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面粉这个游戏妙在传递的时候两个人要挨得非常近,甚至要挽住胳膊抱成一团才能稳住面粉不洒出来,观赏性极强。吴玉楼被安排在了中间位置,他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曲渚。家长们全都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翘梧心里默默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只见曲渚率先开始,他从盆里舀了满满一摞面粉,胳膊在身体两侧支出去保持平衡,缓慢转身。完全转过来之后,吴玉楼向他靠近了一步,两个人的皮鞋鞋尖顶到了一起。曲渚双手握住了吴玉楼的小臂,低头,微微歪向右侧。吴玉楼配合他抬头,头顶擦到了曲渚的鼻尖。曲渚专注地盯着吴玉楼叼着的纸牌,屏气凝神地送面粉过去,时而为了找角度偏偏头,又为了调整重心把吴玉楼抓得紧一些,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此情此景,若是录下来发到南风社的超话里,正月初六必将成为重大纪念日。沈翘梧暗自观察着赵阿姨,见她神色如常,还有心思录像,心里松了一口气。

    正当她以为这戏剧化的一天即将迎来曙光,却未成想,真正的考验还在婚礼会场等着所有人。

    潇潇表姐对待婚礼秉持着精益求精的态度,不容许半点马虎,只可惜天意并非总是遂人缘。宴会开始之前,酒店竟然把座位名牌摆放混了,如此荒唐的开头也映射了婚礼支离破碎的结尾。

    按理来说,男方宾客和女方宾客是要分开落座的。如今座位打乱了,同一桌的人都素未谋面,场面十分尴尬。不过沈翘梧倒不在意,反正不管是哪方宾客,她都不大认得。而上天仿佛是想再铺垫一下戏剧的高|潮,沈翘梧和蔡女士被分到了和吴玉楼、赵女士以及曲渚、扶景和同个桌子。

    宴席还未开始,新娘在后台换主纱,新郎在场内迎宾,曲渚和扶景和这两个伴郎整个上午忙得脚不沾地,总算逮着工夫在座位上坐下了。

    扶景和坐到了沈翘梧右手边,沈翘梧小声问他:“您和新郎是什么交情?”

    “我们是大学同学,同个实验室的。”

    “原来如此,新娘是我的表姐。”沈翘梧想着自己也要解释一下才好。

    “我听说了,一家都是大美女啊。”

    就知道他正经不会超过一秒钟,沈翘梧笑着摇头。桌上还有两个空位,扶景和随意地翻了一下空位的名牌,然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赵女士之前不认得曲渚,此时正在兴致勃勃地查户口:“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哦?噢,我儿子也是在纽约念的大学!”

    旁边吴玉楼小声提醒:“妈,我不是在纽约,我是在新泽西。”

    沈翘梧乖巧地打圆场:“很近的啦,都是tri-statearea。”

    赵女士冷淡地看了沈翘梧一眼,又接着找曲渚拉家常去了:“我妹妹的女儿哦,和你差不多年纪的,也是名校的研究生在读,你快来加一下她的微信。”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发微信名片。

    蔡女士看得一愣一愣的,转头和沈翘梧悄声说:“宝贝,你和小吴不是和平分手吗,他妈妈这又是演得哪一出?”

    沈翘梧无奈地摊手,赵女士一直是这个路数,吴玉楼转投曲渚的怀抱也算是间接给自己免去了一劫。沈翘梧端详着曲渚此时扭曲的表情,心中不禁好奇他面对如此这般的“丈母娘”会作何感想。

    没过多久,蔡女士起身去后台查看新娘了,赵女士又开始问曲渚的工作单位,非常满意地得知他就职于某互联网巨头。这下子好像是终于蓄能好了,赵女士对沈翘梧的冷嘲热讽技能便正式发动了:“小沈啊,你在什么单位工作啊?”

    沈翘梧支吾了一下:“我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

    “医疗器械?叫什么啊,我们听说过没有?”

