他怀中的那一刻,程澄的眼泪刷的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怎么才回来呀?你不是说就耽搁两个月吗?这都已经两个多月都快三个月了呀!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数着日子呀,我每天都盼着你早点回来。你到底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呀?”
程澄话音带着哭腔,把自己的思念和委屈一股脑地全倒给鄢景宣。
鄢景宣用大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怪我怪我,都是我不好。我家小乖委屈了是不是?想念夫君了是不是?”
“嗯!”程澄直用脑袋蹭他的胸口,委屈巴巴道,“你再不回来,我都想去找你了。你知不知道,这些时候你没有在我身边,我好可怜呀!”
程澄的哭腔娇弱软糯,叫他心软极了,不住地揉着她的脑袋,“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哭了哟!我在这儿呢。我也很想你呀,出门的这些天,尤其到了晚上,就更加地想你,担心你被他们欺负,担心你这小迷糊被人算计,每天都想着早点回来,一路上都在飞奔。”
程澄抬起来头来望着他,“那你路上累着了吗?”
鄢景宣温柔地笑了笑,“累着了,可是见到你的这一刻,好像突然又不累了,疲惫全消。”
程澄这会儿才想起来关心他,“你这么晚才回来,肯定一直忙着赶路,你还没有吃晚饭吧?”
“嗯。”
“你想吃什么?我马上让厨房给你准备。”
“我想吃你亲手做的汤饭。”
“好,我去准备。”
“我还要沐浴。”
“好,我叫人备热水。”
鄢景宣捏一捏她的小耳朵,“沐浴之后,还要跟你去被窝里亲热,把这两个多月的都补上。”
他的性情向来如此,不管是要什么,都会毫不遮遮掩掩地说出来。
程澄抿抿唇,还是有一点害羞,但是,她还是回答他,“好,我一会儿跟你去被窝里亲热。”
“爹爹——爹爹抱我——”
程澄正跟鄢景宣小别胜新婚,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
程澄听到这脆生生的奶音,低头一看,是个三、四岁模样的小萝卜丁,抱住了鄢景宣的腿。
程澄这下才发现,鄢景宣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而这个年轻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几岁。
这个女人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们两个人,又看看孩子。
这!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小萝卜丁,为什么叫鄢景宣是爹爹?
程澄心里咯噔一下,惊讶地问鄢景宣,“她……她是你养在外头的人?这、这是你的私生子?”
鄢景宣被她问得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解释道,“你胡说什么呢?他们母子俩是周琅的遗属,那是老周的遗孀庄绿菀,这是老周的儿子周子皓。”
程澄都懵了,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吧?不能是骗她的吧?
“那他为什么叫你爹爹?!”
程澄真是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感到委屈,这小萝卜丁凭什么抢着叫她孩子的爹爹?
鄢景宣道,“这孩子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他的亲爹,我也就陪着他玩半个时辰,他便追着管我叫爹。”
程澄心里不大痛快,质问道,“你怎么不纠正他呢?”
“我怎么纠正呀?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呀,难道我要告诉他,你真正的亲爹,就在那土堆里?”
程澄又看了看这孩子,觉得这小萝卜丁一点儿也不可爱,仗着自己年纪小,就抢人家的爹。
鄢景宣也是,为什么年纪小就不能解释呢?她三、四岁的时候,已经能够认得周围的人了,才不会认错自己的爹娘呢!
还有,这个叫庄绿菀的女人,也讨厌!知道自己的孩子小,就应该抱好了,放他出来乱抱人家的爹,真是没分寸!
哼!
程澄道,“难道就因为他叫你爹,你就带他们母子回京?”
鄢景宣笑了笑,“自然不是这样呀。我在你眼中,竟然是如此感性不知分寸的人吗?”
“那到底为什么?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程澄气鼓鼓地问他。
“周琅没了,这孤儿寡母挺可怜的,历城周家的人没有良心,母子俩长期被虐待,经常没饭吃。我送老周回去的时候,这娘俩都饿成皮包骨了。我打算让他们母子先安顿下来,好好休养休养。”
程澄的警戒心突然拉满,“你的意思是,你要收留他们,他们母子以后都要住在公府?”
鄢景宣也听说了她话里的不满,耐着性子与她解释道,“只是暂时先这样,等这孩子长壮一点之后,再做别的打算。你给他们安排住处,好吗?”
程澄听明白了,鄢景宣压根儿不是在跟她商量呀,而是就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而且,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甩到她的头上?
鄢景宣给周琅的遗孀庄绿菀招手,叫她走近,给她介绍程澄道,“这是我的夫人程澄,公府内院都是她在打理,以后有什么需要,你们可以找她。”
庄绿菀立刻福身,“夫人安康。”
程澄心里并不欢迎她,可面子上还得做些客套功夫,“别这么客气,你是客人,招待你是应该的。”
程澄心想,就是要反复告诉庄绿菀,她是客人,让她好好记着,可千万别不把自己当外人。
庄绿菀也听出了言外之意,对着自己儿子招招手,“子皓,快叫婶婶。”
周子皓一直抱着鄢景宣的腿不松手,怯怯地躲在他身后,不敢出来叫人。
程澄更加不喜欢这个小孩儿了。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并不欢迎这对母子,冷冷地吩咐丫鬟苗霁雯,“带她们去客房。”
苗霁雯招呼庄绿菀,“跟我来吧。”
庄绿菀这会儿才终于上前抱走自己的儿子,跟着苗霁雯去客房。
回到卧房里,鄢景宣跟程澄道,“我先去沐浴,很快就回来哦。”
程澄现在的喜悦已经大打折扣了,心里多了对庄绿菀母子的排斥,和对鄢景宣不与她商量就带人回来的不满。
她扭头就去了被窝,不想跟他说话。
鄢景宣道,“哎?你不给我煮鸡汤饭了?”
程澄没好气道,“我累了,不想煮。”
“行吧。”
知道她不高兴,鄢景宣也不惹她了,叫小厨房端了些现成的熟食来,垫垫肚子,然后就去洗漱沐浴了。
回来之后,鄢景宣爬上床,挪到她身边,“出去这两个多月,我每天晚上都要想你,你想夫君没?今晚让夫君我好好疼疼你!”
程澄心情不好,“哼!我看你不是想我,只是想我这身子。”
鄢景宣把她抱进怀里,嬉皮笑脸道,“有什么区别?那不都是你吗?”
程澄用力推开他,“别碰我!”
鄢景宣把她抱得更紧,“怎么就不能碰你了?嗯?有这么金贵吗?碰一下都不行吗?两个多月了,你不想我吗?”
程澄瞬间提高了音量,“你轻点儿!叫你不要碰我!”
“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还闹脾气呢?”
程澄有点无语,他是不是还不知道她怀孕了呀?
程澄气得不想跟他说实话了,没好气道,“庄绿菀与周子皓母子二人该不该留下来,我不配有发言权吗?”
“我知道你会答应的呀,因为你是个善良有同理心的好女人,而且,周子皓的经历与你的经历那么像,你肯定愿意帮助他的。”
程澄怒道,“你知道什么呀?其实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帮别人的妻儿,一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体贴她,而是给她分配任务,他一点都不清楚,她这段时间受了多少委屈。
他这次回来后的表现,真是让她感到失望。
连怀孕这么大的事儿,都不想告诉他了,因为,分享欲全被他浇灭了。
程澄心想,就是不告诉他,看他粗线条到几个月时才能发现,看她肚子大到何种程度,他才能觉察出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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