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折枝:“”
月折枝气急败坏, 忘了面具没有好生戴回去。
天幕黑沉如水,星云斜落山脉。
中州西北部林木都成了一片模糊黑影,火光摇曳间, 方能隐隐约约看清树枝走向。
月折枝视线从容衍的位置看向树枝,他按住面具,压下火气, 若无其事地转身,缓声道:“没什么, 我方才被妖魔之气所迷惑,魔怔了。”
月折枝说完这句话,郑重其事道:“你们小心点, 别被迷惑了。”
“妖魔之气?”散坐在火堆旁的几人皱起眉, 他们方才被月折枝下半张脸惊艳的心思被警惕占据,“哪里有妖魔之气?莫不是洞府里的妖魔跑了出来?”
几人说着, 站起身走到洞府前, 天罗网好端端地设置在洞府四周, 洞府前方也没有妖魔出没的痕迹。
没有跑出来啊。
几人奇怪的很,特别是韩聃,他看向月折枝。
“大师兄确定感受到妖魔之气了?”
月折枝故作严肃:“方才确定感觉到我不确定。”
月折枝说得这样不确定, 犹犹豫豫,几人都不怎么相信有妖魔之气, 但不相信归不相信, 防范于未然,几人皆没有方才的松懈。
他们抱着本命法器, 重新坐回火堆旁, 视线却警惕地打量四周。
月折枝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 舒了口气。
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腹部, 撩起宗袍衣摆,斯文坐回从土里拱出来的树根上,而后闭上眼,用心念传音冲容衍道:“既然是追着妖魔到这里,就缉拿妖魔去,别在这里烦我。”
止痛丹已经在嘴里彻底化开,容衍垂眸看月折枝。
月折枝身影映着并不明亮的火光。
“不急,我在妖魔身上留了道跟踪符,只等白日自己上钩。”
月折枝闻言,恹了,他还想着容衍走了,服用止痛丹。止痛丹他此次出宗,带了不少。
可惜现在带了多少也没用,容衍不离开,月折枝没办法服用。
瞧容衍刚才那不要脸的行为,指不定他刚拿出止痛丹,就会连丹药瓶带止痛丹一并被对方扔出去。
——敢情痛得不是他,他半点不换位思考。
月折枝越想越觉得容衍就是个木头疙瘩,带锤敲都敲不开的那种,他脾气上头了,用心念传音道:“容大公子,你走远点,今晚闲着没事,《归心弟子规》就给我抄一个月的量,免得后面没时间”
月折枝话没说话,一只手顺着他腰线,附在他腹部,附在腹部时,温暖的灵气源源不断而来。
容衍半跪在他前面,嗓音磁性,问:“现在好受了吗?”
月折枝痛意顿时减弱许多,他看不到容衍在哪里,伸手朝前方摸了摸,摸到容衍散在肩上的白发,然后是衣襟。
衣襟衣料明显比归心宗宗袍质量要好,丝滑柔顺,还绣了山河图腾,想来是镇魔容家统一外出服饰。
月折枝收回手,他往旁边树干一靠,没吭声了。
好半天,月折枝气消了,他向左侧移了点,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树木应当有千年树龄,从地面拱出的树根极其粗长,足够两个人并肩而坐。
“你坐不坐?”月折枝问。
月折枝问完这句话,源源不断的温暖灵力消失,下一刻,身旁传来容衍清淡的气息,随着气息落定在身旁,容衍的手重新覆在他腹部,源源不断的温暖灵力再度出现。
这股温暖灵力太舒服,月折枝往容衍身旁靠了点,目光盯着前方洞府。
时间快速流逝,下半夜的时候,月折枝有些犯困。
他掐自己手臂想清醒一点,但容衍身上的气息、源源不断的温暖灵力都太让人安心,月折枝眼皮困得打架,他靠着树干闭上眼。
就睡一会。
月折枝心想。
容衍继续用源源不断的温暖灵力压制月折枝疼痛,他偏头看向月折枝,看了会,倾身低头嗅了下月折枝脖颈间。
月折枝脖颈间,标志似的,有淡淡的凌踏浪的气息。
自从融合心魔激发的恶后,他便能随时通过黑色气体知道谁靠近了月折枝。
虽然这辈子根植于心底的道德告诉他这样做不对,仿佛在时时刻刻监视月折枝,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想把月折枝掌控在股掌之间。
一旦对方越出他所掌控的范围,他就忍不住做应无邪时的阴邪,冒出一个又一个歹毒的念头。
厌恶地蹙起眉,容衍在月折枝侧颈落下密密绵绵的吻,同月折枝耳鬓厮/磨。
“大师兄。”
“月折枝。”
“折枝。”
容衍白衣衣袖叠在月折枝雪色衣袖上,他眼尾泛出红意,鬓发凌乱,他身上蔓延出丝丝缕缕的「黑色菟丝花」缠住月折枝鸦黑发丝,好像堕入红尘的仙人,不复清雅仪正。
“你不介意我做件事吧?”
