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家兄弟一同回来,丁宁赶紧起身。她是今日才知道,原来和人聊天也是个辛苦活。何况她对这时代并不是太熟悉,总是担心言多必失,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实在避不过,只好笑笑。到了最后,她觉着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等她再次回到堂屋,发现周方生和管事竟然都回去了。
这么快的吗?
谁料,更快的事还在后头。
三日后,那管事又来了。他是来接丁宁去田庄的。
听管事说完,丁宁都有些恍惚了:这就是大户人家的速度吗?三天就把东西备齐了?
赶紧把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团了个包袱,和于婆子简单说了几句,就往外走。
于婆子有些担心,云家的名号她倒也听过,可还是忍不住为丁宁担心。独身在外,哪是那么好待的?何况又是个姑娘家,可她不过一个老婆子,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到了门口,她不放心地拉着手仔细叮嘱几句,方才脱开手,看丁宁上了车,又道等到了庄子上,捎个信回来。
等马车走远了,看热闹的妇人才齐齐围上来,向于婆子打听。
于婆子只说丁宁找了个零工,现下搭了个便车过去,别的一概不知。
这话说出来,自是没人信的。丰水村离镇上近,距县上也不远,平日里农闲时,找零工的也不少,可也没见哪家坐车干活的?不都是摆着俩腿走去的?能坐得起马车,那零工得挣多少银子?
难不成人家是看中了她的绣活,让她跟着去绣什么大件?据说大户人家的姑娘出嫁,都得找专人绣嫁衣?
又或者……
众人心里自有一番合计,当着于婆子的面,她们自是不敢多说些什么,毕竟于婆子的脾气一向不太好。虽说眼下岁数大了,腿脚也不好,但若是惹着了,给堵上门骂上一回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又使眼色又努嘴的。等背了人,还是该说就说。
反正人不在村里,任凭她们咋说也传不到丁宁耳朵里。
马车上的丁宁自是不知,自个的风评又一次变坏了。
路上,她撩开车帘向外看了几眼,两边的景色很是陌生,看来原主也没到过这些地方。
不过,这附近不是水路畅通吗?为什么去那庄子反倒要坐车呢?水路不是更快吗?
直到马车停下来,丁宁才意识到,原来那庄子不是临着水的,怪不得要乘马车。
到了门口,赵庄头和吴婆子早就等在那儿了。王管事自去和赵庄头说话,吴婆子领了丁宁进了后院。
“喏,你就住这间吧。待会你看看,若缺什么东西只管来寻我。杏丫。”吴婆子出了门,冲前院喊了一嗓子。
一个姑娘从倒座房嗒嗒跑出来,惹得吴婆子一阵抱怨:“都说了多少回了,这么大姑娘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跑什么?又不是火上房了。”
杏丫笑笑,也没反驳,只拿眼睛不住盯着丁宁看。
这姑娘看着比自个还小,真的会栽木耳吗?
“这就是昨儿说起的丁姑娘,你跟着照应。”话毕,和丁宁说了一声,转身走了。
丁宁只道吴婆子就是个冷面性子,也没放在心里。反正自个最多待上半月一月的,犯不上计较这些个。
杏丫是个热络性子,看她把包袱放下,就拉起她把这后院转了个遍。又道自个家就在倒座房住,那一溜儿住的都是庄户。
等丁宁回到屋子里坐下,不止庄子上的事,连各个庄户叫什么都被塞了一耳朵。但她也知道,越是这种人多的地方,那关系就越复杂,自个初来乍到的,更应只带耳朵不带嘴,别人说什么只要点头附和就是。
别看这杏丫是个热情的,就以为是个好的,这人哪,好与不好可不是凭着那上下两张嘴皮。具体如何,还得往后再看。
待杏丫说得口干舌燥,又要去灶上拎壶水。丁宁赶紧起身,也跟着去了。自个是来做事的,又不是让人来侍候的。
灶上正做着饭,一进去烟气蒸腾,菜香扑鼻,两个妇人正在灶上忙碌,一个小丫头坐板凳上摘菜。
见杏丫过来,其中一个妇人道:“这饭且还等着呢,等过上半个时辰再来吧。”
“刘婶子,我来拎壶水。”杏丫笑嘻嘻道,自个走到炉边去拎水。
妇人朝门口瞥了一眼,见门口站着个姑娘,看着面生,转头看看杏丫,冲门口努努嘴。
“那是丁姑娘,今儿刚到。这不我想着给她拎壶水洗洗。”
妇人听了,审视地看了丁宁几眼,末了转了头,又去忙活。
另一个妇人则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丁宁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活计可能没她以为的那么好干。莫不是人家不欢迎自个过来?可自个是来教栽木耳的,和这庄子上的人能有什么冲突呢?他们不是种地的吗?自个可是种菜的。
