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那我先回了。这天也快黑了,家里该等急了。”丁宁实在等不及,顾不得那么多,火急火燎就要往回走。
“你不是坐马车的吗?那车呢?送你回去多好。”到了这会,方春元倒是脑子清明了。
“别,可别送了。但凡你那马车往村里一进,我得连着好几天都不得消停,还不知被编排成什么样呢。就早上去时,我都是到镇上来坐的。”丁宁连连摆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给拒了。
“那你当心点。”芳姐在后头跟着嘱咐一句。
丁宁没回头,只冲身后摆摆手。
等出了镇子,却是有些后怕。此时不比前世,既有路灯也有人,这个时候将黑不黑,路上空无一人,两边俱是田地,偶有些树木,望过去也是黑漆漆一团,间或有几声鸟叫传来,衬得周围越发寂寥。
她不由有些后悔,还不如让方家那车夫给送到近村处,那时进村也碰不上什么人。若不是脚下踩着的鞋子不合适,她都想抬腿跑起来。
不过一刻钟的路程,丁宁直走得后背湿透,额间汗流如浆,等远远瞧见了村口的那棵大树,心口的大石终是落了地。
忽的,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她吓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僵住身子往身后瞧,却一下泄了气。
“你不晓得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吗?”
“不过兔大的胆子,也敢这么晚回来?”周方海抬眼打量她一番,又转过头,“若有下回,还是耽搁一晚较好。这镇上并不太平,杀人越货是少有,拐子却也曾见过,没见天黑后连村子里都少人走动吗?”
这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丁宁也收起防备,吞吞吐吐道:“这不是时间没算好吗?等下回就知道了。”
“还下回?再有一回,阿婆准给吓坏了。”周方海轻哼一声,道。
“是阿婆让你来的?我就说嘛,阿婆怎能不想着我?”丁宁如吸饱了水的豆干一样,立时恢复了精神。
“哼。”周方海并未多言,抬腿就往前走。
村人俭省,赶在天黑前不止吃过了饭,连碗筷俱都收拾干净,所以眼下十户里只有一两户点着灯,其他人家俱都黑漆漆一片。只有院里的鸡鸭鹅狗,不时吠叫几声。
到了周家门前,丁宁欲上前道谢,却见周方海头也未回,直接开门进院。她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暗道人家许是嫌自己烦,只得悄默默回去。
一进院子,倒被吓了一跳:原是于婆子拄着拐,正坐在院里。
见她似做贼般摸进院,于婆子气不打一处来,等她走到近前,上前一拐杖就奔了两腿去。
那拐杖来势汹汹,去势却如春风拂面,擦着裤腿就掠了过去。
她吐吐舌头,心虚不已:“阿婆,您还没歇下呢?还不赶紧回屋去,这天可越来越凉了。”
“哼,哪敢睡哟?只怕一个不注意,那养熟了的兔崽子就给狼叼了去。”于婆子瞪她一眼,阴阳怪气道。
丁宁嘻嘻笑道:“既是养熟了的,可不得仔细看着,若不然那身兔肉不都便宜给别人了。”
“你还有心说笑?这也是能开得玩笑的?你是不晓得,就是在家里,也会天降横祸,何况你这还是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临走前不是说过了,若晚了就住一晚,明日再回来。”于婆子高高扬起手,作势要打,见丁宁仍旧笑嘻嘻,也就放下来。
丁宁上前扶起于婆子,安慰道:“我这不是想您了吗?我本来是想住那儿来着,后来一想,您要是想我想得睡不着了可咋办?我这不就紧赶慢赶地回来了吗?现下一瞧,呵,您可是一点都没想我,还抡拐杖打我呢。”
于婆子拿手指点点她的头,恶狠狠道:“我只想着刚才打得轻了,打得你起不来才好呢,看你还乱走不。”
进门前,丁宁就听廖氏问了一句“你又上哪儿去了”,她心里就打了个问号:难道他没和廖婶子说吗?随口问了一句:“阿婆,您咋知道我啥时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还担心个啥?”于婆子坐到床上没好气地说,她可还没消气呢。
“不是您让周方海去村口迎着的吗?”
于婆子刚要说话,又想起什么,合上嘴,再不肯开口了。
“好阿婆,您就饶了我这遭吧。下回我一准不敢了。”
于婆子气哼哼道:“行了行了,赶紧歇息去吧。对了,你还没吃饭吧,赶紧点上灯去吃饭。”
丁宁嘿嘿笑两声,她确实有些饿了。又见于婆子的神色转好,也就放了心。对于于婆子这样的老人,丁宁一贯是秉持着脸皮厚的原则,只要不怕羞,相处起来倒也容易。
吃罢饭,她又一点点挨过来,只探个脑袋进来,问道:“阿婆,我瞧你刚才笑了。是有啥喜事吗?”
