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正是精彩之时。
除了太过没心没肺的, 真正欣赏歌舞的不多,大多都关注着他们的新王,衷心地希望他们的王能够高兴。
左护法察觉到郁岁对歌舞毫无兴趣。
正吩咐手下换个激烈点的节目——
这其实挺难为他们的。
邪魔擅战,就算他们是弱鸡, 骨子里也是有邪魔习性的, 对这种需要柔韧度的舞蹈属实没有太多经验。
就现在这场舞。
都是东拼西凑才找到几个勉强能看的。
左护法说:“来两个舞剑吧, 打的激烈点,但千万别伤到王。”
吩咐完, 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余光一瞥, 忽然见郁岁面色惨白。
她一袭红衣,本是最热烈的颜色,如今掺杂了脆弱的白, 更能激起怜惜, 与某种变态的摧毁欲。
还未等左护法反应过来。
就见缠绕在郁岁身上的小蛇化成人形,抱着郁岁闪身离开。
左护法瞳孔骤缩。
是裴湮!
那条蛇是裴湮!
他惶惶不安, 强撑将典礼结束。
只希望郁岁此次出事与妖魔族无关。
台下的宁孤临见状不对,立刻要上前, 见到裴湮, 又顿住脚步,冷笑了声。
怪不得找不到呢。
竟然在一起。
藏獒的狗眼担忧的望着宁孤临。
当然。
是在担忧自己。
在九重天的时候,宁孤临就经常挑衅裴湮, 每次都铩羽而归。
一般这种时候。
他都绕道走, 生怕被迁怒了,但现在不一样,现在他要和宁孤临绑定,跑也跑不了。
为了避免沦为出气筒, 只好绞尽脑汁安抚宁孤临:“恩公不必畏惧裴湮,他也就是个舔狗,变态痴汉,都不敢和郁岁讲话的,恩公比他强多了。”
顾西辞眼神一眯,威压袭来。
“裴剑尊也是你能随便置喙的?”
藏獒虽然战斗力低,但那也是在神仙之中,对于顾西辞这种大乘后期,距离飞升尚且有几分距离的——况且飞升之后才是起点呢——并没有太害怕,他也不是见谁都畏畏缩缩的。
当下仰着狗头,嚣张说:“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
裴湮是舔狗这件事。
九重天都知道。
至于变态痴汉。
是他无意中发现的。
……等等,变态痴汉不能说,会被打死。
藏獒欲盖弥彰的认错:“我说错了,他不是变态,只不过是舔狗而已。”
顾西辞上手就要教训他。
宁孤临微微拦住,“二师叔,和一条狗计较什么?”
他踹了脚藏獒,“给裴剑尊道歉。”
藏獒忍气吞声,“裴剑尊性情高洁,光风霁月,我刚刚全是在胡说八道。”
就在此时。
忽然天光大亮,刺目至极,远在九重天被封印的邪魔骤然体会到业火焚身的痛苦。
他被封印在这里很久了。
每天都会感受到业火焚身的煎熬与痛苦,但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痛不欲生。
不用多想,一定是那个蠢货又搞砸了。
不仅搞砸了,还让郁岁因祸得福。
修为更加精进了!
想到郁岁。
滔天怒火席卷而来,比身体弱所受的业火更加痛苦。
等着吧!
他迟早要会亲手杀了郁岁,叫她也尝尝这痛不欲生的滋味!
树屋之中。
裴湮温柔哄道:“岁岁,放轻松,让我进去。”
郁岁揪住他的衣衫,雪靥痛苦,潋滟水眸全然没有往日的灵动,贝齿把唇瓣咬的发白。
裴湮压下焦急,耐心哄着她,“岁岁,让为师进你的灵府,好吗?”
