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住海边

    “找妖魔去,  进陵园便察觉到妖魔气息,等天黑,妖魔怕是难觅。”容衍睨了容帆一眼,  白色身影消失在前方。

    “知道了。”容玄机应了声,他目光撇断碑一眼,“赶紧丢了。”

    容帆烦躁得看了看断碑,  他重新放下断碑,郑重其事地拜了拜,  几步跟上容玄机。

    其他人也按照之前商量好的队形,朝四周散开寻找妖魔。

    容衍修为高,又在外历练十多年,  一个人也行,  其他人便不行,需结伴寻找妖魔,  以免出现难以应对的意外。

    中州西北部,  忽然下起雨。

    黑云拢去最后一点夕阳,  沉甸甸压在山岭之上,本就不见什么天光,在地图上由大片大片密林构成的绿色疆土——中州西北部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飞沙走石。

    月折枝撑起足以遮蔽在场所有人的灵罩,挡住住雨水沙石,  微微侧头看向凌踏浪:“凌三公子,  你接着说,心上人谁?”

    凌踏浪视线从月折枝修长脖颈移开,  他看向月折枝戴着的白色面具,  道:“我心上人是你认识很早之前就认识。”

    月折枝蹙起眉,  很早之前就认识?宋寒松?他那群玩得很开的狐朋狗友?同一脉的哪个师弟师妹?

    月折枝猜不出来,  他不愿多猜,轻轻颔首,声音含笑。

    “那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若是结契成婚,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凌踏浪笑出声,他将人一把揽进怀里,头埋到月折枝肩颈处,属于月折枝身上淡淡的清甜味在鼻尖蔓延开。凌踏浪勒紧月折枝,像只徘徊在猎物身边,经历过严寒酷暑的狼,磨着牙。

    “会的,谁都可以不请,你,我一定会请。”

    年少跟着跑就算了,现在还搂搂抱抱,莫不是想着这样自己就会原谅他主动跟自己断了联系,疏离得仿佛陌生人?

    做梦。

    不孝子,不叫爹,你哭我都不会原谅你。

    月折枝皱起眉,他抬手就想推开凌踏浪,容衍留在他身上的黑色气体却比他更快,狠狠拍开凌踏浪。

    若不是月折枝眼疾手快瞧见黑色气体,拦住黑色气体,黑色气体这会已经刺穿凌踏浪手臂。

    凌踏浪猝不及防被拍开,他往后退了两步,深邃狭长的眼眸浮现阴霾。他目光扫向月折枝袖口,袖口还残留着点魔气。

    月折枝不动声色抹去魔气,他道:“不好意思,养的小魔宠有些顽劣。”

    “魔宠都有野性,容易伤主,最好养灵宠。”凌踏浪目光温和下来,他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梨花木盒递给月折枝,乖巧道,“这是钟花种,花开时,伴生灵即生。哥养这个,这个性情温顺,模样也漂亮,可当灵宠。”

    黑色气体仿佛听懂了凌踏浪的话,细如菟丝花的触须缠紧他手腕,企图探出袖口。

    月折枝按住黑色气体,硬生生按了回去。

    他笑着婉拒了:“不必,我就喜欢些带野性的魔宠。”

    耳边雨声渐大,凌踏浪收起梨花木盒,道:“哥,你变了好多,客客气气,我都有些不习惯。若是其他人见到现在的你,估计也不习惯。”

    月折枝眸光暗了几分,随即又恢复正常,满不在乎一笑。

    “有什么不习惯,人还是这个人,名字也是这个名字。说不定百年后,我又变了。”

    大雨倾盆,水汽在林间弥漫。

    月折枝挑望前方,前方亮起蓝色阵纹,两个外门弟子快步从阵法里走了出来,顶雨走到月折枝面前。

    “大师兄,我们接人来晚了,抱歉。实在是短程传送阵法太难。”

    月折枝那晚救了巡夜弟子,巡夜弟子感激涕零,在外门处处说月折枝好话,耳目渲染,月折枝在外门风评格外好,是个人都相信程尊者那套说辞。

    月折枝修为提升并不是双修得来的,而是程尊者用奇珍异宝提升的,内门弟子说三道四,一看就是嫉妒羡慕!

