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按许如星的说法,这种情况绝对是八字犯冲。

    八字冲不冲尤恬不知道,她庆幸的是,陆景同脾气不算冲。

    毕竟换位思考下,如果不到一个月时间里,自己先是被人扣上莫须有的“流氓”俩字,又蒙受财产损失平白去派出所走一遭,再天降横祸被搞到医院……

    总而言之,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尤恬生无可恋地捂住脸。

    最主要的是,以上几口锅,都拜同一人所赐。

    换做是她,想想都能炸成河豚。

    但陆景同不是河豚。

    是哑了火的地雷。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轻微脑震荡,可以通过卧床休息自愈,比这严重的是左手臂的骨折。

    所幸骨折处没有明显移位,医生给打了石膏,建议保守治疗,定期复诊。

    尤恬有些忐忑,反复和医生确认:“真的不用住院吗?”

    这种没啥大事上赶着住院的不多见,医生抽空从病历中抬头看她一眼:“住院观察两天也可以。”

    “住!”

    “不用。”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

    尤恬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减轻愧疚感,重复一遍:“住,很有必要住。”

    一旁很少说话的陆景同冷不丁出声提醒,一字一句道:“我才是病人。”

    闻言,尤恬自行翻译了一遍,言下之意大概是,我是病人,我说了算。

    她转过身,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叹口气,语重心长道:“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不要闹脾气?”

    不知道她这幅语气是准备闹哪出,陆景同眼皮一跳,手不自觉移到腹部,咬了咬牙。

    一阵一阵的绞痛。

    他不说话,尤恬也果然没让人失望,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继续劝,“你跟我生气是一码事,但你看你脸色这么差,就这样走了,我不放心,医生也很难办的。”

    听起来担忧里还带了点儿小心翼翼的讨好,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拿了什么卑微的苦情剧人设。

    尤恬说这话,心里其实是有些打鼓的,但她确实不太放心,主要是,陆景同脸色也确实比课堂上更差了,苍白如纸,额角有些微冷汗,就连嘴唇也失了血色。

    看上去,摔得不轻。

    陆景同:“……”

    医生:我不难办,你别乱说。

    可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医生年过半百,是个有眼色的,见状好言相劝:“小伙子,再怎么说你女朋友也是担心你,而且我又看了下,你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可能再移位,观察两天没啥大事儿就可以出院了,图个放心。”

    还有一句被老医生咽回了肚子里。

    虽然看拍的片子,也没觉得能有什么大事儿,但谁架得住你那小女朋友一个劲儿地问呐问的啊。

    尤恬没注意前半句,就听见“图放心”几个大字,不由认同地狂点头。

    直到陆景同凉凉的眼风扫过来,她愣了愣,才猛然意识到医生说的什么话。

    点头的动作顿在半空,尤恬尴尬得微微蜷了下手指。

    ……

    “她不是我女朋友,”陆景同有些咬牙切齿,似是说话都有些费劲儿,他闭了闭眼,平缓道,“我还有事要处理。”

    尤恬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以这几次和陆景同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耐着性子和她多说这句,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变相告诉她,这是他自己决定的事,后果如何与她无关,顺带让她宽心别多管闲事。

    二是……他真的有事,私事。

    尤恬之所以这么肯定,倒也不是没有依据。

    第一,陆景同作为博士生导师,手里能替他给本科生上几堂课的研究生还是有的,没必要负伤上课,至于第二嘛——

    她蹭了蹭鼻尖,用眼角余光心虚地瞄陆景同一眼,慢吞吞道:“如果你是指一位余姓女士的来电……”

    话音未落,陆景同倏地看向她,皱了皱眉:“你动我手机了?”

    不想被当成窥私狂,尤恬连连摆手,解释说:“你不是磕到栏杆昏过去了吗,我去扶你,刚好那时你手机开始震动,我本来没打算理,可我拨完120,它也没见消停,所以……”

    所以她最后还是接了。

    听筒那头听起来是个中年女人,尤恬刚“喂”了一声,就被对方警觉地打断:“你是谁?手机的主人呢?”

    尤恬简单解释了下情况,女人的敌意明显消散,像是琢磨着什么,半晌后,说:“这样啊,那你转告小陆,我们这边暂时没事儿了,让他好好养伤。”

    从“手机震动”这几个字开始,陆景同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

    尤恬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细弱蚊蚋。

    当时事发突然,她担心对方找陆景同是有什么急事儿,想着说明一下情况,现在回过味儿来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莽撞。

    陆景同眉心拧出一个浅浅的“川”字。

    沉默了一会儿,他倏地站起身,似乎仍打算走。

    尤恬心知拦不住,也没这个打算,只是在他身后加快了语速,嘀嘀咕咕:“当时你摔下去,坚持自己站起来,也像现在这样儿,不太听劝。”

    音量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在场的人听个清清楚楚。

    她接着说:“就……还挺顽强的,结果没站稳,‘咚’的一下栽地上了。”

    也说不清是单纯还原现场,还是暗戳戳地内涵什么。

    陆景同继续往门边走。

    “你走吧,虽然你现在走了我肯定不放心,要时不时去烦你看你恢复情况的,但我妈说过,有时一个人待久了巴不得有人烦,我看你……”

    可能也这样想。

    刚触到门把手的人闻言,动作一顿。

    尤恬立马闭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她。

    她以为,他接下来会回过头,冷冷地让她闭嘴。

    但下一秒,就见场景重现似的,那样高大一个人,再度直挺挺在她眼前栽过去。

    尤恬其实也就随口一说,陆景同不肯住院,她其实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但他偏偏晕倒了。

    检查才知道,是胃出血,医生大概误以为他们是一对,叹口气:“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注意身体。胃出血都引起休克了,你知道这出血量得多大吗?”医生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来检查,真不知道疼呢?”