郁岁头抵在他肩膀,虚弱但却坚定:“不好。”
她都快疼死了。
才不要让别人进。
“你说过,不能让别人进。”
裴湮为她输送些灵力,让其轻松一下,但并不治本,疼痛又很快袭来。
灵府是可以强行进入的,但过程往往伴随着痛苦,甚至会留下不可磨灭印记,永久的伤害。
裴湮蹙眉,“为师可以进。”
“你不可以。”
郁岁小声咕哝着:“你太残忍了。”
“我讨厌你。”
“我才不要让你进来。”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威胁。
她才不要。
裴湮眼眸微暗。
复而嗤笑了声,再也没有刚才的温柔,凉凉说,“让为师进去,或者换一种方式。”
郁岁微微睁开雾气朦胧的眼眸,茫然不解,紧接着感受到胸前一凉,衣衫褪了大半。
最先的反应不是慌乱。
而是懵。
紧接着就是巨大的委屈,心法与无情道的功法-轮流向裴湮袭去,“我都不要!”
已经进小黑屋的系统猛地睁眼。
虽然依旧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无情道!
郁岁用无情道了!
这融会贯通的能力好强!
系统怀揣着激动,在小黑屋里默默为郁岁加油。
然而事实并不如愿。
她的修为对上裴湮等同于杯水车薪,瞬间就被压制住,还被裴湮拆了腰带绑住了手。
郁岁连疼都顾不得,一边挣扎一边凶巴巴地瞪着裴湮,恨不得用眼神杀死裴湮。
裴湮的指尖搁在她锁骨下滑,语气很欠:“这就委屈了?”
郁岁扭头不去看他。
强忍住泪水。
能不委屈吗?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欺辱!
裴湮把她放在床上,拆礼物般慢条斯理地剥着,宛若一朵娇艳的花被推开层层叠叠的花瓣,埋在最深处嗅馥郁芬芳:“那只好为师来帮岁岁做选择了。”
他语气还挺不情不愿的。
郁岁又羞又气,红着脸气呼呼喊:“灵府!我选灵府!”
绝不能让裴湮得到她的所有!
绝对!不能!
裴湮进入她灵府的那一刻。
郁岁对他的厌恶达到顶峰。
之前你情我愿时只有飘飘然的舒服,胁迫之下无奈做出的选择,被迫承受,不仅蕴含着屈辱,而且还有点恶心。
狗男人!
裴湮不知道郁岁心中所想,但多少也能猜测到,然而此时尚且无瑕关注这些,专注医治她灵府。
仍然是红与黑糅合的世界,色彩似乎比上次更加浓郁,生硬而冷冽。
在灵府正中央绽放着一朵鲜花。
黑色的虫子趴在凝魄花根茎,贪婪地吸食养分,原本饱满多汁的花朵如此也呈现出颓败之态。
花不能要了。
裴湮微微垂眼,半跪下来,轻柔地取走花,将虫子收紧瓷瓶。
至于神魂,仍然未滋养完好。
凝魄花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花没了,只能慢慢修养,还不知会有什么变数。
裴湮面色沉郁。
出了郁岁的灵府。
床上的少女已然沉睡,面容也没有刚才那般痛苦,裴湮替她穿好衣服,又解开绑着她手的腰带,见她手腕勒出了一圈红痕,为她上了药,设下结界闪身离开。
郁岁只觉得自己不断下坠。
重新回到了混沌之境。
她看着空荡荡的场地,望着无边无际的红与黑,许是一直都有自己随时会回混沌之境的准备,倒也没多少惊讶与茫然。
满心全是刚才的画面。
郁气与愤怒席卷而来,愈演愈烈,甚至还想到曾经裴湮的温润守礼,都是假象!
虚伪!
龌龊!
肮脏!
