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琉璃瓶子,丁宁就把原种给栽到了琉璃瓶子里。又过了些日子,等琉璃瓶子里爬出细细的菌丝,她就准备起培养基来。

    菌丝长好后,要移到培养基上继续繁殖。繁殖好了就可以直接栽培了。培养基的选料不固定,可以用谷粒、麦麸、米糠、木屑等,也可用棒子芯、棉籽壳这些。

    棒子芯是去年的,不新鲜,不能用;棉籽壳一时也无处去找;谷粒嘛,用了又觉心疼。所以丁宁最后还是选择将木屑和米糠、麦麸混合一起。

    榆树枝早就提前晒好,又细细看过,上面没有霉变、虫蛀,一部分砍成小块,一部分磨成更细一点的渣子状。虽说是用木屑做原料,可并不是说一定要磨得细细的,像粉一样,而是要粗细混合使用。

    木屑做好,还要提前预湿、堆积、散味。等把木屑堆积到一起,浇上水,只等着两天后水分都浸到木屑里,就可以进行下一步:拌料了。

    丁宁忐忑不安地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拌料的日子。她拿起木块,入手湿哒哒的,又用刀从中间剁开,见里面也是湿的。遂放心把米糠和麦麸混到木屑里,拌料时一定要确保混合均匀,否则菌丝会生长不均。

    待混合完毕,她又抓起一把料,见手指缝间隐隐有水滴滴落,心知这料成了。

    接下来还有件重要事:灭菌。鉴于这里没有什么灭菌设备,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放入蒸锅高温灭菌。

    幸好院中有个小锅灶,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丁宁也不敢假手于人,从头到尾,一共将近两个时辰,她一直坐在那儿烧火。火还不能太大,否则锅里蒸汽太多,底料就太湿了。

    将底料从锅中取出,放到阴凉处,待用手摸着没什么问题,也不冰凉,就将菌种放入事先留好的孔洞,封好口,放到温暖通风处,保持湿度。

    三日后,丁宁拿起瓶子挨个检查,若菌丝细白,就说明接种成功;若菌丝发黑、发绿,总之看着就像毒蘑菇似的,那就说明这菌丝没法用,得赶紧挑出来,免得把别的菌丝给污染了。

    等菌丝长满瓶子,并向下长了一小节,就可以往培养基上栽培了。这回再长出来的就不是菌丝,而是真正的木耳了。

    这日,青姐跟着周方生一起过来了。这还是丁宁让人给青姐捎了信,说是黑木耳长出来了,让他们过来瞧瞧。

    自回到南河村,青姐就时不时想起栽木耳的事,还有那堆肥的事。

    庄户人家想要存点银子,那可是得从年头忙到年尾,落不下多少清闲日子。若那木耳真能栽成,想要赚钱,就得扩大规模,光靠宁姐自己自然不成。

    她都想好了,周家既有人也有地方,出人出力都没问题。届时哪怕宁姐只分给周家两成,也总是个进项。

    还有那堆肥的事。她从周方海那儿听说,后来他帮着在大坑旁挖了个小坑,里头加了好些东西,什么石头、泥土、骨头等,还有鸟粪,听得她是一头雾水。

    甫一见着人,青姐就让丁宁赶紧带着自己去看木耳,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见过长在袋子里的木耳呢。

    这棚子还是栽木耳那日现隔出来的,因为栽木耳对湿度有要求,放到仓屋和卧房都不合适,须得单独找个地方。原来的棚子没有门,没法保证湿度,只得拿木板单独隔出一间。

    进了棚子,打眼一瞧,架子上摆了好些个小麻袋,袋子上长了一朵朵黑木耳,像裙摆一样围在麻袋周围。

    “这和咱们常吃的一样吗?”周方生自恃是个脸皮厚的,也不怕人笑话,最先开口问道。

    “一不一样,你尝尝不就知道了?给。”周方海随手摘下一朵,递给周方生。

    周方生先是拿手摸摸,手感并无不同,又放嘴里咬下一块,舔舔舌头,还真是那个口感。

    他把渣子吐出来,问道:“那你们想好往哪儿卖了吗?”

    丁宁摇摇头,她也不是没想过,而是压根不知道往哪儿卖。

    周方生又瞧瞧剩下俩人,见人也是摇头,笑道:“感情你们只管栽不管卖呀。那你们这顿折腾可图啥呢?难不成是为了自家吃?我知道了,你们准是不晓得去哪儿卖。”

    “你这孩子,倒是在这儿卖起关子来。”于婆子笑着拿手点点他。

    他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这可不是卖关子,只不过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法子说出来,大家一起合计合计。咱又不指着做这一锤子买卖,总得有个章程。”

    见众人一齐巴着眼睛看他,他收了笑,肃然道:“我打算着,你们这木耳得往县城、州府送。镇上一共就那一家酒楼,剩下的就是小铺子,能用多少木耳?也不改日了,就明儿吧,我先去县上打听打听。”

    自打周方生两人去了县城,丁宁就有些坐立不安。屋里坐不住,屋外也站不下。

    到了后院,瞧着隔壁周家那两头猪,正挨着躺在干草堆上晒太阳。她瞧瞧那猪,又想想自己,不觉羡慕起这猪来:每日只管吃和睡,万事不愁。虽说养肥了是要杀掉,可自己孤身一人,也是今日不知明日事的。

