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着的乌云逐渐消散。
狗呸呸两声, 吐出嘴里的灰尘,“辣鸡,天梯都开了, 还只能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
郁岁:“你好会说话。”
藏獒摇尾巴,嚣张极了:“有主之狗, 怕什么。”
远在九重天的邪魔,“……”
气的嗷嗷叫。
却又业火焚身。
堪称无能狂怒。
了之抬头望了眼天。
又看向裴湮, 轻轻说:“封印要碎了。”
邪魔也要再度出世了。
了之说, “这与九重天飞升路重新开启有关。”
也就是藏獒口中的天梯。
了之的声音不小。
在场敢来杀裴湮的, 除了个别不要命的愣头青, 都是各门派世家的佼佼者,自然能够听到了之的话语。
当下一片骚动。
寥寥数语,透出的消息却不少。
尤其是“飞升路。”
有人壮着胆子问,“飞升路封印是什么意思?”
了之自然没有必要在这方面隐瞒, “万年前, 邪魔并非只在一十三洲横行, 九重天亦是如此,为了防止邪魔危害下界,便关闭了飞升路。”
他们想到了秘境中厉害的邪魔,也想到了之前莫名出现在一十三洲, 他们完全无法对抗的邪魔。
与魔域之中的无脑邪魔完全不同。
飞升路的关闭对他们也是一种保护。
但也有人不满的咕哝,“飞升路关闭,那岂不是耽误飞升了?若是没关闭,说不定我早就飞升了。”
藏獒心想,这人好大言不惭啊。
他抬起狗头,轻嗤:“连合体期都不到,还想飞升?”
那人脸色涨的通红, 为了挽回面子,硬气反驳,“我是不到合体期,但到大乘期的修士也不少,到底还是耽误了。”
藏獒哼笑。
“大乘期很厉害?”
连他都打不过,还飞升?
飞升到九重天沦为邪魔的刀下亡魂吗?
藏獒想到这里,又伤感的垂下头。
……他是邪魔中弱鸡的那一批。
只不过他这话落在修士们耳朵中,不亚于在讲,“在场的诸位都是垃圾。”
在这条狗被针对之前。
了之开口解释说:“关闭飞升路时,九重天的邪魔尚未清除干净,倘若修士飞升,只怕活不过一天。”
关闭飞升路,是保护。
“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大声问。
就算是有一双能看透因果的双眼,也不至于连九重天的事都知道吧?
好像他在九重天生活过一样。
了之轻叹:“贫僧确实知道的多了点。”
玛德。
这是在炫耀吗?
掌门见了之已不愿多说,便终结这个话题,扯到正轨:“多谢大师告知。”
“刚刚的雷劫,大师可知道缘由?”
怎么看都像对裴湮的天罚。
掌门如此一提。
他们才想起最初的目的。
——得阻止魔尊活祭一事。
不过雷劫一出,这不就是对裴湮的警告吧,裴湮应该不会再活祭了……吧?
少白头觑着裴湮。
心情沉重。
他主动提起此事,“裴剑尊心怀苍生,成为魔尊定然有缘由……”
话没说完就被岑疏狂打断。
“想象力还挺丰富。”
语气不乏讥讽。
他恭恭敬敬地走到裴湮身边,“尊上。”
之后便再无言语。
郁岁看了岑疏狂一眼。
怎么感觉岑疏狂那么像骑士?
又看了眼裴湮。
他脸色要比平常苍白,像是失血过多一般,看起来脆弱极了。
郁岁心中被击中了下。
莫名的,奇怪的思绪充斥在其中,很诡异,有点难受。
【系统:裴湮怎么跟吸血鬼似的。】
郁岁:“……”
【系统继续说:脸色白的像雪,嘴巴红的像血……不是吸血鬼,就是白雪公主。】
郁岁:“那还是公主吧。”
【系统:?】
春心萌动到这种程度了?
这种屁话都能说出来?
郁岁感叹,“他马上就要成为在逃公主了。”
系统反应了下。
悟了。
马上就要离开一十三洲了。
另一边。
少白头还不死心的讲:“裴剑尊掌管魔界这么多年,魔界与一十三洲相处和谐……”
岑疏狂又打断他,“要不要让你看看我们魔尊杀人时痛快啊?”
少白头好脾气的说:“不必了,我见过裴剑尊杀魔时的痛快。”
岑疏狂也不恼,“我也见过。”
他还挺骄傲。
“尊上抬手间灭两座城,这盛况,你们一十三洲没有吧?”