她哪儿知道这并非混沌之境。
而是自己的灵府。
过度沉浸在自身意识之中,又一遍一遍回想极易挑动情绪的事,自然会过分放大这些负面情绪。
绝对愤怒之下,是没有绝对的理智。
况且她的灵府只有裴湮进入过,也只有裴湮留下痕迹。
郁岁简单地将裴湮归结为“得不到便强迫”的混蛋人渣。
奈何她所会的骂人的话实在太少。
没骂多久就偃旗息鼓。
除了愤怒以后,委屈又渐渐袭来,被欺骗,被强迫,被欺辱……
郁岁忽然愣住。
她品味了下才意识到自己这种情绪,本质是伤心,却不知道是因为看中了人渣而伤心,还是真的动了心的伤心。
但感受是新奇的。
她走过九个世界,这是第十个。
从未有哪个世界像这个世界一样,融入进去,体会到这种情意。
更没有谁挑动过她的情绪。
她总是像个过客,看繁华红尘,从未参与过,如今好似坠入红尘,瞥见了这繁华的一角。
郁岁隐约察觉到心法突破。
闭上眼沉浸下去。
之前突破第十层,是想要去保护裴湮,那短短的一瞬察觉到奥妙,因为种种原因,宛如昙花一现。
如今许是懂了点情,有了新的感悟,见微知著,再次窥探到了那片广袤天地。
玉石无心。
可生了灵智,也并非无情。
郁岁从未在此心法之中感受过如此舒服——
这个心法也不止十层。
真正的厉害之处,在十层之后。
不是强行突破便能达到的。
小周天运转完毕。
浑然不知她周身萦绕着万丈光芒,直冲云霄,耀眼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正在此时。
忽然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
【系统:恭喜宿主!】
【系统言语之中藏不住的喜悦:我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宿主,这么就在无情道上达到突破,这样下去,飞升指日可待,你就是!我的神!】
郁岁愣住。
她很确定,突破的是自身的心法,而非无情道。
【系统还在叭叭:刚刚是不是裴湮做了什么?有没有要杀夫证道的冲动?】
郁岁:“我还能回去?”
回这个世界?
她难道不是脱离了这个世界,来到混沌之境吗?
【系统:为什么不能?】
【系统大惊:裴湮把你关进自己的灵府了吗?】
郁岁眨眨眼。
灵府?
这里不是混沌之境吗?
她仔细看了看,却没有找到裴湮留在她灵府的那朵花,也没有找到其他七零八碎的东西,那栋高楼也没了。
郁岁试探性出去。
果然是自己的灵府。
她微微蹙眉。
难道所谓的混沌之境就是自己的灵府,而自己一直是在灵府修炼心法吗?
如果是这样。
那每突破一层心法才能够出去玩儿的规定……
是她自己制定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裴湮自右护法处回来,看到的就是郁岁呆呆的模样。
他在路上看到了那冲天的白光。
知晓她是突破了。
可眼下这模样却没有任何突破的开心,联想到刚刚的事,担忧她留下阴影,裴湮微微蹙眉,走上前。
郁岁惊的后退一步,戒备拔剑。
【系统怂恿:杀!杀夫证道!冲鸭!】
裴湮停在原地,礼貌而歉疚,诚恳说,“抱歉。”
当真是公子如玉,风度翩翩。
郁岁绷着小脸。
她需要是道歉吗?她需要是裴湮自尽谢罪。
见裴湮还要上前。
当下提剑便杀了过去,心想,打不过,解解气也好。
裴湮没有躲,亦没有挡,剑偏了一毫,刺入胸膛,胸前晕染出艳红花朵,他微微垂眼,如滤镜未曾破碎之前那般清冷又:“若岁岁这样能解气,便将我千刀万剐也行。”
郁岁微怔。
【系统连忙说:家暴男打完老婆还都跪下求原谅呢,这点小伤对剑尊来讲不痛不痒,我的宝你可千万不要心软啊!】
裴湮温声解释,“凝魄花价值非凡,万年才结一朵,用于凝神固魄。”
“右护法不知从何处,催生了一朵凝魄花,又在凝魄花上动了手脚,为师只能进灵府取花,当时情况紧急,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郁岁狐疑:“我为什么要信你?”
裴湮眼睑微垂。
以前,她可从来不会怀疑。
向来是满心满眼的信赖。
他拿出留影石。
与右护法对峙的画面浮现出来。
说是对峙也不对。
因为右护法已经口不能言了。
右护法猖狂地瞪着裴湮。
拿出事先准备写好的纸:
“没错!就是我做的!”