    沈翘梧笑了笑:“应该没听说过的,阿姨。”

    “小沈啊,我跟你讲,你知道你为什么和我们玉楼没缘分吗?毕业的第一份工作啊,很重要的,你看你和玉楼、阿渚他们的档次,一下子就拉开了。你的工作单位不行的。”

    一旁的扶景和诧异得都快笑出声来了,按他的性子是要跳出来插话的,但是他看到沈翘梧冲他轻轻摇头,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下去。

    吴玉楼脸憋得通红,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妈,我求你别说了,我跟阿翘分手和这些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扶景和玩味的目光在桌上逡巡打量,他偏头向沈翘梧,用口型问她:“前男友?”

    沈翘梧一脸纠结地点头。

    赵女士显然还没说尽兴:“怎么,还不让讲吗?你们刚从学校出来,不知道社会就是分三六九等的。分手了就对了,我早就知道你们走不长远。未来妈妈给你把关,我们要找各方面都最优秀的女孩子!”

    沈翘梧已经不是初次领教赵女士的厉害了。大学毕业典礼的时候她就招待过赵女士,那可谓是鸡飞狗跳、妙趣横生。她正好笑地看着赵女士表演,突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曲渚抓住了吴玉楼的手,将他一把拉了起来,大步走向了宴会厅外面。

    赵女士的发言被小情侣突如其来的私奔打断了,她悻悻地止住了话头。就在沈翘梧愣神的时候,她和扶景和右手边空着的两把椅子被拉开了。沈翘梧抬头看向来人,惊得张大了嘴:“g……”

    “和我们一桌啊,jas!”扶景和轻快愉悦地和楚江年打了个招呼。

    楚江年娴熟地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坐了下来:“你不是伴郎吗,这么闲?”

    黎初霁现在得了见到扶景和就会笑的病。她本来紧抿着嘴想收敛住,结果看到扶景和人模狗样的脸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扶景和极其疑惑地看着她,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没什么问题啊:“g,你笑什么?不是,你别光笑,你解释解释啊。”

    黎初霁只顾着埋头笑,挥手让扶景和给她腾地方,然后忽略姓名牌直接坐到了沈翘梧身边。

    “黎初霁,你可真有意思。”扶景和百思不得其解,无奈伴郎们被cue上场了,他只好拎着西装外套再次奔赴前线。

    婚礼上遇到了黎初霁,沈翘梧又惊喜又亲切,她凑到了黎初霁身边:“我说姐姐,您是哪方亲友?”

    黎初霁娇艳地笑了:“我是生活所迫,身不由己。”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欢迎来到曲汀先生和蔡潇潇小姐的婚礼现场。请各位落座,我们的仪式马上开始。”

    宴会厅里的灯光变暗,聚光灯打向了舞台。此时新郎和伴郎理应站在台侧候场,可是目之所及只有主持人一人。沈翘梧狐疑地看向宴会厅大门口,只见伴娘们乱成一团走来走去,扶景和不知所踪。门外盛装的新娘本应伴随着音乐隆重出场,如今却随着木头大门的开开关关暴露在了观众面前。这可怎么办,潇潇表姐对婚礼那么期待,现在一定很难过,沈翘梧心想。

    木头大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蔡女士,她急匆匆地跑到了沈翘梧这一桌:“你们也都没看见阿渚吗?”

    赵女士一下警惕了起来:“他刚才和小楼一起出去了啊!怎么了,找不见了吗?”

    蔡女士急得不住搓手:“他拿着对戒呢,这可怎么办。”

    台上的主持人照计划开始稳步推进仪式流程,伴娘急得冲他摆手,但是聚光灯打在台上,主持人看场下一片漆黑,除非有人跑上台,否则主持人根本意识不到发生了突发|情况。

    扶景和找曲渚无果,从宴会厅侧门走进来正看到这一幕。大部分宾客都在专注地盯着舞台,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现在跑上台打断仪式是适得其反。他绕场半周跑到了沈翘梧这一桌:“jas,g,戴婚戒了吧?”

