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个月,沈如练再次进入晏西沉的别墅。
外头阳光盛烈,照得落地玻璃窗外的庭院景象,清晰了然。
在游泳池外的草坪面积是真的大,一路延伸到了山脚。
草坪还种植着棕榈树,树高大,站在屋里看屋外,只能看到一半的灰色树干。
晏西沉放在她脚边的拖鞋还是那晚来时穿的那双。
设计很简单,颜色是灰色的,布料很柔软,穿着它走路,像踩在云端一样。
她换鞋,晏西沉则是进到吧台,过了一会,他端出两杯果汁。
颜色是淡橘黄色的,沈如练喝了一口,才知道这是青苹果胡萝卜汁。
沈如练平时经常榨来喝。
一是排毒养颜,二是她和梁修泽都不喜欢吃水果,但又不能不吃,她便想了一个法子,那就是榨汁,当水喝。
她一边喝着,一边看着晏西沉。
她禁不住想,晏西沉手上关于自己的资料到底查到了几分程度。
两人默默喝着果汁。
过了会,晏西沉看了眼落地窗外,目光移了移,落在沈如练脸上。
他说:“那晚看你一直盯着这院子,去走走?”
沈如练本想拒绝,但一想到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在屋内难免压抑,她点点头。
通往庭院的门在吧台这侧,是扇偏暗的门,因和周边的墙壁是一个颜色,初看是绝对看不出这边有扇门。
门不是用拉的,而是用推的,像古代电视剧常见密室的石门。
晏西沉推开门,看着沈如练,看样子是让她先出去。
沈如练暗暗想,这人真是有意思,处处都是怪癖。
到了庭院,草坪上落了不少叶子,绿色的、暗绿的、红褐色的、褐色的、黄色的,应有尽有。
阳光下,自然之美应显尽显。
明明是初夏,乍然一见,倒有了几分秋天将近的意思。
倏地,沈如练有些摸不透晏西沉了。
屋里是收拾得整整齐齐,一点凌乱都不见得,看得屋子的主人是个喜爱规整的人,见不得脏乱。
然而这庭院一地的落叶,和屋子里的规整正正相反。
不过,这不是她该烦恼的事。
晏西沉带着她走在遮荫的小径。
走了有十来分钟,阳光微醺,尘埃懒懒。
忽地听到他说:“上次见面离第一次相遇过去一个月,是我过去见你;今天是半个月,是你来找我。”
他的声音很平,像眼前没有起伏的草坪,阳光下,平平整整,叫人看不出一点异样。
沈如练却听出了这弦外之音。
她当作没听出来一般,阐明了今天过来的目的:“您之前为什么想投资梁修泽的研究项目?”
晏西沉眸光微动:“您?”
沈如练唇线抿得紧紧的。
他笑了下,笑意有些冷:“沈如练,你当真是有意思,上次是一口一个晏先生,今天是您了,看来你今天过来的目的和我预想的似乎很有差别。”
沈如练不想和他废话,直接说:“您既然撤资,恳请您以后不要再接近梁修泽。”
他语调骤然降了几个调:“恳请?在商言商的事,你是站在哪个角度和我谈判?”
沈如练看他几秒,想,这人颠倒黑白真是有一套。
她说:“您先前投资梁修泽的项目是站在投资方的角度?”
晏西沉摇了摇头:“沈如练,在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站在这里讲话时,把一口一个您给我丢了。”
沈如练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今天来的要求只有一个,”她目光直直地与他相迎,“请晏先生以后不要再以投资方的名义接近梁修泽。”
说完,她往回走。
没走出两步,却被晏西沉唤住。
他问:“那你呢?”
沈如练没回头,她看着眼前蜿蜒的石子路,说:“从前我与晏先生毫无瓜葛,往后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是吗?”晏西沉略低了声,“要是我不肯呢?”
沈如练说:“那劳麻烦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马。”
晏西沉走到沈如练面前,他是一身的休闲服饰,白色上衣黑色长裤,他人高,这身简单却又常见的搭配穿在他身上,倒显出了几分长身玉立的意思。
格外的清隽。
他的眉目淡淡的,犹如这庭院后的远山,深邃又幽远。
默不作声的时候,更是徒增了几丝游离的神秘。
以局外者看待这人,便会感叹这人长得是真的好,矜贵中带点疏离。
不得不说,是迷人的。
他和梁修泽不同。
梁修泽是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没有什么心计。
晏西沉却像处在迷雾中的人,看得见大致身影,但真的要看清他这个人,便如雾里看花水中探月。
尽是表象,尽是虚幻。
晏西沉盯着她,目光自上而下,颇有审视者的意味。
他似笑非笑道:“你知道我听到助理说你就站在别墅外面时,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沈如练不感兴趣:“我无意知道。”
他笑了笑,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两厢静默。
半晌,晏西沉不紧不慢地说:“我在想,你如果是来让我放过梁修泽,那么我该怎么做。”
他眸光微微敛了敛,稍顿片刻,又说:“听闻最近张胜那只猪又招惹你了,我又想如果你过来找我是为了你自己的事,那我又该怎么做?”
