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湮站起身,  牵动了伤口,胸前晕染开的血迹仿佛化成了花,从胸腔开出,  他脚步缓慢而优雅,腔调也舒缓,“你是谁?”

    陈邵九瞳孔骤缩,  随即面色浮现出滔天怒火,五官几乎扭曲,  “你在跟我装什么?!”

    此处并未设立结界,察觉到陈邵九轻车熟路直奔这里,裴湮颇为新奇,便没有阻止——

    这栋楼是他的私人财产。

    今天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却见其他人轻车熟路的进去这里,  与他似乎还颇为熟稔。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陈邵九皱眉头,  这世间还有人能伤到裴湮吗?

    裴湮似是有几分遗憾,  又像是有几分愉悦,  “差点伤到个宝贝,被教训了呢。”

    哪怕稍微小小的教训一点点,  就会被出手教训。

    向来送郁岁来渡情劫的,  应该是天道。

    天道宠儿。

    裴湮依旧笑着,眸色晦暗不明,  幽深而阴冷,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邵九听闻他的话语,  眉头紧皱,  许是实在想不出他受伤的狼狈过程,总不可能把脑袋也伤了吧?

    他自报家门,“陈邵九。”

    裴湮依旧是茫然神色。

    陈邵九收了视线,  环视四周。

    这里装饰与以往大不相同,布局也全然改变,像是将曾经全然抹去,重新开始了新生活。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最终粗声粗气的说,“是陈某认错人了。”

    转身要走却碰到了结界。

    裴湮啧了声,语气温和:“陈先生难得来一次,不如坐下聊聊?”

    陈邵九漠然:“没什么好聊的。”

    既然忘记了,又何必想起来?

    他冷冷说,“你不配,裴湮。”

    裴湮歪歪脑袋,墨色眼眸似是有几分疑惑,好奇问,“不配什么?”

    “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陈邵九实在不想再待下去,“你不配与我做朋友。”

    我们说好了,为她报仇。

    你却忘的一干二净。

    你不配。

    因为结界禁锢,陈邵九立在原地,挺直脊背看向他,一字一顿,“你、不、配。”

    裴湮从未见过陈邵九,他很确定。

    转念一想。

    难道是那个冒牌货所为?

    他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

    猜不透。

    不过想来也是天道又在导的一场戏。

    裴湮雪色指尖溜出一只青色虫子,翅膀很薄,飞起来一闪一闪的,好像擦了亮粉,最终亲吻了陈邵九眉心,几乎是瞬息之间,虫子便没入了肌肤。

    “听闻陈先生最擅盅虫。”裴湮礼貌谦虚,“献丑了。”

    陈邵九碍于实力差距,只能冷冷看他。

    ——众人皆知他用毒天下一绝,却鲜少有人知道,正道魁首对此等歪门邪道也是得心应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刚那一只青色小飞虫落入他身体。

    从此以后,他就彻底活在了裴湮的监视之下。

    陈邵九巴不得让裴湮好好看看。

    好好看看他是怎么为她报仇。

    待日后他回想起来,多得是痛不欲生。

    陈邵九淡声问,“我可以走了吗?”

    裴湮忽而说,“陈先生有亲人吗?”

    陈邵九:“在家孤家寡人一个。”

    “啊。”裴湮轻轻应了声,语气似乎有几分同情与可怜,很快便有愉悦回答,“在下要回家陪道侣,就不留陈先生了。”

    像是在故意炫耀。

    陈邵九猛地瞪大双眼,“谁?”

    “你和谁结为道侣了?是她吗?是你那个小徒弟吗?”

    裴湮还无意让郁岁陷入尴尬境地,啧了声,“师徒□□吗?陈先生看得起在下。”

    只不过话音落下。

    陈邵九看他的眼神才明明白白写着“我看不起你”,好像他没师徒□□是件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那种眼神中,也充满了愤怒。

    凶巴巴的。

    裴湮喜欢他这种眼神。

    多可爱。

    明明那么恼怒,却也只是敢恼怒而已。

    他心情极好地抬手拿下衣架的外衫,雪色腕间的缠绕着红丝,缀着镂空的金丝铃铛,叮叮咚咚,勾人极了。

    而衣衫合上。

    遮住了满身血污,盖住了叮铃铃铛,便又是一副禁欲而温和的谦谦君子。

    酒楼的那道儿雷是天道在教训他的时候劈下的,比渡劫时要狠的多,不仅受了皮外伤,内伤也多多少少有那么点,足以看得出郁岁到底有多受宠。

    裴湮微微撇嘴。

    不就是剑招古怪刁钻了些么?

    又不会真的伤到她。

    待泡了寒潭,擦了药。

    还是觉得不爽。

    细数在郁岁身上的心思。

    从天地灵宝,灵石法器,洗经伐髓,梳理心法,到日常投喂,陪吃□□——

    嘶,破财失身。

    虽然目前贞洁还在。

    但也是迟早的事。

    裴湮心想,太亏了。

    哪能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

    他总要拿回来点什么。

    不远处。

    传来甜腻又依赖的呼喊,“师父!”

    裴湮微微侧头。

    她见他的时候,总是含着笑意,眼睛弯成月牙,漂亮的眼睛倒映出的永远都是他的身影,全身心的信赖。

    可惜。

    连他是真是假都认不出来。

    郁岁正要分享今天的趣事,面色忽然一怔,“师父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裴湮没料到她嗅觉这么敏锐,他还用香掩盖了下,“打架打输了呗。”

    郁岁笑了起来,“师父又开玩笑。”

    “一定师父与别人切磋,身上染了他们的血腥味。”

    裴湮支着下巴看她,“岁岁这么相信为师么?”