“郁岁被凝魄花伤到了吧!她活该!”
“哈哈哈哈!”
其实后面还有很多。
裴湮挑了几句具有代表性的,将重点表达出来。
【系统逼逼赖赖:也许右护法是替罪羊。】
郁岁倒没这样想。
回想刚刚的事情,若是单纯的威胁与强迫,不至于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又什么也没做,只是把花取走。
……还顺带将灵府其他东西都清理干净。
而且。
花还是为了给她凝神固魄。
郁岁抿抿唇,压下心田钻出芽的愧疚,含糊说,“我灵府里面的东西,都没了。”
裴湮眼眸缀着莹莹点点的星光,温柔至极,揶揄问,“岁岁是舍不得吗?”
郁岁立刻反驳:“才不是!”
这种抵触态度实在易伤人心。
裴湮面色不显,依旧温声宠溺:“为师等岁岁愿意。”
郁岁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又套上那层淑人君子的皮囊。
明明滤镜破碎以后,就再也没遮掩过。
系统看明白了。
不过是担心刚情急之下的强迫会给郁岁留下心理阴影,便用这种方式,让其舒心一些。
心机男!哼!
“砰砰砰。”
房门被猛烈的敲着。
他们听到那条狗说:“恩公别着急,我有钥匙。”
那狗一边开门一边说。
“我与左护法情比金坚,往常总是同榻而眠,有钥匙不足为奇。”
郁岁一惊。
房间内的场景有几分混乱,她手中的剑不知道要不要松开,“……”
拔出去好像更刺激。
大约是嫌弃狗开门慢,了之击碎了窗户,“阁主可有事?”
房间内已然恢复了正常。
裴湮去了二楼换衣服。
郁岁:“害大师担心了,我没事。”
狗也打开了门。
看到从二楼下来的裴湮,连忙躲在了宁孤临身后。
他的左护法呢?
难道已经被裴湮杀死了?
顾西辞微微蹙眉,顾不上之前不愉快,关切问,“师父受伤了吗?怎么这么浓的血腥味?”
到底是刺入了胸腔。
裴湮为了让郁岁解气,还特意迎了一下,不严重,但也绝不轻松。
他说:“许是在别处沾染了。”
他这般冷漠的态度让顾西辞回归现实,恢复到了往日疏离。
了之倒是多看了裴湮一眼,随即问郁岁,“先前见阁主脸色不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郁岁看向裴湮。
她其实也没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
裴湮淡声解释:“无事。”
了之:“……”
还不如不说呢。
就守着你们的小秘密吧。
这件事告了一段落。
登基典礼虽然没有完成到最后,但到底为成了新王。
郁岁跟着左护法熟悉妖魔族。
左护法将毕生的口才都用在了给郁岁介绍之上,竭力渲染妖魔族的悲惨与不易,希望能博取一点同情。
“……殿下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郁岁沉思片刻,“妖魔族的审美不太好。”
左护法:“??”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如此荒唐的问题。
郁岁对他们妖魔族悲惨就毫无波澜吗?
但这个问题。
左护法还是得回复:“妖魔族万年前就来了一十三洲,渐渐也接受自己不妖不魔的形态,审美自然而然地发生了点偏颇。”
郁岁:“审美偏向了妖族?”
左护法沉默两秒,艰难说:“但也不是,妖魔族只是单纯喜欢长的油光水滑,且样貌凶残的。”
郁岁:“……”
终于理解为什么守卫会讲那条狗是最好看的了。
左护法:“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他见郁岁对“美”一事颇有兴趣,便提议说:“要不举办一场选美大赛?”
郁岁摆摆手表示不用,又好奇询问,“左护法是什么动物?”
左护法再度沉默。
艰难回答,“仓鼠。”
郁岁眨巴着眼睛。
左护法见她感兴趣,非常之能屈能伸,当下变回原形,又软萌又可爱。
郁岁蹲下身,好奇地戳了下仓鼠软软的小身体,“好可爱。”
左护法:“……”
也并不是很想要这种评价。
他迅速变回人形,无视郁岁的失望,面无表情的看向远方,转移话题,“再往前走一点,跨越这道结界,便是我们的幽歧秘境。”
郁岁不明所以。
左护法:“???”
