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当殿宣旨,命户部侍郎王兴领五百石粮食前去赈灾抚民,都城卫左卫将军顾叔霖领五千都城卫随行,押运粮食平息乱民。

    然而,十日之后却传来了顾叔霖身死的消息。

    王兴的奏折上写道,他们一行人在夜间于开封一百里之外遭遇了埋伏,都城卫死伤过百,顾叔霖受伤,达到开封之后又正面与暴民交战,顾叔霖不幸身中流箭,不治而亡。

    左相大人出列道:“启禀太后娘娘,当务之急要速派将领前往开封平乱。”

    太后娘娘道:“该派和人前往?”

    “臣以为可派禁军统领封义前往。”

    “臣以为不可。”礼部尚书楚徇出列道:“禁军统领统筹禁军事务,护卫皇城,怎可轻易出京?”

    又有大臣出列,“臣复议,陛下与太后娘娘的安危关乎社稷,禁军统领护卫皇宫,不可轻易派出。臣以为可派禁军副统领卫莫寒前往。”

    楚徇道:“臣也举荐禁军副统领卫莫寒,卫副统领有勇有谋,实乃此次平乱的不二人选。”

    太后娘娘思默片刻才道:“就依楚大人所言吧。”

    “太后娘娘圣明。”

    卫莫寒临危受命,当日便领了五百禁军与五百都城卫前往开封。

    武宁候府接到顾叔霖身死的消息全府悲恸,府中挂起白幡,置下棺椁。三日后,顾叔霖的尸身被送回了建宁,入棺办丧,顾府设灵堂供人前来凭吊。

    赵运来将此事报与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思忖一番道:“你和秋意前去凭吊吧。”

    “是。”

    沈秋意与赵运来代表太后娘娘而来,武宁侯与侯夫人亲自迎接,将二人请进府内,引至灵堂前。

    二人刚到堂前,便听见堂内传来悲痛的哭声,有一人伏在顾叔霖的棺上痛苦不已,沈秋意与赵运来都认出了那是封义,二人对视一眼皆未语。

    为亡者上了三炷香,沈秋意与赵运来便出了灵堂,武宁侯请赵运来去前院喝茶,侯夫人请沈秋意去后院稍坐。

    半路上,侯夫人拉着沈秋意的手道:“秋意,你在宫中可还好?”

    沈秋意不着痕迹的收回手道:“劳您挂心,一切都好。”

    侯夫人轻轻叹口气,“你我本不该如此生分,都是……我那孽子的错。”

    无故退婚当然是顾青峰的错,但当着侯夫人的面不好数落人家儿子,沈秋意委婉道:“是秋意福薄,与顾家无缘。”

    “快别这么说。”侯夫人又道:“你的福气在后面呢。”

    沈秋意笑笑未语,之后随侯夫人进了后院正厅,正厅里已坐了几家夫人,恰巧沈府的三位夫人也在。

    沈秋意上前与沈大夫人、沈三夫人和沈四夫人见礼,又被拉着介绍给厅里的其余几位夫人,她无意攀谈,只应付了几句便与众人道还要回宫复命,不便久留。

    沈四夫人也起了身,“我与你一同出去吧。”

    侯夫人知道沈四夫人同沈秋意有话要说,便道:“亲家母是常来的,我就不相送了。”

    “不必相送,留步。”

    沈秋意跟在沈四夫人身后走到一处廊下,沈四夫人转身道:“你是我们四房长女,有空也该回家看看,你父亲……唉。”

    “他怎么了?”

    “自从被罢官之后,他越发没了顾忌,十日有九日宿在妆阁,我们房里哪有这些银子供他开销,妆阁的账单都寄到了府里,你大伯母拉下脸找我说了两次,我又有什么办法?”

    沈秋意斟酌道:“呃,父亲的事,我这个做女儿的恐怕不好多言,而且我俸禄有限,应该供不起妆阁的开销。”

    沈四夫人连忙道:“我不是找你要银子的,我是想着你看能不能帮你父亲寻个一官半职,就如以前那样的闲职也可,官小些也无妨,让他有个约束才好。”

    沈秋意了然,沈四夫人打的好盘算啊,不过沈四老爷的官职可是她一手设计弄没的,她当然不会帮这个忙,“我大伯父可是吏部尚书,他怎么说?”

    “你大伯父说,你已今非昔比,你若开口,吏部穆尚书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难怪沈四夫人会来找他,原来是有高人指点,“那夫人可想过,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了此事,那我可就是大大的没脸了,我父亲被罢官这才多久?朝中之人都还记得此事呢,此时不宜多有动作,以免落人口舌。”

    沈四夫人皱眉道:“那怎么办?”

    “请夫人耐心等候,此事急不来。”

    “好。”沈四夫人叹口气,“我知道了。”

    “对了,我三伯父如何了?刚见三伯母并不心焦呀。”

    “你三伯父改好了,如今只在府中练字作画。”

    沈秋意点点头,“还是三伯母有手段啊。”

    沈四夫人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又咽不下,只觉胸疼。

    这时,有一名梳着妇人发髻头戴白花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庭燕见过夫人,六姐姐,”

    沈四夫人道:“刚在厅里怎么没见到你?”