    郁岁点点头,眼眸晶亮,“当然啦!”

    这可是剑尊呢!

    一剑名动十三州的剑尊!

    裴湮忽然起了几分恶趣味。

    不知道这道光彻底熄灭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很有趣。

    郁岁不知道裴湮在想什么,热情邀请,“师父,丧葬阁建好了,你能不能帮我算个开业的好日子?”

    “就是那种,能叫我们低调开业的日子。”

    开业这件事,一定要低调。

    放个鞭炮就好了,最多俩俩礼花,不能再多了。

    郁岁心想,做人不能太高调。

    不然会被当成靶子的。

    她期待地望着裴湮。

    剑尊裴湮的卜卦亦是一绝,甚至与剑术不相上下——哦,不对,应当说裴湮所学甚广,凡是学过的都钻研到了极致,可谓是全面优秀的人才。

    一十三洲出重金求裴湮卜卦的大有人在,拿出稀世珍宝求卦的也不在少数。

    关于裴湮卜卦还有一条趣闻。

    早些年。

    一十三洲还未建起结界时,各方修士拼死抵抗邪魔,然而邪魔生来便拥有着堪比金丹以上修士的修为,且数量庞大,又可无穷无尽的繁衍下去,

    却始终看不到希望。

    如此黑暗的日子。

    为了鼓舞气势,有人提出卜算一卦,此等窥探天机之事,自然只有裴湮能够做到。

    起卦之前,有宗主找到裴湮,言,“不论是凶是吉,都请裴剑尊说成是吉兆。”

    据说裴湮格外正气,“本尊从不说谎。”

    那位宗主脸色惨白,一是忧心一十三洲未来的命运,二是对这毫无希望的战争感到悲痛。

    却又听裴湮说,“是吉兆。”

    卦象结果传出。

    全军振奋,势如破竹,果然是大吉之兆。

    事后众人才得知裴湮未曾卜卦。

    这么侧面说明了裴湮卜卦的高超与精准,只不过是一个结果便能重振士气,扭转乾坤。

    如今卜卦却只是为了让徒儿开心而算些无聊的东西。

    裴湮随手扔了个铜币,懒洋洋的说,“正面就抓阄。”

    郁岁轻轻眨眼,“那反面呢?”

    等等。

    这就是卜卦吗?

    居然如此随意?

    铜币在石桌上旋转,像个小陀螺一样,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落了下来。

    郁岁凑过去看,“这是反面吗?”

    她将铜币翻过来,茫然看向裴湮。“这两面一样啊。”

    裴湮似是极为惊讶,“怎么会一样呢?”

    郁岁忽然生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果然。

    眼前忽然覆盖了条白色丝带,裴湮的手指穿过她发丝,将丝带在她后脑勺系好,耳边传来他温和而醉人的嗓音,“那就劳烦岁岁抓阄了。”

    郁岁眼前一片漆黑,站在原地没有动,双手有些无措地抓住了裴湮要收回的手指,“怎么抓?”

    裴湮将铜币塞进她手心,“感受一下,哪边是正面。”

    郁岁肉眼都分辨不出,如今单凭感觉更毫无头绪,总觉得一模一样啊。

    她试探性地说,“这一面是正面?”

    百分之五十的正确率。

    裴湮拖着腔调嗯了声,“不是。”

    郁岁看不到他的表情,单凭声音只觉得他好欠揍。

    她将铜币翻了个面,“这是正面。”

    铜币年代久远,颇为破旧,色泽也颇为黯淡,偏向黑色,雕刻着复杂花纹,似是散发出不详气息,落入细白的柔荑□□把玩,又多了几分说不清的靡色。

    裴湮支着下巴,目光落在她的手指,眸色晦暗,在郁岁等的不耐时,慢吞吞的说,“不是。”

    郁岁:“??”

    不是?

    总共就两面,两面都不是正面?

    裴湮啊了声:“为师才想起来,这枚铜币不分正反。”

    郁岁:“??”

    被耍的颇有几分恼怒,似是娇嗔地将铜币砸到他胸口,“你怎么这样!”

    正巧落在了伤口处。

    郁岁摘下丝带就看到裴湮胸口的血迹,宛如一朵正在灿烂绽放,又娇艳欲滴的花朵。

    她愣住。

    “师父?”

    裴湮不喜血迹,总觉得血这种东西太脏,他微微蹙眉,重新将丝带替郁岁缠住,“为师换个衣服。”

    郁岁沉默两秒,又腼腆又礼貌的征求意见,“那……那我可以看看吗?”

    “……”

    裴湮失笑,“这般好色?”

    郁岁摸了摸脸。

    哪里就好色他?

    她嘟囔着,“若我总是看别人的才叫好色呢,我如今只看师父的,这叫专一。”

    裴湮用指尖点了下她额头。

    歪理真多。

    但没同意。

    郁岁思来想去,实在对裴湮的伤好奇,这世间还有谁能够伤到裴湮呢?

    跑到了裴湮的寝居,稍微将丝带向下扒拉了下,露出一点点缝隙,看到了那雪色肌肤的猩红伤口,触目惊心,却又格外迷人。

    郁岁呆若木鸡,维持着扒拉丝带的姿势,“这伤,是天雷所伤吗?”

    作者有话要说:  岁岁:这世间还有谁能够伤到裴湮呢?

    厌厌:你啊。

    理论上还有一更。

    会很晚,大家可以明天早上起来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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