容衍克制地以唇瓣蹭月折枝耳垂,轻声问道。
月折枝做噩梦了。
他梦见自己陷入一滩污泥,怎么也挣不开,他好像被绑上了千斤坠,只能慢慢往下沉。
污泥并无半点腥臭,只是粘稠。
月折枝的脖颈被污泥淹没了,紧接着是口鼻
月折枝猛然惊醒,天刚灰蒙蒙亮。
火堆依然燃着木柴,木柴燃过的火石明亮。同行的几人昨晚警惕到凌晨,发现没什么异样,这会已经放松警惕,正在闭目养神,只留了个人盯着洞府,免得妖魔跑出来。
月折枝扫了同行几人一眼,又看向洞府口,洞府口并没有任何妖魔之气。
妖魔还在里面。
看来自己睡着后,没有出任何意外。
月折枝松了口气,他扭头看向身侧,心念传音道:“昨晚辛苦你了,那什么,《归心弟子规》你昨天的可以不用抄,我自己抄。”
一片寂静。
“容衍?”
没有任何回应。
月折枝伸手摸向身侧,什么都没摸到。敢情他刚才在跟空气说话。
月折枝:“”
月折枝面无表情收回手。
容衍去哪里了?
走了?
也是,天都快亮了,容衍也该去缉拿妖魔了。
月折枝想着,站起身,走向那个盯着洞府的师弟。没走两步,月折枝顿住,他看到自己联络玉牌系在腰间,与红樱珠交相辉映。
这不对。
月折枝记得自己把联络玉牌递给凌踏浪录入灵印后,转手就收入了乾坤袖中。
宗袍左袖口袋按照祖上规制,制成了乾坤袖,乾坤袖内的面积不大,普通衣箱大小的空间,平时有什么贴身之物都放入乾坤袖。
——联络玉牌是贴身之物,月折枝怕缉拿妖魔时打丢,特意放入了乾坤袖。
这会儿怎么在腰间系着?
月折枝蹙起眉,他小心翼翼解下联络玉牌,拿在手中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样。用灵力试探着激活,也没有什么不妥。
既然没有任何不妥,为何
等等。
月折枝忽然发现联络玉牌里凌踏浪的灵印没有了。
灵印录入简单,抹去难,月折枝大概猜到是谁抹掉了,难怪天不亮就消失了,做贼心虚。
黑色气体似乎察觉到月折枝心情不好,从月折枝袖口探出,试探性地卷住月折枝食指。
月折枝绷紧手指,他弹开黑色气体:“有其主必有其物,都不老实。”
黑色气体迅速缩了回去。
月折枝鼓了口气,郁闷的呼了出去,他弓起手指,转动联络玉牌。转了几圈,月折枝指尖抵住联络玉牌底部,往上一翘,联络玉牌以一个漂亮弧度飞入空中,随即又落回手心。
算了,容衍现在应该在缉拿妖魔,不宜打扰。
等自己这边的妖魔缉拿了再骂他,问他什么意思,乱删联系。
吃错药了。
月折枝想及此,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容衍才是在恃宠而骄的感觉。
奇怪。
月折枝蹙眉,他收起联络玉牌。
刚收起联络玉牌,盯着洞府的那师弟站起身,道了句:“阴气散得差不多了。”
“走,进洞府。”邢堂弟子韩聃闻言,睁开眼,起身一脚踹开还燃着的火柴,掐诀灭掉火,扬声道。
围着火堆盘腿而坐地几人立刻也站起身,边站起身边道:“温柔点好吗?踹柴踹得火花飞我们身上了。”
“下次一定。”韩聃笑道。
“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几人给了个白眼,看向月折枝,“大师兄醒了没?”
