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跟着秦维桥在剧组混了两天,他拍摄的时候,自己没事就在影视城里溜达,到了休息时间又回去找他,给他加餐。
临走的时候,李蔓拉着秦维桥说等月底他们剧组杀青的时候她再过来,喝他杀青宴上的酒。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回。走吧,该检票了。”秦维桥捏捏她的手,不舍,“到了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李蔓朝他挥手告别,转身过了闸机。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平静无波。
到了四月中旬的时候,李蔓刚结束台里的一次夜间紧急加班,事发楼层在临街一栋楼的四楼,小区煤气忘记关阀门导致泄漏而引发发生爆炸,酿成火灾的事情。
爆炸中心的四楼窗户和防盗窗都被震裂了散落到地面上,砸坏了路边的围栏和灌木丛。白墙被浓烟熏得一片漆黑,带着一股子焦味和塑料烧过后的味道。火势凶猛,一路往上窜到了6楼,蔓延了两个小时,李蔓她们到的时候,消防员正在展开灭火和解散群众的活动,救护车在一边运送伤员去往医院,现场一片混乱,哭声和呼喊声乱成一团。
位于三楼和五楼处于爆炸中心正对的两家被波及范围严重,被砸落的吊灯碎片和天花板碎片割伤,还伴随着轻微脑震荡和耳鸣,已经被紧急送到医院。四楼以下的住户都被疏散开,四楼和五楼的住户,楼道因为被浓烟覆盖,看不清路,且火势凶猛,楼道内一片炙热,不敢轻易出门,等着消防营救。
好在高温没有引发其他煤气罐的连环爆炸,最后住户全部被解救出来,有些住户被浓烟熏得陷入昏迷,被送往了医院。火势已经被控制住,整个四层损毁严重,火势蔓延过的地方一片黑乎的斑驳,地面上是营救时从火灾现场流下来的脏水,4楼住户主人回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一切瞬间傻了眼,瘫坐在了地上。
“现在是4月17日晚间22分05秒,我们在长水小区的事故发生现场,起因是因为煤气泄漏引发的爆炸火灾事件,从现场拍摄的画面可以看到,火势一路蔓延到了6楼。
但是幸运的是现场的火势已经被控制住,消防员正在收拾器材准备撤离事故现场,在本次意外中受伤的群众已经被紧急送完附近的救治点,所幸没有人员离世。
目前就本次事故因为疏忽大意而酿成悲剧的周先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表示事后会去医院探望无辜受伤的群众。小区管理员之后也会加强相应的安全知识宣传,勿使悲剧重演。
在此,提醒各位广大市民朋友,家里的燃气设备使用完毕后切记检查阀门是否已经关闭,安全无小事,责任大于天。”
李蔓和同事们就站在这一片被烈火肆虐过后的残荒和电视台做着现场连线,李蔓拿着话筒在摄影机前做完一次现场情况转述后,镜头被切换到现场,满目疮痍也不为过,希望能借此事件警醒广大人民群众,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
收了线后,李蔓和同事一起回了台里,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李修永正在值夜班。他好像自上次假期回来后更郁郁寡欢了,现在坐在值班室里,虽然在看着眼前的人员出入登记手册,但很明显已经神游天外。
李蔓不知道他回家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因此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本打算就这么悄悄走回去的。
但是李修永好像发现了她,从手册前面抬起头,脸上的挣扎、痛苦、疑惑交织混杂在一起,定定看着李蔓,目光里面似乎夹杂着一丝希冀,但最终还是被主人掩盖,一点光明转瞬即逝。
让李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猜度他的心思。
“李大哥,今天轮到你值夜班啊?”最后,李蔓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对,李记今天又加班了啊。”语气消沉。
李蔓点点头,说去做了一次现场播报。李修永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后又低头去看桌上的手册,手上一直在不停按着自动笔的开关。
李蔓本以为今天的对话就要就此终结,但是一会后李修永抬起头问了一句,“李记,那个忘记关阀门的户主真的会为自己今天做的事感到抱歉么?还有之前的货车司机,不觉得他最后的处罚未免太轻了些,两个家庭就要因为他的贪心而身陷泥沼。我不理解,真的理解不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带走自己全部的罪责。”
他的语气似嘲讽,似叹息,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在无法阻挡的力量面前,做什么好像都有些力不从心。他有些烦躁的在纸上划拉了一通,带来一阵阵笔尖划过纸面的‘刺啦’声,最后笔尖戳破脆弱的纸面,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好像他心底里无法言说的伤痛。
