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的建筑布局很像是古代江南大户人家的布局,整个古宅内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山水池鱼,百灵杜鹃应有尽有,时不时还有一队仆人经过。
若不是他还穿着现代的衣服,陶澈还剪着短发,他都会觉得自己穿越了。
拐过一个弯的时候,他先转过身,陶澈在后面,面前有一队仆人见到他,瞬间脸色就变了,似乎很是排斥。直到陶澈过来告诉那些人这是贵客,他们才收敛起神情。
通过这件事,顾晨明白了陶家古宅的人多么排外。但后来他发现,他们并不憎恶外部的文化和信息技术,只是不喜欢那些东西进入古宅。陶家古宅中,从主子到仆人,都觉得出了这里在外界的时候,那些东西是无可厚非的,但在这里是他们的领域,因为他们不愿意,所以那些东西就必须被关在门外。
就包括向陶澈这样跟外界有很深的接触的,甚至是那些在外经商半辈子的人,竟然都是这个想法。顾晨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他帮助过陶家,陶清又在陶家人面前说了很多好话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被允许进来的,更别说还穿着自己的衣服,没有入乡随俗的穿长袍长衫长裙。
他实在是不太习惯穿那些衣服,因为常年在外行走,自然打扮的很是利落,现代的那些繁琐的衣服他尚且不喜欢穿,更何况那些古装了。
他还发现陶清在陶家的地位很高。陶家的人因为自古以来受诅咒的影响,不能过着正常的农耕生活,只能选择在外经商这一能够获得足够的钱来供养家族的职业。所以他们重男轻女的思想并不严重,他们更看重对家族有贡献的人,即使诅咒越强的并不是一件好事,但还是被所有人赞扬。
陶家的前院是可以随意行走的,而中院和后院,就连陶澈进去都有些困难。所以转了几天之后,就没什么地方可去了,顾晨想去前院里他为数不多的没去过的地方看看,那是一个藏书阁,大概三层楼高的阁楼。这个建筑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或许并不是很高,但对于那时候的人来说,能建成这样实属不易了。
看管藏书阁的是一对年逾七十的老人,他们的排外心理明显更严重。顾晨想进去的时候,陶澈去跟他们说他们都不同意,说从来都没有外人可以进藏书阁的规矩。
陶澈说到:“这是我妹妹带回来的客人,他帮了很大的忙,所以请来做客几天。”
那老妇人很惊讶:“阿清带来的?那就进来吧!不过不准把书带出去,只能从这里面看。”
藏书阁里有很多外界已经失传或者不可考的史籍,包括他在其他古墓中看到过一部分的文章等。
这里的所有纸张用的都是同一种,不过换了不同的字体。
这种纸很明显是陶家人自己制造的,很是厚重纸质也有些粗糙:“你们为什么不从外面买?这种纸不仅制作费时间,质量也没有外面的好。”
“你用别的纸写字试一试。”
顾晨拿出一个从外面买的笔记本和签字笔,抄写史籍上的字,却发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笔推向一旁,根本写不出字来。
“这……是诅咒啊!”陶澈见状叹了一声,就转过身接着看已经拿起一本书。
顾晨第一次见到陶源是在三天之后,陶澈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这几天我有些事,得让他先招待你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这是一个把狂傲不羁写在脸上的人,陶源比顾晨见过的所有陶家人都更有青春的气息,他的洒脱是刻在骨子里的。不像陶澈那样温文尔雅但却冷淡疏离,不像陶清那样虽有些天真但还是不免带着看破生死的决绝。
“你就是顾晨?阿清带回来的?”陶源凑近了问道。
“嗯,我是,你是陶源?”
“当然了。阿清还说你多厉害,我看不过如此,外面的人,哪有什么能人?”陶源不屑道:“嘿,要不要喝酒去?免得那帮老家伙说我没好好招待你。”
顾晨眼睛微眯:“好啊。”
酒过三巡。
“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怎么?都不能把我带进去?我既然现在在这里就证明你们族长和长老是允许的,再说了我又不离开陶家,能把什么消息穿出去?”顾晨笑眯眯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陶源。
“……那,那行吧,你跟我来。”陶源迷迷糊糊的感觉他说的有道理,便带着顾晨往中院走去。
陶家的前院和中院之间只有一道门可以走,剩下的都被封死了,看那用来封墙的材料,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道门是丹红色,上面有两张类似于封印的黄符,光溜溜的门同旁边的墙是一个颜色的,若不是还有两条符咒,估计是找不到的。
陶源摸了一把惺忪的眼睛,随即掐诀念了一个晦涩难懂的咒语,然后将双手放在门上猛的一用力,将门拉开了。
顾晨心想,若不是有人带他来他肯定是进不去的,就算是陶家的人那些不会法术的人,不被允许的话,估计也进不去。
门一推开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大概五米左右有一盏油灯挂在墙上,还有好几条岔道,不知通向哪里,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头了。
走廊的外面,装修的风格明显不同,不论是围墙还是建筑都是漆黑的颜色,一进去就感觉十分沉重和压抑,回头看才发现身后是一个十分高的建筑,大概有□□层楼的样子,顾晨皱了皱眉,这么高的建筑在前院不可能看不见的,不过他在前院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看见。
陶源的酒似乎醒了些,此时正皱眉看着顾晨,刚想把他带出去,却已经晚了。
只见两个人从旁边走了出来,步伐不大走的又很稳偏偏速度很快,面前是个空旷的广场,又是半夜天色很暗,也不知道对面的两个人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源少爷,这位是?”一人行了一个礼问道。
陶源脸色黑了黑:“去把陶清叫来吧!”