若不是她翻遍原主的记忆,从未来过这庄子,也从未见过这两个妇人,都要怀疑以前得罪过这庄子上的人了。
午饭都是到厨房去吃的,院子里摆了几张桌子,俱都坐满了人。
杏丫坐到她旁边,边吃边给她介绍,她只囫囵听个名儿,至于人,根本就对不上。只记得赵庄头和吴婆子。
她这头挨个记人,那头众人也都不时看她几眼。还是赵庄头看不过眼,喝了一声:“赶紧吃饭。”众人这才低了头,再不往这瞧。
下午,吴婆子让人来说了一声,道让她去前院找赵庄头,一块去看看木头。她赶紧起身跟着人出了后院,往园子里去。
云家不愧是大户人家,庄子也修得大,原以为来时见的前院后院就够大了,哪成想旁边竟还单独有个园子。
园子里郁郁葱葱,除了树和花,大片空地上还种满了菜,看得她眼馋不已,何时自个也能有这么大片地,到时想种啥就种啥。
她长出一口气,暗道自个这又是在做梦了。连遮身的片瓦都没有,竟还妄想有地?这可真是痴人说梦——胡言乱语了。
等见了赵庄头,她赶紧收起心思,专心应对,这第一印象可不能差了。
赵庄头一见这姑娘就头疼,主家也真是的,想一出是一出,这么点个小姑娘会干啥?种菜嘛,倒不难,可那木耳岂是好栽的?若不然怎么那卖木耳的都上山上采去,没见自家栽呢?
真是胡闹。
可这庄子是人家的,自个只是个庄头,自然是人家说如何就如何了。
他木着脸,伸手往地上指一指,道:“都在这儿了。”
丁宁心下就是一紧,可也没时间细想,赶紧蹲下去看木头。她先是看看木头上有没有虫子,若有虫窟窿就不得用。又用手轻轻一托,把木耳摘下来,仔细看下面的菌丝。菌丝没问题,才能用。又把挑出来的这些比一比,挑那木耳长得又多又大的木头。
这么一番挑拣下来,只得两段木头能用。
赵庄头看了,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他让人上山选了十节木头,原以为各个都是顶好的,没想只得两段木头能用。
他斜眼瞪了一旁的汉子一眼,让你仔细看着,最后就给拖回来这么些个玩意。这不是诚心让他在个丫头片子面前丢脸吗?
汉子也委屈,他往日里也没摘过木耳,找这木耳可费了他老大劲,谁知拖回来竟还不合人意。赶紧把身子往后缩了缩,躲到了边上。
赵庄头看见汉子那样子就来气,这没出息的样,没得让人看了笑话。
“赵叔,您这儿谁跟着学栽木耳?”
“他学,他学。”拖木头的汉子登时来了精神,一把把个青年从身后拖出来。
青年未开口,脸儿先红了。吃饭时他才知晓,这会栽木耳的人竟是个小姑娘。说起来,自个也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今日倒要向个小姑娘学艺,实在是羞人。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丁姑娘,我叫赵铁山。”
“啪”,赵庄头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大声点说话,咋像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转头又冲丁宁道:“往后,这小子就交给你了。你别看他比你大,该说说,要是不好好学,你就来找我,我来收拾他。”
“那你们是……”丁宁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俩人长得这般像,怕不是父子俩吧?
“这是我小儿子。”赵庄头倒也不避讳,木耳能不能栽得成还是两说,若寻了别家,万一栽不成,岂不是耽搁人家时间。只得舍出自家孩子了。
“行了,你就留这儿跟着学。丁姑娘,我先去忙了。王五,你也来,别在这儿看热闹了。”
丁宁见赵铁山面上犹红,手脚也不知往哪处放,只得开口问道:“这栽木耳的东西都备齐了吗?”
提到干活,赵铁山面上热意顿时褪去,道:“琉璃瓶子备下了,那些料要等上一两日。”
丁宁摆摆手:“那个不急,有琉璃瓶子就成。先洗洗木头,然后晾干。”
赵铁山忙应下来,赶着去端水洗木头,待木头洗好,寻个向阳的地方,担在架子上晾干。接着又忙着锯木屑。
丁宁看了半晌,觉出不对来,怎么只他一个人干活?他爹没给找个帮手吗?
她四下里瞅瞅,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园子里静悄悄的。有心去菜地里瞧瞧,和赵铁山说了一声,就往菜地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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