“他们心里如何想的,我不得而知。我只能尽自己的力量去告诉更多的人,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或许对于他们罪责的惩罚是轻了些,但是现在是法制社会,我们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框架里,它限制着我们,但又保护着我们。我没有资格去评价最后结果的对错,只能评说这个过程带来的伤害。”说到这里,李蔓停顿了一下,直视着李修永,语气诚恳,“李大哥,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给你提供渠道和发声的机会,虽然人微言轻,但是总好过闭口不言,沉默是杀死一切良知的温床。”
李修永张唇欲说,但是好像想起来什么,又极为艰难的逼自己咽了下去。最后只能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看到了最近网上的新闻,有感而发罢了。李记,你回去吧,不早了。”
李蔓透过值班室的窗户看着李修永,他就像是被驯服过后的猛兽,心里野性难训,但是又畏惧监管者手上的皮鞭。
困兽犹斗地被囚禁在一处四四方方的囚笼里,想挣开,但是又畏惧囚笼坍塌下来的钢筋水泥把自己砸得遍体鳞伤,于是只能继续缩在角落里,独自咆哮,舔舐伤口。
李蔓在值班室外站了一会,发现李修永还是不愿开口,叹了口气,回身走了。临走前说,“李大哥,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真的放下,像以前一样。网上的消息真真假假,有的是博噱头,乱说一通;有的断章取义,歪曲事实,总之不值一提。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慢慢前进的。”
回到家后,李蔓累极了,草草洗漱过后就瘫在了床上,一觉天明。
第二天是周末,她赖了个床,本来还打算赖着不起的,可是秦师傅的电话打了过来,催她起床洗漱,已经帮她定好了外卖,估计马上就到。
李蔓吃饭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地和秦维桥说着昨晚上的事情。
“是很严重,不过好在没再发生什么惨痛的事情。只是辛苦那些在火场里面救援的人,希望这次的事情能给大家一些警醒。新闻我看过了,好在你也没什么事情。”
“我能有什么事情,当时火势已经控制住了,我只是在外围播报而已。”
“是,希望我们李大记者以后出任务都平平安安的,少让我吊着些心。”秦维桥在电话那边舒了一口气道。
“我一定会的!你剧组那边都还顺利么,能按时完成拍摄吗?”虽然才过去了十几天,但就感觉过了十几年一样。
“一切顺利,而且我答应过你的。”
得了他的保证,李蔓也放心了不少,想着五月份是他生日了,这算是正式在一起后,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打算问问主角的意见。
“维桥,你生日打算要什么样的礼物啊?”李蔓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汤勺在思考着什么样的东西他是需要的。
“我希望蔓蔓同学能答应我一个要求。”那边好像是思索了一下后才说出来的。
李蔓一听,既然主角有要求,就不用自己费心去想了。正襟危坐,忙问他是什么,只要自己可以做到的。
“既然如此,我希望,蔓蔓同学可以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说五月份的时候愿意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他的声音里噙着笑,透过话筒传来一阵热浪。
这人,明明上次自作主张地说要帮她搬家,现在却假惺惺的来问她意见。
李蔓哼了一声,勉强点头,“既然如此,看在这是你生日愿望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吧。但是,你的额度已经用光了,生日礼物就没有了哦。这位同学,你要考虑清楚后再作答哟。”
“我只要这个。”那边毫不犹豫的。
李蔓矜持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喝了一口汤。嘶,真齁。
自打那天晚上之后,李蔓很少能见到李修永。最近市里有个大型经贸展览会要举办,李蔓和同事们天天跑现场,其余时间恨不得住在台里,回来的时间少之又少。
遇到了还和以前一样打个招呼,那天晚上的短暂对话就这么被两个人渐渐掩埋。
“终于是结束了,累死了,为了这个展览会,我鞋子都没了两双。好在五一假期到了,台里没再给咱们排班,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四月底最后一天,展览会顺利闭幕,新闻团队回到台里,张意坐在工位上长吁短叹。
“是啊,都没怎么睡好觉,今天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李蔓站着伸了个懒腰,揉揉自己的脸,打起精神。
“五一假期,你们打算去干吗啊,最近天气不错,风景也不错,我们去踏青怎么样?”张意提议。
其他人都说没什么问题,但是李蔓想着要去y市就委婉地说自己和朋友约了出去玩,让她们玩得开心。
张意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李蔓手上的戒指,突然有了作为一名新闻记者该有的行为方式,拿起桌上的一卷报纸,做话筒状递到李蔓跟前,咬字清晰地问她,“李蔓记者,身为同门,请允许我向你提出几个疑问。”
李蔓点点头,示意她问。
“你手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可否展开说说?”