    “无事。”月折枝道,他扶起中了瘴气那师弟,交给两个外门弟子。

    两个外门弟子祭出云船,率先把中了瘴气那师弟送上云船,而后礼貌避开凌踏浪,把月折枝拉到一边,设下隔音阵,拿出一个玉瓶。

    “这是卫尊者让我们带来的,说是一定要交给大师兄。”

    他们口中的卫尊者指得是卫师叔卫介云。

    月折枝接过玉瓶,用神识探入瓶中,玉牌上卫师叔布有禁制,除了他的神识,其他人的神识进不得。

    月折枝神识探人其中,看到玉瓶底部躺着一枚豌豆大小的血红丹药,丹药表层如旱田般开裂,裂出更深的暗红。

    月折枝扫了眼丹药,神识落到玉瓶内壁。

    玉瓶内部光滑,上刻着几个字。

    ——解毒金丹,以水服之。

    刻出的字有些毛糙,一看便知卫师叔这解毒金丹是刚用骨生花炼制出来,因担心他缉拿妖魔时,身上解毒,顾不得雅观,匆匆忙忙便叫人一并送了过来。

    月折枝身上这毒是历练时从容衍身上过到自己身上的,容衍并不知情。

    好几年了,他早已习惯毒发的疼痛,只要不和炉鼎体质同一时间发作,完全能忍耐。

    只是遇到妖魔攻击,会痛得没有还手之力。

    难为卫师叔这么关心他,提早一日炼制了出来。起先卫师叔告诉他,要五日才能炼制好解毒金丹。

    心中一暖,月折枝收回神识,笑着对两个外门弟子道:“麻烦你们了,代我向卫师叔道谢。”

    “不麻烦不麻烦,顺手而已,大师兄客气了。”两个外门弟子连声道,他们说着,目光扫了眼站起一旁,目不斜视的凌踏浪,扫完,又瞧了眼规规矩矩的城池护卫长。

    “大师兄,那两位是?”

    月折枝把玉瓶收入乾坤袋,现在不好服用解毒金丹,等会没人了再服用:“黑衣那位是天启城凌家凌三公子;青衣黑甲那位是天墉城城池护卫长。在这里等你们时正好碰到,谈点事。”

    凌踏浪听不到隔音阵内月折枝三人在说什么,他察觉到两个外门弟子朝这里看来的目光,半眯起眼,狭长的探究随之而来。

    两个外门弟子见状,连忙拱手行了一礼,而后,他们正过视线,客客气气道:

    “大师兄缉拿妖魔多加小心,我们就先送人回宗了。”

    月折枝颔首:“路上小心,注意避开隐蜂,御剑来时,我见中州西北部边缘有一群隐蜂。”

    两个外门弟子一口应下,他们直起身体,朝凌踏浪微微一点头,驱使云船破空入云。

    月折枝目送两个外门弟子乘云船远去,他撤去隔音阵,几步走到凌踏浪前方一臂位置处。

    “凌三公子,我先去于队伍汇合了,告辞。”

    凌踏浪道:“哥,你还是叫我踏浪,凌三公子,凌三公子,太生疏了。对了,哥,你联络玉牌呢,给我一下。”

    月折枝视线落在凌踏浪抬起的手上,他只当没听到前面一句话,问道:“凌三公子,你要我联络玉牌做什么?”

    凌踏浪听到凌三公子,放松的神情僵住,随后自然解释道:“之前用来联系的那块联络玉牌我不小心弄丢了,现在想联系你,得重新在联络玉牌中刻入灵印。”

    月折枝微微蹙起眉。

    凌踏浪接着道:“我们都在中州西北部缉拿妖魔,万一有什么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月折枝犹豫了一下。

    “怎么,我现在那么惹你讨厌,连刻入灵印,重建联系都不行?”

    月折枝挑起系在腰侧的联络玉牌,抛给凌踏浪:“废话多,要刻入灵印赶紧刻入。”

    刻入灵印并不难,练气期的外门弟子都会的事。

    凌踏浪一刻好灵印,月折枝就拿回联络玉牌,道了声告辞,运转行水诀,穿入雨幕,离开此地。

    “凌三公子?我们也回去?”城池护卫长见状,凑到凌踏浪身旁,低声问道。

    凌踏浪摩挲着手中自己的联络玉牌,嘴角浮上笑意,但随即想到什么,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笑容消失,睨城池护卫长一眼。

    “你方才都瞧见什么了?”

    “我离得远,雨又大,什么都没瞧见,更什么都没听到。”城池护卫长不清楚凌踏浪和月折枝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凌踏浪和月折枝有什么关系,揣摩着凌踏浪的心思,讨好道。

    凌踏浪冷呵,他收起联络玉牌,看了眼月折枝离开后还撑在此地的灵罩,嘴角又浮上笑容。

    “回城。”

    都在中州西北部缉拿妖魔,想必很快就又能碰上,即便碰不上,也还有联络玉牌。

    城池护卫长闻言,规规矩矩道:“凌三公子,请。”