少白头温和的面容都维持不住。
他们一十三洲要这盛况做什么?
屠城是件很光荣的事吗?
一十三洲与魔界到底隔着一层魔域,对魔界内部发生的事情并不太清楚。
少白头尽力找补:“裴剑尊不会无缘无故灭两座城,想来一定是有缘由的。”
系统都惊呆了。
【系统:你都没这么信任裴湮。】
郁岁沉默两秒:“他在道德绑架。”
试图用裴剑尊来约束裴魔尊。
【系统叽哇乱叫,试图挽救自己的智商: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推动一下感情线!】
郁岁没放过它:“什么感情线?”
【系统灵光乍现:你不信任裴湮的感情线。】
郁岁:“……”
说的真好。
为他们本就破碎的关系又加了条裂缝。
她扭头看向裴湮。
恰巧,裴湮也在看她,目光说不出的清冷,仿若万里冰封,阴凉极了。
郁岁:“?”
这是什么眼神?
了之侧身,遮挡住裴湮的视线,微笑劝他回头是岸,“裴剑尊若是有苦衷,不妨讲出来,我们可以一同商讨,免得适得其反。”
言下之意,是在提醒裴湮。
不要做错误决定。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然而裴湮铁了心一条路走到黑,右手背在身后,乍一看,仍然是仙气飘飘,光风霁月的剑尊。
话语却叫人如坠冰窟。
“没什么好解释。”
他慢条斯理的向郁岁走去,压迫感十足,让人几乎喘不过气,腔调充斥着几分恶趣味,“不过是本尊无聊,下了盘生死棋罢了。”
掌门喉头滚动。
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裴湮一般。
不久之前。
还清风朗月般的师父,怎么就变成这个模样了?
他嗓音沙哑,在少白头的渲染下竟然也开始寻找裴湮身不由己的证据,“若是生死棋,怎么灭了两城?”
总归一胜一负。
总要有一城能够活下来的。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岑疏狂,“平局了,就全杀了呗。”
四下顿时一静。
裴湮已然走到郁岁面前。
他指尖动了动,长明灯便飞到了之身旁。
托着长明灯的灵气陡然消散。
了之连忙去接。
甩开了碍眼的东西。
裴湮心情都好了不少,拎着郁岁的衣领,将人勾到身边,心情更好了。
他还对众人露出了个笑容,“既然大家这么好奇,不若挑出几名来下棋,嗯?”
众人心底发寒。
还未等反应过来,脚下朝延伸出散发着幽幽光芒的不祥黑线。
几乎是瞬间。
他们便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成为棋子的修士们脸色煞白。
还没来得及交流。
便有一位散修炸成血雾。
顾西辞幸运的没落在棋盘,此情此景,几欲逼疯他。
——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从小憧憬到大的师父其实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更痛心疾首的?
他强行镇定下来,冷冷说,“尚未开局,魔尊何故杀人?”
裴湮好心情的解释:“他长得丑。”
言罢还看了眼郁岁。
“我家小孩看不得丑人。”
郁岁:“??”
说就说,何必扯上我?
她心情更难过了。
密室中的猜测全然被推翻。
若是真的假装,若是真的有一点在意,又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有些修士会因杀不了裴湮而将怒火迁怒于她。
会升出一种,若不是魔尊要讨小情人开心,他/她怎么会死?
就因为丑吗?
【系统替她辱骂:狗东西!呸!】
【系统:杀夫证道吧,杀夫证道直接飞升!】
郁岁没理会他。
【系统慷慨激昂:杀了裴湮你就能成神仙了!九重天的美好正在冲你招手!】
郁岁当它在说胡话。
从未听过杀掉某个固定的人能飞升成仙。
况且她目前修炼的无情道。
好像也没杀夫证道这方面的趋向?
头皮忽然一疼。
她抬抬眼,望向正在摸她脑袋的裴湮,与对方剔透的眼眸对视,面无表情讲,“你扯疼我了。”
裴湮轻轻眨眼,手指一勾。
扯下了两根头发。
随后无辜望着她,眼神清澈的完全不像杀人如麻的魔尊。
郁岁:“……”
【系统:看看这狗男人!竟然两根头发。】
郁岁更难过了。
耳边全是系统杀夫证道的话语。
裴湮面色如常,将手中的两根头发收入荷包,迎着顾西辞又悲痛又愤怒的目光温吞开口:“既然顾公子如此愤慨,不若入了棋盘?”