“很明显,这是个对戒。其意自明。”李蔓给她看戒指上一半的暗纹,不多做赘述。
“那请问你拒绝我的邀约,是不是和戒指的另一半有关联?”张意直击要害。
李蔓点点头,大方承认,话到此处,把她的话筒拿过来,放下,拿起她桌上的包,挂在她身上,拥着她出了园区大门,开心挥手,祝她有一个美好的假期。
张意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明显还有其他问题,但是都被李蔓扼杀了。李蔓对她笑得开心,手挥得起劲,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转身走向地铁口,打算回去换套衣服再去车站。
李蔓订了晚上七点钟的票,到高铁站的时候时间刚好,顺利检票后落座,一个小时后到达了y市高铁站出口。
走出闸机口,就在门边看到了秦维桥的身影,她小跑过去揽住他胳膊,脸颊猫似地蹭了蹭,“维桥,终于又见到真的你了,真好。”
秦维桥揽过她肩膀,带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声音里满含爱惜,“一个人在估计闷坏了吧?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我知道你在哪里就可以了,只是有点想你,只有一点点。”说完用手画了个大圆圈的一点点。
秦维桥失笑,拇指带过她眼下的青影,“最近是不是因为展览会的事情没有好好休息?”
“是啊,不过好在顺利结束,我才能有时间来找你。电影是今天杀青吗?”
“嗯,今天下午的时候杀青的。张沐他们在杀青宴会上,我带你回酒店休息,好么?”
“不要,我想去看看。说好了的。”李蔓摇摇头,抓着他的手来回晃着撒娇。“走吧,待会回来再休息也是一样的,好不好啊?”
秦维桥就站在车前看着她,扑闪着眼睛让人无法拒绝,最终点点头,带着她去了杀青宴。
杀青宴就在剧组片场,在中央的空地上支着几张桌子,上面放着些餐食和水果,大家在热切地说着话,几个月相处的感情,不论真心与否,都在相约着之后再组局聚餐。
剧组的人看到秦维桥回来了,都让他上去给大家说两句。
“这五六个月的时间,大家的努力和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一来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没有你们,《赞歌》不会这么顺利的杀青;二来,想与大家同勉,荣誉不会辜负每一个为之奋斗的人,我们日夜的付出,最后的果实一定无比甘甜。为此,提前敬大家一杯,今天之后,希望大家可以继续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机智无畏。等到电影正式上映那天,我再和大家举杯同庆。”
语气不疾不徐,带着他心里诚挚的感谢和祝福,无比清晰地传送到现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大家鼓掌相庆,呼喝着一起喝完了杯里的酒。
李蔓坐在台下,看着他的沉稳从容、谦谦有训,好像透过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看到了他往昔每一次在工作结束后,对于完成第一阶段工作的欣喜和宽慰,感念于他和朋友前期的付出,也算是有个满意的回应。
秦维桥下了台后,坐到李蔓身边,看她眼泛星光,心里头有些莫名的柔软,抓过她的手捏了捏,帮她夹了一块烤羊肉,让她赶紧吃。
剧组的大家伙不满足于只有导演一个人上去说话,于是又嚷嚷着几个主演和制片人以及编剧,让他们也和大家说两句,大家却之不恭,都轮番上去说了些感念的话,以及自己在这段时间的收获,现场气氛一时很是热闹。
“维桥,你让我靠一会。”李蔓五脏庙得到满意的抚慰,身体上涌出一股疲倦,掩手打了个哈欠,靠着秦维桥肩头。
“吃饱了么?”秦维桥把她散落的刘海勾开,看到她眼底的青灰,指腹怜惜带过,柔声问着。
“嗯。”李蔓鼻音应着。
“那我们回去。”说完一手揽过她背部,一手扶住她腿弯,把人打横抱在怀里,在一片起哄声中带着去了停车场。
李蔓昏昏欲睡的,但是被他突然的动作和现场的起哄声给弄清醒了,脸有些热,想要挣着下来,但是被死死扣住了。
“别动,累了就闭上眼睛,一会就到了。”
于是李蔓脸热的闭上了眼睛,手指揪住他身前的衣服,往他身前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短短的一段路,李蔓估计是真累了,被人舒服地揽在怀里,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秦维桥到车前看到人已经睡熟了,不忍心吵醒她,于是轻手轻脚的抱着她上了车后座。打了个电话让钟远过来开车,车子一路顺利地到了酒店门口。
秦维桥让钟远慢会走,帮着他按了电梯楼层和刷开酒店房门,才让钟远剩下的时间自己安排。
进到房间后,把怀里的人慢慢放到床上,看到她又像以前一样把头发绾了起来,摸过她脑后的木簪子,松开。乌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对比强烈,犹如盛放的黑玫瑰,摄人心魄。
秦维桥扯过被子盖上,回身到浴室用热水打湿帕子,拧干水份后回到床前帮她擦去脸上的浮灰。被温水打湿后的毛巾温暖柔软,李蔓被他轻柔的动作擦拭得有些满意,咕叽含糊着不知说了句什么,脸一歪,又沉沉睡了过去。
秦维桥看她娇憨的动作,心海一片泥泞的温热,低头在她红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手指描摹着她的细眉,蹲在床前目光眷恋地看了一会,才起身去洗漱。
洗漱后他轻手从另一侧掀开被角上去,靠近了李蔓把人揽在怀里,发出一道长长的满足的叹息声,又在她眉心处轻柔一吻,抱着怀里的挚爱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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