    “我去送刘府的夫人出府了,刚回厅里便听说夫人与六姐姐先走了,我这才追了出来”,沈庭燕看着沈秋意道:“还好,来得及见上一面。”

    沈秋意同沈四夫人道:“夫人,我与庭燕许久未见,有些话想同她讲,恐怕不能陪您出府了。”

    “你们姐妹谈吧,我先走一步。”沈四夫人在沈秋意这里也碰了壁,她如今一脑门子烦心事,更无心多留了。

    待沈四夫人走远后,沈秋意道:“七妹妹近来可好?”

    沈庭燕微点头,“还好,六姐姐如何?”

    “我也还好。”沈秋意含笑道:“可收到你姨娘的卖身契了?”

    “收到了。”沈庭燕突然行礼,“多谢六姐姐。”

    沈秋意一把拉住她,“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客气?”

    “当谢的。”沈庭燕笑道:“你不知道我姨娘知道此事之后多开心,再也不必受制于夫人整日担惊受怕了。”

    “你如今可以随时接许姨娘出沈家,也算没了后顾之忧。”

    “是。”

    “那你可愿离开顾家?我会帮你。”

    沉默片刻,沈庭燕却摇了摇头,“自从刘铭哥哥去后,天下之大已无安身之所,我……认命了。”

    沈秋意怒从中来,“说的什么屁话?沈庭燕,你才十五岁,你认命?你看我能比你好的了哪去吗?我也该认命吗?”

    沈庭燕当即红了眼圈,“六姐姐。”

    沈秋意深深叹了口气,“我先走了,你想好了再来同我说。”说罢,未再理会沈庭燕径直去了前院寻赵运来。

    沈秋意到前院正厅时,赵运来正在厅里同一年轻男子攀谈,见沈秋意进来他同对方道:“小沈大人,你看谁来了?”

    沈玦转头看到沈秋意进厅便起身相迎,“六妹妹。”

    沈秋意见礼,“大哥。”

    沈玦是去岁殿试时先帝钦点的状元郎,现为翰林院编撰,他是沈大老爷的嫡长子,也是沈家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孩子。

    赵云来看着二人笑道:“看沈尚宫与小沈大人便知沈太傅后继有人呐。”

    沈玦道:“赵公公谬赞,我与舍妹只求不堕祖父威名。”

    “小沈大人不必谦虚,你与沈尚宫来日定是人中龙凤。”

    沈秋意笑道:“借赵公公吉言了,赵公公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吧!”“好。”赵运来起身,“小沈大人就此别过,咱家与沈沈尚宫还要回宫复命。”

    “赵公公慢走。”沈玦又对沈秋意道:“六妹妹,有空回家住。”

    沈秋意颔首道:“好。”

    回程路上,赵运来又同沈秋意提起了沈玦,沈秋意笑道:“没想到赵公公如此欣赏我大哥。”

    “你别看咱家肚中没有几点墨,但咱家最是敬佩读书人,尤其是聪明的读书人,你大哥可是先帝钦点的状元郎,如今却还在翰林院,若是先帝还在,小沈大人定会得到重用的。”

    “总得在翰林院磨练几年的。”

    赵云来却摇头,“不一样不一样,陛下到底年幼,他要是能来娘娘身边办差倒好些。”

    “我已在娘娘身边当差他该避嫌。”太后娘娘不会容许一家出两名近侍的,以防勾连,这是大忌。

    “哎呦,我倒忘了这茬。”赵运来自嘲道:“咱家这脑子也是不行了,沈尚宫莫怪。”

    沈秋意今日才觉得赵运来此人颇有些意思,是把她当自己人了吗?所以才少了些顾忌,流露出几分真性情,“不怪,赵公公也是为沈家着想。”

    “不怕沈尚宫笑话,咱家少时家贫,被父母卖入了宫中。”赵运来叹息道:“宫中艰辛呐,一不留神就会招致灾祸,我那时从最低等的奴才好不容易熬到了御书房当差,可当天我却不小心打翻了陛下喜爱的一方砚台,我当时吓得六魂无主啊,还好,沈太傅提前来了,问明缘由竟在先帝面前替我圆下了此事,我才觉得自己魂归附体,此生未能忘呀。”

    “我祖父待人一向很好。”

    赵运来笑道:“那倒是,沈太傅才高八斗,又贵为帝师,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沈秋意了然,赵运来说他最敬重读书人,应该是与他祖父有关吧。“咱家一见沈尚宫与小沈大人便觉亲切,你二人还有几分沈太傅当年的风骨,几位沈老爷就差些意思了。”

    沈秋意笑道:“赵公公说的事。”

    “你别笑。”赵运来觑了沈秋意一眼,“上次出了你三伯父和你父亲事,我都恨不得替沈太傅扇他们两巴掌,沈太傅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

    “赵公公说的是。”沈秋意又故意叹口气,“我三伯父受到教训,如今只在府中修身养性,而我父亲……唉。”

    “他怎么了?”

    “他不知悔改,变本加厉,夜夜流连妆阁那等腌臜地,赵公公,您见多识广,替我想个折子呗,让他不敢再去勾栏瓦舍。”

    “……好杂家替你想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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