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江南水榭一般雅致精巧的亭子里,一位穿着水青色衣裙的女子凭栏而眠,夏日炎炎,此处却是吹着微微的湖风,水波微恙,丫鬟婆子们出入毫无声息,静谧而安好。

    玛瑙踩着轻巧的脚步,轻轻上前,立在大姑娘的面前,语调也极是轻缓。

    “姑娘,可别睡着了,若是惹了风寒,可受罪了。”

    楚徽冬微微蹙眉,她感觉自己头脑晕乎乎的,但身上没了那要将人撕裂的疼痛,反倒是微风阵阵,吹得身子舒服的紧。

    就连玛瑙的嗓音都年轻活泼了许多。

    这是到了仙地吗?

    玛瑙瞧着姑娘眼眸微动,面色怠倦的模样,心下叹了口气,往日的时候姑娘若是困了,直接将亭子上的纱帐放下来,依靠着榻子睡了就是,可今儿不巧,三皇子早说了要带姑娘去圣泉寺吃斋饭呢。

    “姑娘,快些起来吧,等过了午时不热了的时候,咱们就要去圣泉寺呢。”玛瑙的声音带着三分的喜悦。

    楚徽冬眼眸颤了颤,这仙地怎会有三皇子?还有那圣泉寺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满目的翠绿,虽微风轻轻浮动的水波,进进出出的都是穿着太傅府邸杏白色丫鬟服饰的丫鬟们。

    楚徽冬猛地直起了身子,愣愣的瞧着面容稚嫩的玛瑙,又走了几步,往亭外瞧着候在院儿门口的婆子,无一不是穿着楚家侍从的衣服。

    自爹爹落入狱中,楚家就被抄了家,百年的世家顷刻间便灰飞烟灭,楚家的宅子也是被一场大火烧的什么都不剩了,更别说这些丫鬟婆子们了。

    玛瑙瞧着站在亭中发懵的姑娘,还以为是姑娘没睡醒,反正时间还早,于是干脆上前撑着姑娘的手说道:“姑娘,咱们先回照月院里休息一会儿吧。”

    楚徽冬茫然的随着玛瑙的牵引走着,一路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她午夜梦回无数次的楚家,一寸一寸,一花一木都是这样的熟悉。

    她突的想到了什么,挣开玛瑙扶着自己的手,用力的拧了自己一把。

    疼的她一激灵。

    玛瑙心疼的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眼睁睁瞧着白嫩的左手小臂上一团青紫色晕染开来。

    “姑娘您可是疯了不成,这得多疼呀?”

    楚徽冬却是眼眸晶亮,那双方才醒来含了雾气和茫然的面庞此刻变得格外的明艳,她肩膀消瘦,纤细的腰肢不赢一握,未着粉黛的面容此刻轻轻浅浅的染了几分红润。

    “不疼的。”

    声音清越,透着些姑娘家的娇憨。

    玛瑙自小跟着姑娘,哪里不晓得姑娘最是怕疼,继续说道:“姑娘可怕疼了,肿的这样厉害,还是让人去夫人那里拿了贴子,请刘太医快些来瞧一瞧才好呢,只是这样可别耽搁了姑娘和三皇子的行程呢。”

    楚徽冬眸光微微一垂,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想起来了,在和祁萧成亲前的两月左右,祁萧曾带着她去玉泉寺祈福吃素斋。

    婚前的时光里他总是对自己很好,让楚家所有人都误以为祁萧对她情根深种。

    爹爹和哥哥也是因此一心辅佐,满心以为家族的荣光和她的幸福都会在祁萧身上实现。

    楚徽冬一想到此处,她的背脊就发着凉,后来她的父兄尸骨无存,还有因此咳血而亡的母亲。

    原本对她对楚家都是一心一意的祁萧却是冷眼瞧着这一切的发生。

    如今重活一世,她再也不愿意重蹈覆辙,她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然后离祁萧远远儿的。

    各自安好,再不相见。

    但此刻的父兄,甚至是母亲都是很喜欢祁萧,认定祁萧为她夫君的不二人选。

    况且,还有两月就是两人早就定好的婚期了。

    楚徽冬目光润润的瞧着远处微波轻荡的湖面,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她心中并无头绪要如何解决,可时间却又是这样的仓促。

    玛瑙瞧着莫名情绪低落的姑娘,学着往日一般,提起三皇子来讨姑娘的欢心。

    “姑娘快些,等会儿三皇子可就要来了。”

    可是说不得,现在整个帝都谁家贵女不羡慕她们姑娘?

    三皇子虽说母家不显,可人到底是皇子,而且现在也入了朝堂,武文可都是得了圣上夸赞的。

    即便是这样,哪一次三皇子带着姑娘出门,不是三皇子亲自来接的?