她之前都只顾着恋爱吗,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
“那条狗掌握着幽歧秘境的钥匙,里面的机缘对我们来讲作用并不大,如今也已经不再是适合妖魔族居住。”
“先前为了……引您过来,特意放出消息即将开启秘境。”
让那个刘道友去引诱郁岁来这里,只是计划的其中之一,并没有想过会成功。
幽歧秘境开启才是计划的重中之重。
毕竟对于修士,尤其是在经历渡劫的郁岁,上古秘境里的机缘更为重要。
但没想到阴差阳错……
左护法微微叹息,“殿下如今神魂不稳,不如去秘境寻一寻机缘,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毕竟是一片好心。
郁岁点头说好。
左护法又拿出了一块小巧令牌。
“这是老殿下,就是那条狗的父亲留给我的,属下将它转赠给您,如此,您在幽歧秘境便能畅通无阻。”
郁岁没有客气,接了过来。
触手温暖,仿佛有股暖流注入,颇有几分舒适,她惊奇地看向左护法。
左护法笑着解释说,“这块令牌是用幽歧特有的玉石所制,蕴含着得天独厚的灵气,长期佩戴有安神作用。”
郁岁哦了声,把玩着小令牌,忽然问,“你们附身在妖怪身上,是夺舍吗?”
左护法一惊。
对上郁岁清澈的眼眸,后背陡然发凉,他举起手发誓,“绝无此事。”
“天道无情,且又是我们率先挑起战火,多少遭到了天道厌弃,若是再强行夺舍,会立刻遭到天谴,绝不可能偷生万年。”
郁岁盯着他。
对天道无情这句话没多相信,宁孤临天道宠儿的事都板上钉钉了,这般荣宠,怎么可能无情?
左护法发下毒誓:“若我撒谎,便叫妖魔族从此灭族。”
他将妖魔族看的比自身还要重要。
郁岁虚伪叹息:“何必发这种毒誓呢,我又没说不信你。”
左护法讨好的笑笑。
心想,不愧是下任仙尊,恩威并施的,敲打的十分熟练。
剩下的时间。
左护法着重和她讲了讲幽歧秘境的情况,可能会有的危险,还贴心地附上了一张地形图。——
至于机缘。
邪魔与神仙不同,对机缘的定义也有所不同,这一点倒帮不上忙。
郁岁:“多谢护法。”
左护法:“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郁岁将地形图收下,看了看天色,实在不想回去见裴湮。
她最近对裴湮处在既愧疚又恼怒之间。
愧疚是因为误会了裴湮,还突破了无情道……到底是道侣,她单方面在无情道上突破,就意味着裴湮日后要守活寡了。
不过碍于对裴湮滤镜破碎,愧疚也不是太多。
更多的是恼怒,恼羞成怒。
如今见到裴湮就会想到自己被裴湮唐突,剥掉衣服的画面。
太过分了。
虽然她也知道当时是情急之下的所作所为,但……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何至于此!
左护法见她沉思,便安静地守在一旁。
他最擅长当透明人了。
当初就是靠着这个技能,在那条狗,大护法,右护法谋划之间,默默无闻地坐稳了左护法的职位。
忽然又听郁岁说。
“听你所言,幽歧也是个很美的地方,是什么促使你们背井离乡,发动战争?”