虽瞧不见容衍,他们却是知道月折枝昨夜睡着了。
修士以修炼代替睡觉,但也不是经常用修炼代替睡觉,除了勤勉之人,大部分人还是会偶尔睡会,比如和人双修时。
他们想着此处这么多人,月折枝睡便睡了,也没什么事,就没不近人情地叫醒月折枝,他们尚且不知道月折枝睡着后,容衍当着他们面轻薄月折枝,行事肆无忌惮。
月折枝也不知道。
“醒了。”月折枝道,他祭出红线,率先入洞府。其他人见状,正事当前,没想太多,也快步入洞府,只按定好的计划在洞府口留了两人。
遥遥看到几人入了洞府,一张覆在树干的皮慢慢从树干剥落下来。
这张皮韧性极好,落在地面,便像灌了水的气球,鼓了起来,变成一个楚楚动人的美人。
她抬手一挥,手中出现一柄霜花团扇,捏着团扇扇了扇团扇,美人皮抬起美眸,瞧了眼地面的长着四肢的石头妖,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容衍。
“应尊者,要不要奴家进去直接把他请出来?洞府里那两个家伙不是个好惹的,被”美人皮识趣的直接掠过镇魔容家,“镇压这么多年,又被押入归心宗归心阵,怨气大得很。”
美人皮口中的他指得是月折枝。
容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不必,暗中看着即可。”
“那其他人?奴家今早瞧见凌家人从另一个地方也进了洞府。”
这个洞府极大,并不止这一个入口,只是用天坠幻术遮掩小了。站在这头,只能瞧见这头的入口,站在那头,也只能瞧见那头的入口。
“除了他,其他人一概不管,生死有命。”容衍薄凉道。
美人皮诺了声,她变成一张薄薄的皮,全身上下只能依稀瞧见她那张过分妖艳的脸。她转动眼珠,仿佛一张天生长在石头妖身上的皮,裹到石头妖身上,一并没入地面,潜入洞府。
洞府内十分昏暗,月折枝率先进入洞府后,迎面而来的便是五条路。
这五条路跟上次去秘境时碰到的路有些相似,都是狭长的甬道,甬道两侧悬有早已熄灭的长明灯,道内一片漆黑。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面一股妖魔之气,还伴随着阵阵腐朽的霉味。
月折枝对气味极其敏感,别说霉味,就是他师尊燃得熏香,他都觉得难受。不过现在是在缉拿妖魔,月折枝不好封闭嗅觉,他皱进眉,偏头看向其他人。
“昨晚这五条路我都用红线探过,结果跟你们说过,没探到尽头,每条路随即在某个位置再次分叉,地形极其复杂。依你们看,怎么走?”
月折枝不选路,他气运差,怕把人全带坑里去。
“这”韩聃皱起眉,他看了看其他人,“这些路恐怕都是通的,左右我们是进来缉拿妖魔,随便挑一条路便是。妖魔要是不想被缉拿,或者想攻击我们,总会自己找来。”
“韩师兄言之有理。”其他人闻言点头附和,“还请韩师兄挑一条路走。”
韩聃:“”早知道不说话了。
韩聃口头说着随意挑一条路,心中其实十分纠结,他看了看其他人,又看看月折枝,月折枝扭过头当没看到他,韩聃没办法,硬着头发选了一条路。
“走这条!随便了!”
美人皮和石头妖见月折枝随一行人走入那条路,潜在地底,也随着走入那条路。
没走多远,月折枝的气息消失了。
不光月折枝的气息消失了,其他人的气息也一并消失了。
美人皮脸色微变,她拽着石头妖从地底爬起,甬道里空荡荡,除了浓厚的妖魔之气,压根没有人!
“去哪了,被掳走了?这这怎么可能?!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当着我的面悄无声息就把人掳走了?”
美人皮这句话刚出,整个甬道如玻璃,哗啦一声塌了。
定海陵园,容玄机等人把陵园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妖魔,他们正商量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先前不知去哪里的容衍持着带着污血的天恒银剑出现了。
“大堂哥!”容帆首先迎了上去,“你去哪里了,半天联系不上。”
容衍抖掉天恒银剑上的污血,语气平静道:“追妖魔去了。”
“原来是表哥追了去,我就说,怎么翻遍陵园都没有妖魔。”容玄机不疑有他,抄起手臂道,“那妖魔呢,表哥杀了?”
虽然家主吩咐不必尽力而为,但他们还是严谨地按照以前镇魔要求缉拿妖魔。“实力不济,让它跑了。”容衍道,他边道边收天恒银剑,“我方才听你们说去其他地方看看。其他地方怎么了?”
“据说其他地方缉拿妖魔很不顺利”
容衍话没听完,眉心跳了一下,他下意识侧头看向中州西北部。
隔着遥遥距离,中州西北部奇峰山林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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