沈如练说:“让你失望了,都不是。”
“恰恰相反,”晏西沉摇了摇头,面上淡淡,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中,“我还考虑过另外一种可能,虽然这恰恰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
沈如练不说话。
他不急不徐地说:“就算你过来跟我说,你跟我不是一路人,你我从前以后都不会有瓜葛,都无所谓。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我不会放过你。”
沈如练皱紧了眉:“你是变态吗?”
他不恼,反说:“看来我在你那里的印象似乎不是很好。”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沈如练觉得今天过来,纯属多此一举,还给自己添堵。
晏西沉自顾自地说:“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来日方长。”
沈如练真觉得对面这人有病,病得还不轻:“我记得我之前没得罪过你。”
“你是没有,”晏西沉淡淡说,“是我得罪了你。”
沈如练真觉得自己再和他说下去,非得被气死。
她抬起脚,往前走。
身后的人不紧不慢地跟着。
到了屋里,沈如练拿起包包,走到玄关,正要换鞋。
不料,听到晏西沉如湖水一样沉静的声音。
他说:“我不喜欢强迫人。”
沈如练愣了下,嘴角扯了扯,随后弯腰换鞋。
他又说:“但是我看上的人,我又不能这么白白地放任她走。”
沈如练闭上眼,深呼了口气,转过身,就在她半只脚踏过门槛时,身后的晏西沉又说。
“我不介意当你的情人。”
听到这话,沈如练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了,好在她及时扶住了门槛,这才躲过一劫。
-
对于一个刚见过三次面的男人说不介意当你的情人。
沈如练听了只觉得讽刺。
她算是头一次见识到了有男人可以把做小三说得如此的清新脱俗。
还是自请做的男小三。
要不是沈如练亲耳听到了这话,多半觉得又是什么口嗨、无稽之谈。
回到家里,她把这几年的存款都算了算,一合计,高额违约金是无能偿付了,但是梁修泽的事还有退路可言。
又过了两天,梁修泽的精神样貌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与之不同的是,他不打算再自主研究了。
饭桌上,梁修泽说:“我打算去师兄工作的公司做研发人员。”
沈如练添汤的动作一顿,讶于他的放弃。
梁修泽起身从她手里接过碗,他一边添汤一边说:“当初说好就尝试三年,现在时间到了,还是没有什么起色,但是我们还要生活,不能只靠你一人。”
沈如练放在桌下的手忽地捏紧,前两天她合计了一下他们这些年存下来为结婚准备的钱,那笔钱如果拿出来的话还是能支撑他的研究事业一段时间的。
她当即沉默了一会,随后说:“你想好了吗?”
梁修泽说:“年底你就25岁了,当初说好了我们要在你25岁那年领证结婚,这件事我可不会食言。”
沈如练笑了笑:“我还要拍戏呢,这么早结婚有碍我前途发展。”
“你想反悔?”
“嗯……”
她作沉思状,梁修泽却伸过手来,握住她的手,慢慢地握紧。
他声音无形放松了许多,也比平时的低:“阿练,我这一生是要和你度过,这个念头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天从没有更改过。直到今天反而越来越强烈。”
沈如练盯着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时间长了,眼里慢慢有了潮意。
她声音微颤:“我也想过,”话毕,她的眼泪几乎从眼眶里掉落,额头抵在两人紧紧握住的手上,她声音轻轻的,宛如自我催眠,“修泽,我也这么想过的。”
这晚之后,梁修泽成了朝九晚五的普通社畜,而沈如练还在为经纪合约一事发愁。
月底的时候,她收到了公司传来的最后通令。
要么拍那部剧,要么就按违约处理,一起算算过去的帐。
前者,沈如练不可避免地绕不开张胜,甚至还会被他吃抹干净;后者,她无力偿还那么高的违约金。
这些天她查过之前跟她类似的官司案件,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
除非,她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红起来,能有与之对抗的背景;可现实是她的工作都被停了,说是停,其实相当于被雪藏。
就算真的被她踩狗屎运红了,这官司不耗个两三年几乎打不下来。
沈如练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决方法。
与其这么被压着打,不如反抗一次,直接把事情闹大。
经纪人江航来电话问她是否要参加总经纪人赵姐攒的一个局时。
沈如练问:“张胜也在?”
江航叹了声气:“如果不是他在,你认为赵姐会让我过来问你吗?”
沈如练冷冷地笑了下:“看来赵姐还是对我挺好的,给我最后一次弥补的机会。”
江航情绪很低:“要不我们不参加,爱咋地咋地。”
“我要参加,”沈如练说,“最后一次机会,总得试试。”
虽然,以卵击石要不得;但在危急时刻,主动进攻也不失为防御的一种。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