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丁春花先去看了眼接种瓶子,开门前,她还特意看了眼门锁,完好无损。又往地上瞧,这几日都没下雨,地皮是干的,自然也瞧不出什么。
又过了一日,她先去寻了赵铁山,准备做原种。做原种的过程很顺利,许是二少爷在此的缘故,园子里静了许多,除了她和赵铁山,旁的人连个人影都不见。
赵铁山也安慰她,许是那时恰逢风吹了树枝,或者耗子在地里找吃的,总之,不可能是庄子上的人。庄外的人更是不可能了。这附近虽说也有庄子,可是平日里来往不多,以前也从未见有人打这儿走。
而且据他所知,庄子上的人一开始知道要栽木耳时,可是个个都嗤之以鼻的,还道山上的木耳这么多,犯得上花银钱请人来栽吗?
若主家真想摘木耳,寻几个清闲日子,大家一起上山就能摘下两筐来。他们也不多要,只要年底多发些赏钱即可,何必把这银子便宜了外人?
再说了,往年他们也往云府送过干木耳,也没见人家有多稀罕。
等丁春花到了,更是说什么的都有,这么个小姑娘,种菜都不见得能种明白,还能会栽木耳?怕不是府上哪个管事的亲戚吧?
丁春花知道,赵铁山是个憨的,却没想会这么憨。他是生怕自个对庄上人的印象太好了不成?竟上赶着告诉她有人说她坏话。也怪不得他每回出门,他娘都耳提面命,就差跟在后头教他说话了。
遇上个傻徒弟,她能怎么办?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钥匙收进自己袖子里,再不敢轻易脱手。
接连几日,庄子上风平浪静,别说她想象中的那贼,就连吵嘴都没几声,往往刚嚷嚷起来,就被人压下去了。
吃饭时,倒是听刘婶子提起,赵铁柱有事出了趟门。
赵铁柱这人,她有印象,就是那日伸腿想要拌她的人。且她那日看得分明,这人当时可是先撇过头,又把头转回去才伸出了腿。
那日回去后,她还坐床上想了半晌,也没弄明白自个能和他结下了什么仇。那就不是冲着她来的,那会是冲谁来的?
她想了想,应是冲着赵铁山来的。她记得,赵铁山那日就挨着赵铁柱坐着,若她当时真的被拌倒,就会扑到赵铁山身上。
如果她真的扑到赵铁山身上,对赵铁柱又有什么好处呢?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但是无利不起早的却是大多数。没好处的事更是没人会做。
把她赶走?他就不怕这事一旦被查出来,他自己先就得罪了庄头得罪了管事的?
又或者,拿她做筏子想把赵铁山拖下水,顺便拉下赵庄头。可赵庄头是他大伯,往常应也多有照顾,这种背地里使阴招的事得是啥样的白眼狼能干得出来的?
不过自那日后,她倒是留心观察了几日,看那赵铁柱面上倒是如常,只望向她时,嘴角总是撇着,鼻子哼一声。
现下人又出了门,她总觉放心不下,吃过饭就又去了棚子处。绕着棚子转了一圈,又去找吴婆子借了些东西,等一切都安置好了,才放心回去。
下晌,杏丫来寻她,说二少爷想要吃笋,刘婶子就让她们几个一起去竹林子里挖笋。
她心下一动,想起前世吃过的油焖笋来,油汪汪、脆生生、咸香鲜甜,不由吞了下口水。
春日里正是挖笋的好时候,这时候的笋最嫩,尤其是春雨过后,那竹笋更是纷纷破土而出。这个时候,拎上把锄头钻进竹林,用不了多久就能挖到一小筐。
还没靠近竹林,就闻见了一阵竹叶的香气,这还是丁春花头回看到竹林。没办法,她就是个北方人,想要体会一把竹林深处有人家的静谧,非得往南走不可。
看她一副陶醉样,杏丫乐得合不拢嘴儿,竹子还是什么稀罕物不成?这一片片的全都是,也就是这个时节都来挖笋,看着竹林的人挺多。等过了这段时日,哪有人往这黑洞洞的地方跑?