    …

    月折枝并不着急找队伍里的其他人汇合,他离刚才与凌踏浪说话的地方远了一段时间,重新置出个灵罩,微微掀开面具,用水服用解毒金丹。

    解毒金丹自喉管滑入腹中,月折枝感觉到剧烈痛意,他压下剧烈痛意,运转灵力查看身体,发现身体内的毒在解毒金丹的药效下,飞快消散。

    月折枝没想到解毒金丹见效这么快。他惊喜万分,忍着痛意,等毒素彻底消失。

    不出两刻,月折枝便发觉自己身体内所有的毒都清了。

    随着毒被清掉,剧烈疼痛也开始减轻,轻到只是腹部隐隐作痛。

    月折枝服用了枚止痛丹,压住腹部那点痛意,他站起身,在原地转了几圈。

    确定没有任何大碍后,月折枝当即收起空了的玉瓶,戴回面具,前去与其他人汇合。

    他不习惯躲一边偷闲。

    月折枝没发觉,他离开后,此地雨停了几息,树叶染上层寒意。

    月折枝找到其他人与之汇合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雨也彻底停了。

    “大师兄来得正好,我们找到妖魔了。”一个名叫韩聃的邢堂弟子从队伍中走出,朝月折枝打招呼。

    月折枝当即祭出红线:“在哪里?”

    韩聃借着火光,指了指面前一个洞府,洞府前堆砌着嶙峋石块,石块间结着带雨蜘蛛网,瞧着有好几百年的历史。

    韩聃走到月折枝身旁,压低声音:“也不知道什么妖魔,躲里面不肯出来,现在天黑了,阴气重,对我们不利,我们也没敢冒冒失失进这不知哪位前辈废弃的洞府。”

    月折枝闻言,朝洞府走去。

    韩聃连忙拦住月折枝:“白天阳气足,还是白日再探洞府吧。我们在四周设了天罗网,现下又都留在此,堵住了洞府出口,料妖魔也跑不了。”

    “我不进去。”月折枝撇开韩聃,他走到洞府前,操控红线往洞府里延伸。

    洞府内结构很复杂,红线延伸了几条路也没找到正确路,只触碰到浓重妖魔之气。

    月折枝驱使红线打了个转,撤了回来,心道:看来白天进去缉拿妖魔也困难。

    他把洞府内复杂的地形跟其他人说了一下,在得到明天留两个人在洞府外接应后,盘坐在火堆前,捂住腹部。

    可能是止痛丹药效过了,他觉得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大概服用了解毒金丹得休息一段时间。

    月折枝皱起眉,他拿出止痛丹,倒出一枚。

    犹豫片刻,背着其他人,往火光微弱的阴影处偏了偏身子,微微掀起面具,落出下半张脸,低头将止痛丹咬进嘴里。

    止痛丹对身体损害不大,但短时间连吃两枚,损害却有些大。

    月折枝习惯痛时服一枚,但很少有服两枚的时候,大多时候服两枚的是止痛药。

    不知道是不是服止痛药服得多,月折枝现在服止痛药根本不管用。

    咬着嘴里的止痛丹,一股苦涩蔓延开,月折枝正欲闭眼影吞下去,耳边呼来一道清冷的气息。

    “你在吃什么?”

    月折枝悚然,他扭头看向身后,身后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谁唔!”

    指腹、掌心皆带着薄茧的微冷手掌捂住了他嘴,容衍用心念传音道:“别说话,周围有人。”

    月折枝瞳孔微缩,他看向坐在火堆旁,分出一丝心神盯着洞府的韩聃等人,微微点头,而后侧眸看向后方。

    后方依然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料想容衍是用什么法子隐身了,月折枝便用心念传音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定海陵园?”

    “追着妖魔来了这里。”容衍用心念传音回道,他松开月折枝捂着月折枝的手,声音凌凌如冰,“你在吃什么?”

    容衍每次见他服止痛丹,都要批他,历练时,月折枝没少被批过。

    月折枝几乎是条件反射,含着止痛丹就道:“糖糖豆,你吃吗?”

    “好吃吗?”

    “好吃。”

    “吐出来。”

    月折枝:“”

    月折枝忽然想到做作的话:“神经病,我不。你管天管地,管得也太宽了,你以为你家住海边”月折枝说着就要生咽下去,容衍却点住他颈椎穴位,倾身顶开月折枝唇齿,直接卷了出来。

    卷出的瞬间,苦涩几乎在舌尖化开。

    月折枝楞住,他动了动舌,冲破点穴束缚,刷一下站了起来:“你要不要脸?!”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寂静,唯有火柴在火焰中燃烧的细微爆炸声。

    月折枝忘了用心念传音,他僵住,缓缓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皆望向容衍所在的地方,容衍隐了身,所见不过一片漆黑。

    月折枝:“”

    “大师兄,你跟谁说话?”其他人问道。

    他们问着,目光却说话转向月折枝,转向月折枝的刹那间,他们发现月折枝面具微微掀起,露出的下半张脸轮廓流畅,肌肤细腻,唇红齿白,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未等他们细细看月折枝,面具竟落回原处。

    容衍收回戴好月折枝面具的手,他抵了抵舌尖苦涩,神色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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