    婚戒?沈翘梧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眸光打量了一下才注意到,楚江年和黎初霁竟然戴了对戒。

    “你要干嘛?”楚江年反问道。

    “摘下来给我,江湖救急。”扶景和伸手要戒指。

    黎初霁直接从无名指撸下戒指送到了扶景和手里,楚江年状似受伤地看着她:“g啊,要不要这么干脆,婚戒诶!”

    “别闹,人家两夫妻等着用呢。”

    “咱们不是两夫妻吗?”

    “人家是真爱。”黎初霁说着上手薅下了楚江年正在殊死保护的婚戒,递给了扶景和。

    扶景和拿着戒指、揪着新郎跑到了台侧,一转眼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等待上台的样子了。

    沈翘梧却没能有机会就婚戒一事拷问黎初霁。

    曲渚和吴玉楼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赵女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打不通,她当即起身要冲出宴会厅找人,蔡女士拉都拉不住。

    此时新娘入场的音乐已经响起,聚光灯射向了场馆大门口,伴娘们分列两侧将大门缓缓拉开,右侧的两个伴娘却忽然被撞了一个趔趄——赵女士的两只手分别摁住了她们的肩膀,作势便要推开她们从大门出去。

    整个大门笼罩在聚光灯下,几百双眼睛和四台摄像机都在捕捉着这一刻。眼看着就要上演新娘入场被来宾撞出大门的惨剧,说时迟那时快,赵女士身后伸出了两双手,迅猛地将她拽出了观众的视线。

    沈翘梧死命摁着赵女士的右胳膊:“阿姨,您别着急,等下我们一起出去找。”然后又看向了赵女士的左边,“谢谢你啊g,你简直是神奇女侠。”

    “小事儿,管闲事是我的特长。”黎初霁潇洒地甩了甩她的栗色卷发。

    终于捱到了新娘入场完毕,沈翘梧和黎初霁刚一松劲,赵女士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大门,沈翘梧紧随其后,蔡女士和黎初霁也一起跟了出去。

    与此同时,酒店二楼深处的一个洗手间里。

    “吴玉楼,”曲渚的诘问掷地有声,“这样说来,我追求你的那段时间,你是有女朋友的?”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曲渚的表情痛苦又隐忍,“怪不得你当初总是对我讳莫如深,我以为你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接受新的性取向,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

    “我想说的,曲渚,我想说的。”吴玉楼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隐隐有一丝哽咽,“可是我太害怕了,我怕我和你说了之后,你也不要我了……”

    曲渚的心痛更甚,他温柔地轻抚着吴玉楼颤抖的肩膀,然后吻住了他。

    突然,“砰”的一声,洗手间的门被撞开了。

    赵女士尖叫着闯进了洗手间,极尽辱骂之能事:“我就说我们小楼编制拿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辞职了!和家里的联系也少了,都不告诉我他住在哪里,原来是有你这么个扑街仔!我现在就要让你全家都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

    赵女士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众人根本拦不住。她一路大呼小叫地把曲渚扭送回了宴会厅门口:“我有心脏病的!今天你们谁拦我,我变成鬼都要缠住你!”

    沈翘梧的心凉了半截,看来今天是难以善终了。

    终于,蔡女士为了侄女的婚礼做的最后的抵抗也以失败告终,赵女士气势如虹地推开了宴会厅的大门:“曲渚的爸妈呢!”曲渚是新郎的亲弟弟,正在台上接受新妇敬茶的新郎父母闻言吃惊地看向了门口,场内一片哗然。

    赵女士的理智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打击蚕食殆尽了:“你们家儿子是死基佬,拐了我儿子!我今天在这里就要一个交代!”

    吴玉楼白玉般的脸庞血色尽失,整个人摇摇欲坠,沈翘梧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他,却又被他推开了。只见吴玉楼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赵女士面前,字字泣血地问道:“妈,你是要逼我死吗?”

    “我逼你死?小楼,妈妈是在救你啊,你怎么能这样说妈妈……”话还没说完,赵女士白眼一翻,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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