    胃、出、血。

    尤恬记起陆景同苍白的脸色,以及涔涔冷汗,心想,应该是很疼的。

    她舔了舔,问:“医生,胃出血是因为饮食不规律吗?”

    “也不一定,”医生看她一眼,掰着手指头细数,“像外力袭击、乱用药或者工作过劳,情绪不好等等,都有可能引起胃出血的。”

    “哦……”尤恬挠了挠鼻梁,想来想去,陆景同讲课时可能已经犯病了,但一直竭力忍着,不过如果外力袭击也是诱因,她应该也有责任。

    好在这病说轻不轻,但也没严重到动手术的地步,需要输液三天静养,尤恬松了口气,觉得这勉强算因祸得福,不然看陆景同的样子,是没打算去医院的。

    万一他在别的地方晕了,没有人及时送医怎么办。

    即便如此,即便她觉得是因祸得福,但陆景同好像不这么想,他这个院住得有点儿勉强。

    其勉强程度,尤恬觉得,看他对自己的刁难程度就知道了。

    “所以,你复习半天,连ols估计量的blue性质都没学明白?”落日余晖丝丝缕缕地透进百叶窗,将人圈进柔和的光晕里,陆景同倚着病床,没输液的那只手不时在手机上敲打,侧面轮廓的剪影明晰而清隽。

    尤恬眨了眨眼。

    被他嘴里那些专业名词和定理,弄得晕乎乎的。

    一下午了!整整一个下午!

    她前半辈子加起来都没听到过这么多关于经济学的术语!

    尤恬不由得把曾经对宋峥的评价原封不动地用到了陆景同身上:好好一个人,怎么偏偏长了嘴。

    念头刚冒出来,陆景同忽然又开了口:“你该回去了。”

    "啊?"话题跳跃太大,尤恬一时没能回过神,表情十分茫然。

    陆景同收起手机,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我已经到需要陪护的地步了?”

    尤恬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原本双手托腮没精打采地撑在床沿的人,当场打了管鸡血,忍住一蹦三尺高的好心情,眨眼离床三尺远:“好的好的那我先回去啦,您好好休息!”

    什么估计量!什么blue性质!

    最好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她脑子里。

    几乎都快溜到病房门口了,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假惺惺地回头问一句:“对了,陆教授,需要我给您带什么吗?”

    尤恬虽说冬天小感冒不断,从小到大却也没正儿八经住过院,并不清楚该怎么照顾病人。

    “没有。”陆景同简明扼要地回。

    尤恬哦一声,转身出了病房,走在路上,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想了想,她摸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胃出血的人饮食要注意什么。

    陆景同住的是双人病房,另一个床位空着,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走了,室内便陡然安静下来。

    “陆先生放心,现在已经平复下来了。”手机屏幕亮起,对话框里静静躺着这样一条新消息。

    陆景同扫了眼,抬手捏了捏眉心,脸上终于流露出些许倦意。

    “陆教授——”忽然,满室寂静被打破,刚刚就已经离开的人去而复返,两只手都占着,只能用胳膊压下门把手,把门推开。

    尤恬边往里走,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跟个招财猫似的:“我买了点儿东西上来,”她走到病床前,洗漱用品放到一边,粥拿了出来,“这是您的晚饭。”

    见陆景同张了张嘴,她甚至不用猜都知道是“不用”这种话,抢先道:“您别忙着拒绝,我就是顺道做点儿该干的事,不然良心不安。”

    她揭开粥盖,顺道把餐具也拆了放好,“再说,您住在医院里总要洗漱吧,饭也不能不吃。”

    陆景同默了默,忽然听见少女话痨似的小声嘟哝,“这么大的人了,用不着这么逞强别扭,我又不会笑话您。”

    “……”

    她把粥放好,也不管他吃不吃,像是真的只图个问心无愧,“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对了陆教授,您真不要我给你带什么?”

    “……”

    没听见回答,尤恬点点头说了声再见,转身便往外走。

    “等会儿。”陆景同似是想起什么,她回过头,没来得及问,就见陆景同抛过一把钥匙。

    尤恬下意识伸手接住,才听他漫不经心地说:“家里有只小东西,麻烦喂一下。”,

    多大点事儿,尤恬想也没想地应下来。

    因为她从搬来后从未听到过什么扰民的叫声,因此推测,所谓“小东西”,可能是鱼,仓鼠,或者一只猫。

    老实说,尤恬还挺好奇。

    都说养宠物像奶孩子,别说奶孩子了,她甚至想象不出,陆景同这种时常冷得跟冰渣子似的人老父亲般满目柔情地看着宠物进食是个什么样儿。

    伴着各种漫无边际的猜想,尤恬先去了陆景同家,伴随“咔哒”一声响,拧开了门。

    门应声开了一条缝。

    尤恬刚要进去,忽然吓得啊一声,条件反射地后退两步。

    动作远快于思维,下一秒,她反手,“嘭”地把门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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