顾西辞冷笑:“求之不得。”
掌门开口求情的话语压下去,担忧的看向与自己一同站在棋盘的顾西辞。
余光见鹤寻云也要踏入,用眼神制止。
——为避免全军覆没,还是要留一个人在外的。
掌门思绪一顿,苦笑起来。
居然不知不觉中,已经生出了赴死的念头。
竟在潜意识里认为,相处千年的师父会杀掉他。
岑疏狂自告奋勇,“属下……”
了之打断他的对话,“贫僧还未曾与魔尊下过棋,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荣幸?”
裴湮撩起眼皮,微微颔首。
了之看向棋盘。
迅速标出了棋盘上邪魔的位置,以及等会如何让他们送死。
——降下雷劫,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自然不可能只安排一个右护法,留得还有后手。
不过那邪魔大概也是没想到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居然奏效。
了之目光看向郁岁。
调裴湮离开,目的是郁岁。
他微微叹息。
中规中矩的下了第一步棋。
修士们很少有这种命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中的感觉,这种滋味并不好受,提心吊胆,甚至忍不住开口指导了之下一步该如何走。
了之,“贫僧不需要指导。”
这盘棋。
是为了杀掉混入其中的邪魔。
是为了给剑尊立个杀人如麻的人设。
是为了……让郁岁心死吗?
最后一个目的,了之尚且存疑。
中途有邪魔忍不住离开棋盘——他并非傻子,相反还很聪明,见目前为止,死掉的都是邪魔,哪里不知道他们这是暴露了?
下场自然惨烈。
炸开的血雾,仿若化成血雨洒落在了临近的人身上。
有些妄图离开棋盘的修士停下了脚步。
离开会立刻死。
留在棋盘,可能会活。
但邪魔死去,空缺的那一个位置,了之补了上去,立在棋盘中,继续下棋。
眨眼之间,又死掉了两个魔。
郁岁并不知道这是魔。
她只觉得有股不同寻常的情绪。
若是从前,她可能会因为责任,因为大众的良知去约束自己,会觉得这些人不该死掉。
可如今,她是发自内心感受到了一股愤慨。
就和顾西辞的心情一模一样。
除了因为裴湮剑尊人设彻底崩塌以外,还因为这些无辜生命的消失。
她仰头望向裴湮,迟疑两秒,掰开裴湮揪着她头发玩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今天的裴湮,体温比往常更低。
但郁岁的思绪也就跑偏了一瞬,紧接着就拔剑刺向裴湮,恼怒极了,“竟然拔我头发!狗东西!”
【系统:……】
【系统:你放狠话为何如此没气势?】
重点都抓错了。
郁岁没功夫理会它。
她与裴湮交过手,但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不管怎么做,都伤不到裴湮分毫。
几乎是瞬间就被裴湮钳制住,扣在怀中。
而棋盘上已经死了九个魔。
再死就要死修士了。
了之轻轻叹息,“阿弥陀佛。”
“裴剑尊不若为尚未出世的孩子积善行德?”
裴湮嗤笑,“谁?”
了之看向郁岁。
郁岁:“……”
实不相瞒,他们的肉-体纯洁的很。
但她还配合的捂住肚子,“你的。”
裴湮冷笑,“怎么怀的?”
郁岁冷静回应:“有感而孕。”
裴湮:“……”
他古怪的笑了声,“好。”
郁岁还没听懂这个好是什么意思,就被裴湮拎着回了魔界。
岑疏狂紧随其后。
至于墨青与宁不为两人,早就回到了魔界,免得被正道人士追杀。
…
魔尊的宫殿与上次来时没什么区别。
一如既往的华丽与空旷。
静的有几分恐怖。
郁岁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她望向裴湮,小声嘟囔,“头发是很宝贵的。”
裴湮挑眉:“这就是你动手的原因?”
郁岁:“你不该随意杀人的。”
裴湮又冷酷又无情,“杀了又如何?”
郁岁张张嘴巴。
裴湮盯着她这副沉痛的模样,到底没再说什么,转了话题,“为师送岁岁的礼物。”
郁岁接过他手中的灯笼。
暖光色的,灯笼皮很光滑,也很白皙,偏冷色调与温暖中和了下。
她疑惑,“有什么寓意吗?”
好端端的,送什么礼物?
裴湮温柔摸着她的小脑袋,“人皮灯笼,没什么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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