左护法:“……”
为什么她每次问的问题都叫他后背发凉。
他斟酌语言,“是因为您当时给我们……”
一线生机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便听到一声惊雷,宛若晴天霹雳。
左护法面无表情,对天机不可泄露一事非常懂得,“邪魔汲取三千世界的恶气而生,贪心不足,不甘偏安一隅,妄图抢占九重天,成为主宰。”
郁岁唔了声,“就是夺权呗。”
她语气有几分轻松。
左护法担心她失去记忆后轻敌,当即正色说:“妖魔族没有万年前那般戾气,但并非所有邪魔都是如此,还有更凶残更可怕更奸诈的。”
停顿了下,又补充说。
“不过殿下也不必担心,他们的阴险狡诈与狠毒,都比不上裴剑尊。”
郁岁:“……”
【系统:?!】
惊喜来的太突然,它竟然有了助攻。
郁岁艰难询问:“为何这样说?”
左护法不能泄露太多,只能简明扼要,深沉总结,“裴剑尊,为人处世,阴险狠毒,举世公认。”
郁岁:“哪里公认?”
明明一十三洲一片赞扬之声。
……都是滤镜没有完全破碎的修士们。
左护法认真回想:“九重天,包括天道,包括所有邪魔都是如此认为的。”
郁岁沉吟:“这就是他无法飞升的原因吗?”
左护法:“……”
巧了,这个问题也涉及到天机。
他只好说,“属下不知,应该吧?”
郁岁自我肯定的点头。
“一定是这样的。”
不然也不会惹了天道厌弃。
成了宁孤临的垫脚石。
左护法:“……”
他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
郁岁:“还早。”
她实在不想回去见裴湮。
“妖魔族没公务让我处理一下吗?”
左护法欣喜:“有的。”
虽然不知道郁岁为何如此,但他很乐意让郁岁来处理公务。
羁绊越深。
日后回想起来,对他们妖魔族越有利。
…
树屋之内。
裴湮久等不到郁岁回来。
了之淡然品茶,微微一笑,“裴剑尊可有孤苦之感?”
受了伤,不仅没安慰。
妻子还因为公务夜不归宿。
裴湮乜了眼他。
了之劝慰:“阁主刚成为妖魔族的王,自然要勤勉一些。”
裴湮没理会他。
微微侧头,望向窗外。
至于了之所说的孤独,虽极力掩饰,却也在细枝末节透露些许。
裴剑尊想。
她往常都不爱做这种琐事的。
郁岁勤勤勉勉了将近小半个月。
招猫逗狗好不快活,字面意义地招猫逗狗,还是有很多可爱小动物的,毛绒绒的,非常治愈。
就是遇见狐狸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想到裴湮身为狐狸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
将裴湮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吃着新鲜的樱桃,看着全是溢美之词的公文。
抬手去摸下一颗樱桃时。
没摸到。
她放下折子,看到了裴湮似笑非笑的脸,沉默两秒,重新拿折子挡住脸。
错觉。
都是错觉。
裴湮吃了颗樱桃,慢吞吞的说,“岁岁最近很忙呢。”
郁岁遮住自己的脸,强撑着不去看他:“嗯,很忙的。”
裴湮也拿了份折子,看了两眼便无趣地合上,抬手用折子压下郁岁挡在面前的折子,不疾不徐的问:“王上准备何时来宠幸为师呢?”
不需要宠幸。
他们是要和离的。
郁岁祭出拖延大法:“改日。”
裴湮支着下巴望她,眸色温柔,仿若全是对她的包容与宠溺,“也好,正巧为师胸口的伤还未痊愈。”
郁岁:“……”
她生出了一丢丢愧疚,“上药了吗?”
裴湮轻叹:“没呢。”
郁岁蹙眉:“为什么不上药?”
裴湮嗓音清润,“这是岁岁在为师身上留下的痕迹,为师要细细品味。”
郁岁满脸惊恐:“……”
怎能如此变态?
裴湮见她这副表情,歉疚说:“抱歉,一时忘了克制。”
郁岁:“……”
她垂头假装忙碌,“师父还有事吗,我这里很忙的。”
裴湮捻着颗樱桃,缓缓说:“为师不会打扰你的。”
哪里就不会打扰了。
看她的眼神就很古怪。
总叫她想起那天的事。
过于羞耻。
郁岁抿抿唇,“那师父可以帮我去洗点水果吗?”