“今日我累了,明日再说吧。”于婆子一抬腿,直接靠在床上。
消息没打听成,丁宁只得灰溜溜回了自己屋。就着微弱的灯光,她又把自己那点子家底摆弄了一番。因了那户帖的事,她这财产是缩水严重,足足少了十两。只盼那村长是个办事的,不要让她白花这十两银子才好。
那可是十两啊,一户人家一年也不见得能用得了这么多。若是办不成,她怕是连心都得疼得缺一块。
垂了头,又把银子倒在床上,若不是怕这银子磨损,她都想日日摩挲一番,最好是能把这银子盘出浆来才好。
临睡前,她满脑子都是“钱钱钱”,以至于梦里又回到了前世。
“宁宁,晚上聚会你去不去?”
丁宁提着包的手顿了一下,不好意思道:“不了,我晚上要去做兼职。”
“唉,真可惜。你那么拼命干什么?平时也不见你打扮,也没买什么东西,挣那么多钱干嘛?反正你爸妈也给你钱。”室友有些失望,嘟囔了几句。
丁宁笑笑,没说话。给钱?除了大学头一年的学费,后来她可是半毛钱都没见到过。从大二到研二,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一点点攒出来的。
不过这样也好,放假就不用回家了,反倒落个清静。
次日醒来,她只觉头昏沉沉,眼神发散,头重脚轻,走起路来似踩着棉花般,心知这是昨日贪凉,恐是感了风寒。索性煮了姜汤,也不管什么滋味,只管趁热几口喝下去。
直到后背浸出一层薄汗,才觉神志清醒了些。
取出昨日和好的面团,擀成片,再细细切成条。那头锅中早烧好了水,放适量白醋和盐,再将面条下入锅里。这头锅烧热,入油,煎两个荷包蛋,盛出备用。碗里放蒜末和葱花,倒入热油,然后放盐、酱油和醋。待面条煮熟,出锅装到碗里,再浇上一勺面汤,最后盖上荷包蛋。
丁宁想着能多发发汗,就给自己那碗加了些辣子,没想一个不察,咬了一嘴辣子,呛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喉间一阵发痒,去厨下喝了一碗面汤才算是缓过来。
倒让于婆子捡了一回笑,丁宁缓过气,见于婆子脸上一片喜色,心知昨日的事应是过去了。又想起昨晚问的事。
好在于婆子今日心情好,倒也没难为她,直接告诉她闺女要回娘家,也就过几日。昨日才得了信,她正想着家里要不要拾掇拾掇。
丁宁放下碗筷,道:“阿婆,我看这家里也没什么好拾掇的,咱们平日打扫得也挺勤的,就是姐姐住的那屋子怕是得好好通通风,还有那被褥也要拆洗一番。最重要的是,咱们得买些吃的才好。也不知姐姐这回是自个来,还是带了孩子来。”
于婆子一听,顿时摇了头,道那屋子和被褥收拾倒也无妨,只是吃食倒也不必另买,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地里的菜早收进了屋,萝卜、白菜、土豆、豆角什么的,哪样没有?还用买啥?
丁宁盯了她好一阵,末了诚恳道:“阿婆,咱们平日里俭省些也就算了,您都快一年没见过姐姐了,咋还啥都不舍得买呢?要我说,您也忒抠了点。”
“你个死丫头,反倒教训起我来了。你知道啥?那吃的再好,一泡屎不就出去了?还不如攒下钱买件衣裳穿,好歹还能穿个几年。就是不花,给孩子们留着也好。”
“嚯,原来您是打算着给姐姐攒出个万贯家财来呢。哎,不对呀,我上回还说给您买衣裳来着,您咋也不同意呢?不是能穿几年吗?”
“啪”,丁宁胳膊上挨了一下。她赶紧拿手捋捋:这咋又挨打了?
“你知道个啥?纵是万贯家财,也禁不住乱花。钱到用时方恨少,你懂不懂?你才多大?现下就大手大脚,到老了干不动活了,你吃啥用啥?看着脸儿倒是一副聪明相,咋说起话来像个没心眼的笨蛋。”于婆子说完,还嫌弃地耸耸鼻子。
丁宁装了样子,轻轻打了嘴,道:“那可真是该打。”接着又笑嘻嘻道:“那等过会我就先把被褥拆洗了。”
跟着收拾了碗筷,又把厨房收拾一通。这一顿忙活下来,汗也出了,头也不昏了,整个人又精神起来。
洗被褥自是要到河边洗,她拎起桶,就往后门去。快出门时,素姐赶着跑过来,一叠声问她,待会有没有空,她哥那草药快要收了,想让丁宁去看看。
丁宁伸了手指指鼻尖,诧异道:“让我去看?我也不认得那草药,能顶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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