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娘把左邻右舍走了个遍,也没见着狗剩,急得她赶着往码头跑,差点儿把鞋都给跑掉。
到了码头边上,只见人来人往,原是一艘货船到了,人正往下卸货。
她担心狗剩若被拐子拐走了,怕是要直接拿船运走。也顾不得扛包的都是男人,直接就往里头冲。
这下干活的人不乐意了,好好地扛着货,无端端有个女人冲上来,还念叨着孩子被拐走了,他们这可是货船,拉货的,哪儿有地方运人?更何况是拐了孩子?
端看这女人头发凌乱,嘴里叨叨咕咕的样,怕不是个疯婆子吧?
若不是顾忌她是个女人,早就一把推开,还能容得她在这儿吵吵嚷嚷。
韩老二赶到码头时,就见家里的婆娘直冲上了货船,半路被船老板给拦住了,正在那儿推推搡搡,实在不像话。
他跟上去,不住点头哈腰,又一手拽住狗剩娘,硬是给拖回了岸上。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跑这儿来撒野?也没想想人家这么大货船,会藏你家孩子?赶紧回村里找去。”
说完,韩老二骂骂咧咧往回走,再不理狗剩娘。码头边上不断人,若狗剩真到了这儿,不可能没人见过,回村里找才是正经。
狗剩娘被骂了一顿,胳膊被拽得生疼,心里把闺女骂个半死,想着若找到狗剩,非狠狠打这死丫头一顿不可。
…………………………
“睡了?”
丁宁点点头,随手带上门,轻手轻脚地跟着于婆子进了屋。
“要不我再去一回?许是老韩家家里没人,要不怎么到现在了还没人来。”于婆子坐下也觉不安稳,遂起身要出门。
被丁宁给拦住了,问清韩家的位置,道自个走一趟吧,反正那孩子现下睡着,总能睡上个把时辰。床边被她塞了条被子,轻易不得掉下来。
待出了大门,就见路上人多起来,有几个还在忽高忽低地喊着什么,近了一听,原是喊着“狗剩”。
狗剩又是哪个?
不防旁边的妇人一把抓住她,问道:“看见狗剩没?”
她愣了愣,道:“狗剩是谁?怎么了?”
见她愣愣地,人也面生,那妇人松开手,苦哀哀道:“韩老二家的孩子,走丢了,这不村里人都帮着四处找呢。”
莫不是家里那个就是?忙一把拽住妇人,问道:“那韩家的人在哪儿?”
妇人也被吓住了,迟迟疑疑道:“就是那个头发散着的。”待要问问她是不是知道信,人早走远了。回过神才想,这姑娘是哪家的?好似在哪儿见过。
“狗剩娘。”隔老远,丁宁就喊了一嗓子,因她见狗剩娘眼瞧着是要往河边走,怕待会跟不上。
狗剩娘一回头,见一个姑娘立在不远处看着她,心道这又是哪个?自家可没功夫和人闲聊,又要往下头走。
丁宁急了,这人咋还不搭理人呢?赶紧上前,拽住人道:“狗剩在我家呢,赶紧跟我走。”
狗剩娘还不信,也不知哪儿跑来个姑娘,上这儿来蒙人。
旁人见了,道这是在于婆子家住着的丁姑娘,想必是真的。反正也没找见人,还不如去看看,说不准真在那儿呢。
听见“于婆子”仨字,狗剩娘不由脚步一滞,莫名心虚起来。往常只听男人提过丁姑娘,说那肥是她捣腾出来的,没想这回遇上了真人。
村人见她还在磨蹭,反倒急得不行,这当娘的咋还不如她们急呢?都火烧上房了,还在这儿磨蹭,赶紧上手推了一把。
狗剩娘被这么一推,再顾不得心虚,转身跟着往村里走。边走还不忘让人告诉男人一句,道孩子找到了。
她也是心虚,万一待会人家知道那肥是自家拿的,自个可顶不住。也不想想,若真知道是她家偷的,还能不上门找?可见坏人心难过四方,夜蝙蝠怕见太阳。
…………………………………
进了院儿,狗剩娘方才急起来,赶着就要往屋里跑。于婆子一把拦住了,道孩子睡着了,待会轻些进门。她才收住脚步,蹑手蹑脚打开门,从门缝里瞧了一眼。
只一眼,眼泪就淌了下来:真是狗剩。
对上儿子,她倒也知道好歹,没敢大声嚷嚷,轻轻关上房门,出来就和于婆子道了声谢,其余的再不敢多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漏了自己的底。
孩子找到了,村民们这心也都放下来了,站堂屋里就聊开了。说着说着,就问起这孩子到底是咋到了这儿的。
于婆子一指丁宁,道这事得问她。
村民齐刷刷看过来,丁宁点点头,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咋走来的。那时我正在薅草,一抬头就见他站跟前了。问他是哪家的,他也不开口。后来还是阿婆说好似是韩家的,就给了吃喝。她就说去给韩家报信。”
于婆子也点点头,对狗剩娘道:“本来我是要去你家的,可巧半路上被方婆子拦住了,她说让她家小孙女正在近旁,就让她去你家支应一声。”
狗剩娘霍地站起身,问道:“你们可有人见过方婆子那孙女?我可是从始至终都没见过那丫头。也不知跑哪儿玩去了。这么大的事竟也能给忘了。若是她一早就去了我家,我也犯不着找这么久。方婆子呢?”