这处的竹林细细密密,站在林子里,一点阳光都见不着。现下还没热起来,待久了身上都觉冷飕飕的。
几个姑娘都是挖惯了笋的,拎起小锄头,先往那颜色浅些的竹子边上走,据杏丫说,挖春笋得找那一两年的竹子,像那颜色深的,都是年份久了,挖出的笋不好吃。
待到了近前,还得看裂缝。若地面上的土鼓起个包来,且上头还有开裂的地方,一般都能找到笋子。
先用手把开裂的土扒开,露出笋尖,再拿起锄头,沿着笋尖轻轻往下挖,待挖到竹笋根部,一锄头下去,就能挖出个完整的竹笋。
在挖笋这件事上,丁春花自认是个新手,每回挖到根部,她都要比划半天才敢下锄头。可饶是她这么小心,还是挖坏了两颗:人家挖的笋根是平的,到了她这儿,成了斜的,愣是比人家少了一大块。
挖坏了两颗后,她再不敢下锄头了,每每寻到颗竹笋,等挖到根部,她就找了杏丫和桃丫来,让她们最后来一锄头。
所以,直到拎起篮子往回走,丁春花那篮子里只躺着可怜的三四颗竹笋。别人那篮子里早就装满了。
到了大门外,却见门前停了辆蓝布小车。姑娘们不由都好奇起来,什么时候庄子竟然这么热闹了,一个个都赶着来这儿?
去厨房交了竹笋,才听刘婶子说,府上的刘管事过来了。
一听是刘管事,几个姑娘俱都撇了嘴,他这一来准没好事。
“丁姑娘,你不知道。那刘管事每回来都没好事,总是寻我们的错处。有好几回,赵叔差点都和他吵起来。后来,他给分了别的庄子,再不管咱们这儿了。也不知这回怎么又把他派来了。”
杏丫嘟囔个嘴儿,小声冲她嘀咕几句。
这刘管事也是个不经念叨的,这头杏丫刚住了嘴,那头他就现了身。
丁春花一瞧,心道若杏丫说的是真的,他还真是相由心生:尖嘴猴腮,一对眼睛又小又圆,下巴上一撮山羊胡子。
此时,他捋着胡子,半眯着眼,脸上堆笑,把院里几个姑娘细细瞧了又瞧。末了,把目光定在丁春花身上,停了片刻,才笑道:“看来,我今儿有口福了。竟挖了这么些笋。”
几个姑娘对视几眼,齐齐低下头,只拿手飞快地往下扒笋皮。
刘管事见没人搭茬,不急也不恼,跟着就往厨房这儿走来,边走边冲刘婶子道:“你们这儿倒是真好,挨着山就是近便,想吃笋拎起篮子走一遭就行。哪像我们,想吃口鲜笋都得自个掏钱买。”
刘婶子回道:“这还不简单?回头跟府上说一声,直接过来不就行了。这不过一阵插稻收麦的都得人手,你过来,咱们也少请个帮工。多好啊!你说是不是?”
刘管事倒给弄了个没脸,这话让他怎么接?是与不是都不好听。再说,庄子上有什么好的?一年忙到底不说,兜里也落不下银子,哪像在府上做活,光是打赏钱就得有多少?
只得嬉笑道:“弟妹说笑了。就我这细胳膊瘦腿样,莫说插稻收麦,连桶水都不见得能提上来。还是莫到这里来显眼,倒惹得人嗤笑。”
刘婶子将眼一抬,点点头,应了声是,确实是个细脚伶仃样,若真个来这儿,还得费些口粮,不值当不值当。
刘管事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脸色不由一沉,转又笑道:“原本二少爷还想着这吃笋的事,着我来瞧一瞧,既然笋子挖来了,那就好生料理即是。”
“这种事还劳烦你走一趟,往日可都是春兰姑娘过来的。再不济,院子里找个丫头小子的,上这儿来说一声也就是了。”
“我这闲着也是闲着,也不差这几步。”
丁春花看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一通,就知俩人必定不对付,脸上虽都笑呵呵,说出来的话却是半点不客气。她想着,若是自己真给穿成了个宅子里的,怕是十日都用不了,就得拎铺盖走人。这么日日玩心眼的日子,她可一日都待不下去。
第二日一早,刚吃过早饭,人刚刚散去,就听前院一阵喧闹声,有人在喊,且不止一个人。
没一会,吴婆子让人喊她去前院,说有事找她。
丁春花来不及细想,锁上门跟着出了院子。
到了前院一看,原来不止她,庄子上的人都在这儿,不管男女老幼,一个不落,全都站在院里。
再往堂上一瞧,当中坐着个公子,约莫十五六岁大,想必就是那云二少爷。刘管事和吴婆子分别坐在下首两侧。
堂下还站着两个人,她仔细认了认,竟是赵铁山和赵铁柱兄弟二人。又一打量,赵庄头竟是不见了踪影。
“说说吧,怎么回事?”云二少爷肃起脸问道。
“二少爷,这就是在赵铁山房里找到的。”刘管事说着,递上了一个瓶子。
丁春花打眼一瞧,这不是做原种的瓶子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