“这……清小姐……是。”另一个人犹豫了一下,就去叫人了。
“源少爷啊!族长和长老们都在呢!清小姐也不容易,这一阵忙的头晕眼花的,怕是拦不住长老们了,您看您也……”留下的那人有些犯愁,苦口婆心的说道。
“……”陶源恨恨的瞪了顾晨一眼,“你去拦住那个人,我这就带他去禁闭室,这个月都不出来了,你们等族长和长老心情好的时候再说这事,也别让陶清知道,我一个人担着。”说罢也不管那人什么反应,连拉带拽的把顾晨带走了。
顾晨挣脱了几下,陶源竟使了个法术,震得顾晨浑身发麻使不上劲,只能被他带走了。
那人听了却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另一个人拦了下来。
说是禁闭室,其实就是个比较黑的屋子,里面只有两盏油灯,其余物品一应俱全,门外的守卫跟陶源似是很熟,见他来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打开了一个屋子,让两人进去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狡猾?”
“鄙人不才,江湖人称笑面狐狸。”顾晨施施然坐下了。
“你到底是要干什么?”陶源好像气的狠了。
“当然是为了找陶清了,我可是来娶媳妇的。自然得先找到人,培养培养感情了!谁知道你这么没用。”顾晨风轻云淡的样子,很有些随遇而安的感觉。
陶源听了倒是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啧”了一声,“……到时候再说吧!”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陶源不做声。
顾晨也没再说话,他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虽然他很好奇,但也不会把人逼紧了。
在这里面每天都有人送饭,除了无聊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幸而是两个人,还能聊会天。
虽然陶源怕被顾晨套话不愿多说什么,但聊了两天也聊熟了,他是个很狂傲的人,对自己家的安保和机密性十分自信,可能是想到顾晨的确什么也干不了,就渐渐的也放下了戒心,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样子,除了特别机密的事情,绝不肯说之外,剩下的顾晨问了他也就说了。
顾晨却是有些烦躁:“不是我说,为什么跟陶清有关系的事,你一样都不说?又不是机密的事。”
“阿清啊!你是知道的,她在我们家是什么地位,跟她有关系的自然有很多都是机密。”陶源翘着二郎腿。
“……”顾晨也明白陶源这是在报被他诓了的仇。也不再急着问他事情,每天倒是多了些关怀,又十分诚恳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陶家的人虽各有不同,但除了那些经常到外面的人,心性都很单纯,不知道世上还有顾晨这么险恶的人。
没过几天陶源就有些心软了,还感觉是自己小题大做了,被顾晨哄的一愣一愣的。后来直到自己小气,好兄弟一样跟顾晨谈天说地,谈心谈话。
很久之后,陶澈才知道是陶源把自己妹妹卖了,不禁大骂顾晨狡猾,感叹失策!
两人在禁闭室里的第五天,来人转告陶源族长和长老骂他的话,又对顾晨说,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无奈之举还请理解。总之,就是一句话,不论你们两个怎么样,就是不能出去。
大概半个月之后,他们被放出来了,因为陶家的一个大事,要求陶家所有人都到场,顾晨也被特别允许去参加,他们猜可能是陶清提出的要求。
……
安史之乱爆发,社会动荡不安。
陶远山心想,不管怎么说,我陶家不过是个小小的制陶之家,也没碍着谁,得罪过谁,不论谁当皇帝都一样,用我们我们就干,不用我们大不了就是个平头百姓,种地去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想着,心里安稳不少。
陶家原本不叫陶家,他们原本也不姓陶,不过他们的祖先会一手烧陶制瓷的手艺,就在当地为富户人家提供陶瓷。
陶家祖先原本从南方生活,后来因得罪了当地的一个富商,不得不搬到北方。于是既会青瓷的烧制方法,又学了白瓷的烧制方法。
加上陶家祖先生性机敏,专做精致的瓷器,因此他制作的瓷器颇受当地富商的喜爱。
官商不分家,经商的人需要官府放行,自然免不了给知府知州们送点礼。一来二去的,就把这瓷器给送上去了,一个官员长了心眼,看这陶瓷实在精美,就把这给当朝皇上送去了。
皇上看了只觉得稀奇,就给了自己最喜爱的宠妃。倒是在后宫风靡一时,陶家祖先也被招去京城为皇家烧制陶瓷。
这手艺就这么一代代传了下来,到了陶远山这一代,已经十代人了。
要不是陶远山父亲去世的早,也轮不到陶远山当家。这家族鼎盛人口也就多,虽然不过是个烧陶制瓷的,但架不住前面还有皇家两个字呢!