    即便是没来接,可都是专门派人来解释了缘由,生怕姑娘有半分的不高兴。

    整个帝都,好玩儿的、好吃的、有意思的地方三皇子带着姑娘玩了一个遍。

    这次也是,姑娘总是苦夏,整日间都恹恹的,三皇子瞧见了,就说要带姑娘去圣泉寺吃素食纳凉。

    虽说是婚前三皇子对姑娘这样好,也瞧不见日后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光景,但只要她们楚家一日不倒,姑娘就有了背后的仪仗,即便是三皇子日后变了心,姑娘也受不了什么委屈。

    楚徽冬自是瞧见了玛瑙的神色,也大致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她回想起上辈子吃过的苦,和流不尽的泪水,还有那满帝都贵女们眼底的怜悯和不屑。

    这一世,她再也不要踏足东宫一步。

    这些情啊,爱的最是累人,她如今只想着保护好自己的家人,然后好好地渡过这一世。

    夏日的日光透过青葱茂盛的数目,斑斑点点的洒落在地上。

    楚徽冬换了件轻薄的杏粉色对领花蝶罗衫,堕云髻上斜斜的插着一支金制云雀,嘴角含着一枚翡翠绿叶,绿叶下坠着一串玲珑小巧的珠子,仪态端仪,眉目清丽无双,但鼻侧那如墨点的小痣平添几分魅惑,她踩着斑驳的日光,一娉一动之间,裙琚摇曳,珠子轻晃。

    国色天香,不外如是。

    祁萧立在楚府的外厅里,远远地就瞧见了楚徽冬,目光不错的瞧着,不见丝毫的越矩,反倒是有种将她放在心间儿上的感觉。

    楚太傅瞧见女儿姗姗来迟,斥责道:“还不快些过来给三皇子告罪,还在磨蹭些什么?”

    楚徽冬瞧见年轻不少的三皇子,目光一顿,这才低下头,声音软软的对着父亲回道:“是。”

    祁萧负着手,目光略带戏谑的瞧着楚徽冬,也不说话,那神色分明是打算要等着她告罪。

    这副亲呢的模样,十四岁的楚徽冬定是羞得满脸红霞,却又眼角眉梢里透露着欢喜。

    但现在的她心中却十分的排斥,只见她面色冷淡,只规矩的行了礼,说道:“楚徽冬给三皇子请罪。”

    也不管祁萧和爹爹的错愕,只听见男人说了句无碍,就起了身,规矩而沉默的立在一旁。

    但楚徽冬的心中却不似外表那样平静,反而是要掀起一震狂风暴雨,她的右手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鼻息间似乎还隐约的浮现了几缕铁锈的味道。

    祁萧身后的侍从瞧见了楚姑娘,心中倒是有几分叹息,自小他便随侍在三皇子身旁,自是知晓三皇子和楚姑娘的关系,他也知道沧兰姑娘的事情。

    楚姑娘比之沧姑娘不知漂亮出去多少,仪态内涵也是最为出众的,只是楚姑娘到底是千娇万宠的金贵贵女,性子最是爱撒娇,主子也是娇宠着,瞧着也很是喜欢楚姑娘。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主子似乎是更喜欢家室可怜的沧兰姑娘,温柔细致,卑谨怯懦。

    楚太傅将三皇子送至门外,身后跟着一反常态,沉默磨蹭的楚徽冬。

    她手里紧紧的攥着绣帕,消瘦的背脊僵直,一路上都在忍着心中不断涌起的反感,直到坐上了自家的马车,隔绝了祁萧的背影,心中才好受一些。

    楚徽冬嘴里都发着苦,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顿觉接下来的半日甚是难熬。

    如今是要毁了婚约,可这才是第一步,日后得找一个不怕祁萧的夫家才好呢。

    悔婚定时要伤了他的颜面,他们楚家对他的支持也会变得慎重,依着祁萧那种瑕疵必报的性子,若是真让他登上了皇位,他们楚家若是没了仪仗怕是会比上一辈更惨。

    楚徽冬轻蹙着眉头,想的就有些深远了。

    就在楚徽冬满心纠结的时候,马车一顿,这是到了玉泉寺。

    她刻意的不想要去和祁萧交流,于是扶着玛瑙,但步调总是慢了祁萧半步。

    在十四岁的时候,她那里还记得按规矩要慢半步,反而是生怕祁萧的眼眸往别处看,总是要说着话吸引着他的注意,一直都是并着肩走路的。

    如今倒是学会了守规矩,但祁萧显然是不会让她如愿,他今儿特意穿了月白色圆领道袍,在玉泉寺的翠绿相应之间,显得格外的俊美。

    他脚步一顿,明显是在等着楚徽冬,瞧着她脚步也顿了,神色颇有些好笑,他的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冬儿,本皇子又是哪里得罪了你,方才在楚府邸就让我等了许久,先下更是连路也不和我走在一起了。”

    他话至此,楚徽冬不得不抬眸瞧他,这一瞧却是一愣,只见远处以满山的翠绿为背景,一群人阔步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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