    唉,当真是不见黄河心不忧,见了黄河脸忧愁。原来没栽成的时候,倒是没愁过,现下栽出了木耳,反倒脸苦心也苦。

    她想想,还是得寻些事做,没得木耳没卖成,自己先就慌了手脚。

    回屋捡起针线筐,和于婆子说了一声,就开了门到周家去寻素姐做针线去了。

    素姐今年八岁了,廖氏为了磨她这性子,近些时日都给安排了针线活,说话也不让高声大气的。素姐正憋得难受,正好丁宁过来,脸上笑嘻嘻的:“丁姐姐,正巧你今儿有空,不如教我做针线。我这一个人做,怪没意思的。”

    廖氏“哼”一声:“那作甚有意思?出去疯跑?你看村里如你一般大的,哪个还满村乱跑?不说让你学那大户人家,笑不露齿、行不摆裙,也总得做出个秀气样子。”

    素姐脸上堆着笑:“娘说得对。不过,几日里倒也该给放一日假。丁姐姐,你说是不是?”

    “这倒也是,针线活做多了,也着实累眼睛。”

    廖氏无法,点点素姐的鼻尖,起身道:“我还是出去看看药吧。可没得闲工夫陪你在这儿闲聊。”

    因原主的针线活很好,丁宁怕自己露馅,早捡了不忙的日子一个人在屋里练过针线,所以此时穿针引线,一点都不露怯。绣花且不提,只单单缝个荷包倒也能应付。

    不过她今日做的倒不是香囊、荷包一类的精致小物件,她今日要给于婆子做个靠枕。这种靠枕有三面,每一面上都有两个凸起,正可以按压腰部。

    素姐瞧过花样子,也来了兴致,这靠枕只要针脚密实些即可,配色什么的倒没太高要求。她这几日做那荷包,做得手都要被扎肿了,劈线都不趁手。

    靠枕缝完,丁宁就想回去先把东西放下,她打算去镇上割点肉。

    哪想素姐听了,也吵着要一起去。后头被廖氏说了几句,硬把人给留在家里。

    ………………

    到了肉铺子,因是中午,肉不多,丁宁挑拣一番,买了块连肥带瘦的肉。拎着肉往回走,正遇上何氏。她拿眼一扫,装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何氏瞧见小姑子,本不想理人,她可还记得那镯子的事。一撇头,就见丁宁手里还拎着肉,两眼顿时亮了。心道:这丧气鬼离了家,竟越发滋润起来了,不止气色好了,还吃上肉了。

    “哟,这不是宁姐吗?你也真是的,咋现在连亲嫂子都不认了,招呼都不打一声?”何氏紧走几步,到了近前,扯起嘴角笑道。

    何氏这话说得又脆又响,由不得人不往这儿瞧。

    丁家原就在镇上住着,自然有人识得姑嫂两个,有几个甚至低声议论起来,还不时扫两眼。

    丁宁的脸刷的沉了下来,心里恨得要死,把牙咬得嘎巴嘎巴直响。二月的天气里,就把衣着单薄的小姑子给撵了出去,现在竟然还好意思挑起理来?

    她也不搭话,绕过何氏,径直往前走。

    何氏哪是个轻易放弃的?再说了,那肉可还没拿到手。她嘴里“啧啧”出声,喊道:“哎哟,这是发达了?当着人面都装不认识了?也不想想,你这番造化是承了谁的情?”

    听了这话,丁宁扭头冲何氏冷笑道:“若不然把这造化给你?也不难,趁现在人多,赶紧家去拎个包袱出来,也往门前一站,就成了。说起来,嫂子你这运气比我好,至少天暖和了不少。”

    “你个小蹄子,那嘴里说的都是啥?往门前一站那不成了……”何氏尖声怪叫起来,又猛地收住声,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鸭子般。

    “像什么,嫂子?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

    何氏自是不敢说出来,若真的说了,那丁家成了什么地方?她把嘴唇抿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可心里却恨极了,早把丁宁给骂了百十八遍,恨不得能冲上去给她一巴掌。又碍于街上有人看着,遂露出个笑模样,道:“想是你刚才听错了。嫂子啥也没说。你说你这孩子,说话就说话,咋能损人呢?”

    若不看那脸,丁宁还真当何氏心里没气,可那脸都被憋得面容扭曲了,她还硬挤个笑出来,瞧着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她也笑笑,道:“那咋能算损人呢?你们当时不就这么对我的吗?”

    “宁姐,不是我说你,你这可就不对了。你哥也是为你好。若进了张家门,哪儿还用得着你自个出来买肉做饭的?再说了,人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会疼人。”

    不等何氏继续往下说,丁宁又道:“你既然这么喜欢,那你去得了。”说完,她转身就走,再不理人。

    何氏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在那儿干瞪眼,愣是没说出话来,等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你个丧门的东西,没的家放屁,亲嫂子竟也敢编排,看回头我不收拾你。”说罢,气冲冲往家走,念叨着回头把这蹄子再给卖一回,看她还敢不敢冲自己喊。

    围观之人待姑嫂两个都走了,都出声议论起来。早前丁家那事闹得满镇都知,只事儿过了这许多日子,本来近些日子早就消停了,可刚才两人闹了这一场,又把这话题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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