一点也没有使唤伤残患者的愧疚。
裴湮自然说好。
等端着郁岁爱吃的水果回来时,大殿空荡荡的,连个字条也没有。
无声的诉说着拒绝。
了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裴剑尊,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抬手要去拿樱桃。
裴湮侧身,正巧躲开了。
清冷嗓音蕴含着霸道,“她是我妻,谈不上强求。”
了之轻叹。
陈邵九若是有裴湮三分毅力,也不至于只在郁岁面前简单留了个名字。
……也不对。
裴剑尊当年如此有毅力,也只是留了个名字呢。
万年前九重天的仙尊与司命星君,可没有太多交集呢。
藏獒最近过得很是惬意。
宁孤临没了记忆,不会莫名针对他,他现在过得格外舒心,又恢复到了曾经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直到。
郁岁找到了他。
藏獒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我当初说的都是屁话。”
郁岁:“?”
“哪句?”
藏獒狗脑袋依旧不怎么聪明,重复了一遍:“要娶你的那句。”
郁岁:“……”
她都快忘了。
不过今天找他也不是为了这件事,也没计较,直截了当地问,“你能打开幽歧秘境吗?”
藏獒连忙说,“可以的。”
“您现在要进去吗?我带您去!”
狗腿极了。
郁岁感叹:“你变化真大。”
和那天的嚣张猖狂完全不同。
藏獒腼腆一笑:“毕竟我是狗嘛。”
郁岁竟无法反驳。
幽歧秘境打开的悄无声息。
临走之前,郁岁告诫狗:“不要告诉别人。”
狗连忙保证。
但又想到这是一条过于识时务的狗,索性说:“你和我一起。”
藏獒:“……”
并不是很想和你一起。
他还没有好色到,敢为了美人招惹宁孤临与裴湮两个变态。
“我……”藏獒撞上郁岁的眼神,没有威胁,只是认认真真的阐述,但就是很让他害怕,垂下狗头,蔫蔫说:“好吧。”
跟着郁岁跳进了秘境后,又提要求。
“那如果有人来了,你能不能告诉他们,是你胁迫我的?”
郁岁对胁迫一词深恶痛绝。
“我从不胁迫别人。”
藏獒从善如流:“我知道,但我是狗嘛。”
“……”
她在幽歧秘境躲了几天。
又有一条狗做导游,过得格外惬意。
她很满意。
狗也很舒服,甚至在想要,要不要认郁岁为主。
反正还没结契。
一切皆有可能。
再者。
成了郁岁的灵宠,不会被打。
裴湮和宁孤临打他都得看看他主人是谁。
但做宁孤临的灵宠就不一样了。
可能会被宁孤临揍。
藏獒认真思考,权衡利弊。
忽然听到外面围了一群人。
猛地站起身。
郁岁:“?”
藏獒解释:“今天是幽歧秘境开启的日子。”
虽说当初是为了引郁岁上钩。
但消息也是真的放出去了,所以一十三洲的修士都来了,或许还有魔修。
不过此时郁岁的意见更为重要。
郁岁不介意:“那就开呗。”
藏獒说好。
两人向隐蔽的角落转移。
势必要避免大部队,做到低调行事。
来到了曾经幽歧族的皇宫。
郁岁四处打量,这可比森林中妖魔族居住的地方奢华多了:“你们好会享受。”
藏獒腼腆回:“没有天敌,又能自给自足,当然要享受了。”
郁岁唔了声:“这么好,还要去战争。”
实在不理解。
藏獒垂下狗头。
他现在也不太理解。
忽然察觉剥一股强大威压,连忙拔腿就跑。
郁岁:“?”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了裴湮。
郁岁:“……”
裴湮笑容又温柔又虚假:“岁岁最近总躲着为师呢。”
郁岁眼神飘忽:“有吗?”
裴湮敛了笑意:“为什么?”
郁岁居然听出了几分委屈。
她沉默两秒,绞尽脑汁,给出一个合理理由,“我不久之前,突破无情道了。”
“师父不该守活寡的。”
言下之意。
还是得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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