天潢贵胄谁知道你是哪位,只知道你是个制陶的人,于是就大陶小陶的叫着,久而久之,这一家就改姓陶了。
江山动乱,皇家也没什么心思享受了,陶远山就暗暗琢磨着怎么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这一天他说要去取烧陶的材料,心底却在想着办法,路上遇到了一个女子,不知怎的陶远山就觉得她很奇怪。毕竟一个弱女子在这种情况下,还敢一个人到外边来,容貌又十分明丽,一打听是从南方过来的。
这外面都打起来了,她还能平安走到这里,不能不让人起疑心。陶远山寻思,不会是什么孤魂野鬼寻仇来了吧。就想赶紧离开。
那女子却说到:“你是不是想让全家安稳的度过这次灾难?我可以帮你,不过,作为回报,你们得帮我找一些东西。”
陶远山将信将疑的时候,那女子又说了:“我可以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如果你想好了,三天之后就来这里找我。”说完,转身离开了。
陶远山回到家,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但又跟官兵打听到,那安禄山和史思明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况且历来皇帝都有个通病,就是不论你是干什么的,只要你跟前朝余孽扯得上关系,那肯定不能饶了你的。
陶远山毕竟年纪小,没什么定性,听到这个就害怕了,万一这皇帝被推翻了,他们都得死啊!看那女的不像寻常人,没准是什么神仙能帮他们度过难关呢?
于是,他就答应了那女子。那女子也果真神奇,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让他全家离开了官兵守着的地方,到了一个小村子。
他们也不在意,能活着就不错了,还管这偏不偏僻?这个村庄靠着山,陶远山就带着陶家人进山里帮那女子找东西。
那些东西里面,有些很常见,有些又十分难找。这一找就是两三年。待在一起久了,陶远山也有了一些别的想法,毕竟这女子十分明艳美丽。
他也许下了许多海誓山盟希望她能嫁给他。那女子听的多了,竟信以为真,东西也不找了,就留在了陶家。
可好景不长,一个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官员也来到这个村子避难,带了许多金银财宝,却身染恶疾,没几天就去世了。那些侍从身子也都不是很好。后来辗转多次,这钱都落在了陶远山的手里。
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就算是乱世,招兵买马也是需要钱的,这么多钱多让人眼红啊!
陶远山此时胆子倒是大了起来,打算带着家人和银子去投靠节度使,路上路过扬州,被花花世界迷了眼。执意要纳一个扬州瘦马为妾。
那女子自然不愿意:“你说过会爱我一生的,你怎能如此对我?况我还救过你们的命,如果不是我,你们早就死了。我为了你连家都不回了,你却这样?”
陶远山也来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知道你使的是什么妖法呢?再说了我们全家为了给你找东西在那山里呆了两三年,也算是还完恩情了。再多事我休了你。”
那女子是巫族的灵女,从小受尽宠爱,况巫族是个封闭的地方,他们靠修炼巫术为生,里面所有人都是一夫一妻的。若不是她误入禁地也不至于到这里来。
她知道那些东西很难找,可如果她不救他们,陶家所有人都会死,这是一个平等的交易。后来也是陶远山说过会对她好的。可是,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她发现陶家人在一夜之间都变了一副面孔,一方面很委屈,一方面又在想为什么会这样?
到最后,那扬州瘦马还是进了陶家。而那人又十分通事故,不论跟陶家的什么人,都能得体的来往。
女子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她把自己的女儿宠大,不愿让女儿知道人们的险恶,因此她什么都没说。她也是个善良的人,不愿意用法术去害人。
然而,她把女儿保护的太好了,对谁都报以十分的信任,那人居然趁她不注意,把她女儿的脸给毁了。陶远山却只有一句:“一个女儿罢了,你也至于?还敢骂我的阿梦?”
她的女儿不久感染风寒,竟一病不起,最后没了命。
女子没说什么,只是在一个家庭聚会的时候,默默的走上前来,在众人嫌弃的目光了浅浅笑了一声,轻声说到:“我的女儿死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开心的活着呢?死可太便宜你们了,我要你们的后代生生世世不能出现在阳光下,只能缩在世界的角落,苟且偷生。”
“你又发什么疯?”陶远山把阿梦往自己怀了揽了揽,刚听说阿梦有孕了,大家都开心的时候,这个疯女人却跑出来捣乱,真是扫兴!
女子没说什么,只是拿出一个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用法术催着血液变成一根线,在空中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
口中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不过那咒语进入众人脑海里,在场的大家居然都能听明白一些。说的大概是:“吾愿以吾全身之血液,以吾全部之骨骇,以吾之三魂六魄,以魂飞魄散为代价,以永不能轮回为代价,请求吾之神灵,诅咒此处陶家所有人,让其后代永生永世不能出现在世间阳光下。”
血液流淌的声音,骨头碰撞的声音,还有灵魂撕碎的声音,一一在众人耳边响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陶远山就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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