儿子没丢,狗剩娘也似被神仙灌了口仙气,立时活了过来,还有心情找方婆子算账。
大伙面面相觑,方婆子自然是没在这儿,帮着找的除了男人,就是她们这些二三十岁的妇人,那岁数大的,腿脚不利索,自是不好麻烦人家。
算账也是要找到人才能算,人没在眼前,还算个啥?狗剩娘只觉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不得疏散,把胸口堵得生疼。
她哎哟哟捂着胸坐下,嘴里还在叨叨咕咕,道方婆子误事,等寻着人,必是要骂她一顿。
人群里就有人撇撇嘴,自家孩子不好好看着,两口子都往外头瞎走,反倒怪起旁人来。这才想起来,她家闺女咋不见影呢?
“来弟?那个死丫头片子,也不知躲哪儿去了。必是知道要挨打,悄摸儿藏起来了。就让她躲,我看她能躲到几时?”
不提闺女,狗剩娘还只和方婆子生气,提起闺女,狗剩娘的火一下子全冲闺女去了。若不是这个死丫头,儿子哪能走失?
一时又埋怨起于婆子来,那方婆子的孙女才只六七岁大,她竟也放心让她传消息。但凡人钻起牛角尖来,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越想越气,可又不敢出口怪罪于婆子,在她看来,于婆子就像个带刺的马蜂,轻易惹不得。若不小心惹上了,准得弄得一头包。就是不说这个,满屋子帮忙的若是知晓了她这心思,怕是以后也没人愿意帮她了。
韩老二得了信,也急吼吼地赶了来。一进堂屋,就赶着上前询问。待知道儿子在睡着,忙向于婆子道谢。
于婆子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
韩老二寻思一回,还是决定把孩子抱回家去,老放在别人家里不是个事。
狗剩娘进了屋,摇醒狗剩。狗剩睡得正香,猛地被他娘摇醒,气性上来了,咧嘴就要大哭,被他娘一把捂住。抱起来就往外头走。
见了丁宁,狗剩倒还记得,伸手嚷着“饼饼”。
狗剩娘倒给羞红了脸,自家也没短了这小祖宗吃喝,偏还跑到别人家里要吃的。
韩老二嘿嘿一笑,接过孩子,又向于婆子道谢,出了大门。
眼瞧着离家不远了,狗剩娘憋不住了。
“你说,她们是不是晓得那事了?要不咋那么巧,狗剩就去了她家?”
韩老二冲她一瞪眼,压低声音道:“你不说,我不说,能有谁知晓?别摆出副心虚的样子。再者,”他指指狗剩,道:“都说小儿心思最是清明,若被他听去了,说给人家听可怎么得了?”
狗剩娘拿手捂住嘴,再不敢言语半声。
待进了屋,见屋里灶冷锅也凉,狗剩娘气不打一处来:“来弟,又死哪儿去了?”
“想是出去找狗剩了,有人见着了,自然能告诉她。你先做饭去,儿子都饿了。”韩老二不耐地皱起眉毛,把眼一瞪。
狗剩娘当即软了态度,也不敢高声叫骂,只低低絮叨个不休。
及至吃过了饭,碗筷俱都洗刷好,来弟也不见影。狗剩娘这才急了,担心起闺女来。
看男人还不当回事,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说不着急那是假的。她一把拽下围裙,起身就往外走。
到了门口,遥遥见有人向自家来。定睛一看,不是来弟是谁?
“狗剩娘,闺女不见了这么长时间你都不找找?你是咋当娘的?”
不待狗剩娘开口,陈婆子劈头盖脸说了一通,见狗剩娘低头不语,她哼了一声,心道儿子是亲生的,闺女就不是了?真是糊涂油蒙了心。
“这都快天黑了,也不知道出来找找。那河上来来去去的,什么人没有?你当只有那货船吗?若一把给人抓走了,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嘴皮子说破,耐不住自家不当回事。陈婆子也不想做那恶人,回身安慰来弟几句,就走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