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姑娘果然止了步,快速走回到他们面前,颓然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你快说!”
江闻歌沉默片刻,最终开口说道:“现在还有十日之期,可差人去最近的云水县城找当地官员,请人来相助。”
“小聆,”池见疑惑道,“之前村民也说了,他们派人求助过,若真这样做岂不是做无用功?”
“姐姐,村民之前虽去了,大概也被算作片面之词,如今我若是仿照我爹的笔迹写一封信,再盖上我家府里的印章,应当能请来人手。”
池见问道:“小聆你能仿照伯父的笔迹吗?不如就现在就写,而后你身体不适就待在村里,我去送信,还有,不知道那些山贼这段时日会不会到村来,你就跟着村民们,他们躲你就跟着他们一起躲……”
她越说越慌张,语气里都隐隐约约带着哭腔,江闻歌连忙安慰说道:“好了,姐姐,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去写信。”
江闻歌自取了纸笔,就着农家院里的桌子凳子写下一封求助信,等递过去时却又犹豫起来:“姐姐,你今日上路还有可能会遇到山贼的,千万要小心。”
池见接过信,转身就要走,孙姑娘却猛地挡在了她面前:“我跟你一起去,你是为了救我,救村民们才要去奔波的,我和你一起去也能出一份力。”
“孙姑娘,不可,我自小习武,遇到危险也抵挡得了,”池见稍稍定下心劝阻,“带上你可能不方便,还有你不还有爹娘弟弟妹妹们要照顾,你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不行,弟弟妹妹都大了,能照顾好爹娘,可我不能心安理得地麻烦你们,害你奔波劳累,害你平白遭受危险。”孙姑娘已下定决心,且坚定不移,“还有,我家养了马,都藏在村外一处山洞里,我们一起骑马去,也能快去快回。”
“孙姑娘……”池见犯了难,下意识看向江闻歌,“小聆你说该怎么办?”
江闻歌上前站到她身侧:“姐姐,要不你就带上孙姑娘吧,孙姑娘深明大义、敢作敢为,你们一路上也能互相照顾,还有我也会更加安心些。”
“姐姐,我跟你说实话,这伙山贼是一年前来到此处的,而我爹也是在一年半前奉命清扫山贼,所以他们大约就是那个时候逃到这边来的,我也因此决心要弥补此事,可见,是我连累了姐姐,你带上孙姑娘一路相互照顾着,我也就不那么焦心。”
江闻歌继续补充道:“你想若是山贼又来到村里,见孙姑娘不在,说不定就作罢了呢?”
“你怎么知道那群山贼就会罢休呢?要是他们又去祸害别家姑娘怎么办?”池见急切地问道。
江闻歌问道:“那姐姐你觉得我比山贼如何?”
“山贼怎么能跟你比!”池见顺口说道。
江闻歌闻言浅笑,又瞬间敛了笑意:“那不就行了,那群山贼当不会是我的对手。”
池见是觉得江聆心怀慈悲、体恤黎民百姓,十恶不赦的山贼比不上“她”,可“她”大概理解成了聪明才智,可就算江聆“她”聪明无比,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山贼人多势众呢?
她急切道:“小聆不是这么比的……”
“好了姐姐,你信我,”江闻歌语重心长道,“你和孙姑娘找一日带人回来,村民们就少一日的危险,所以真的不能耽搁了。”
“好。”池见说不过“她”,最终点了点头和孙姑娘一起动身离开。
他们之前是从山上翻过来的,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才到村里,这回池见和孙华香是沿着路走,又是骑马而行,不出任何意外的话,十日左右堪堪能赶回来。
不只是江闻歌,就是池见和孙华香也是这样想的,可她们真如所盼望那样风雨无阻、日夜不停花了六日到了云水县城,却被当地县令冷酷地拒之门外。
池见站在府衙的大门外,一次一次的敲打门环,可除了第一次有捕快开了门,扔下一句“大人在忙”之后,这门就任她如何敲击、推踢没再开过一回。
“池姑娘,我们见不到县令怎么办?”孙姑娘此刻有些心急,“现在已经是第六日了。”
“别急别急,或许是官爷们真的在忙也说不一定,我们就暂时先等等。”
孙华香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我好怕那群人急不可耐冲到村里。”
此时此刻池见不敢慌乱,只将焦灼压抑于心底对孙华香道:“就等到明日一早,明天若还是不见我们,我就直接翻进府衙去,实在不济就直接去大人家中,总之想什么办法都要找到人跟我们一起回去帮忙。”
暂时这样决定下来,池见就带着孙华香找了个客栈住下,可虽说是休息,两个人却都没有安心的睡着,坐在桌前盯着烛火等到天明。
破晓天明,晨醒鸟惊,池见和孙华香简单梳洗过,就直往县令府衙赶,可她们到了那处之时,府门依然紧闭,连点人声都未听到半声。
池见当机立断回去牵了马带着孙华香奔往县令家中,只是这处同样紧闭房门,她重重地敲了几回门,等了大半个时辰才有家丁前来开门。
简单说过情况后,她将提前准备好的一锭银子,暗中递给那位家丁,希望能帮她们通报一番。
通也通报过,回应也回应了,只是回应的内容却是像“是哪里来的无耻刁民,竟敢来诋毁江大将军,控诉大将军失职让山贼土匪还余有漏网之鱼”之类的话。
没办法,池见只能继续敲门环高声呼喊,又花了一锭银子将江聆写的书信带了进去。
本以为有了信,她们能见到县令,可信递进去了却如沉入大海的石头,一点回应也不见得,又焦躁地等了两三多时辰,才有人将她们两位请了进去。
见到县令时,她们终于知道了为何要等那么久——原来是县令刚从榻上起身,简单随便扫了几眼就将人请了进来,此刻连鞋袜都还未穿戴妥当。
因为时间紧迫,孙华香忽略掉大人的不妥,主动上前行了礼,将那伙山贼一年来的行径一一禀明。
那县令安静地听完却要求她们等几日,等他向上头汇报请示完毕,再做定夺,就算他能下令也派不出得力能打得过山贼的人手。
可她们能等,只剩三日的村民们等不了。
池见寒声道:“大人,那伙山贼隔上十几日就会下山来抢村民的牲口,霸占年轻姑娘,距离我们出发到此时与大人您见上面,已经过了六日,您再不帮我们,就是置村民们于水火之中,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我又怎会不知道那些都是人命,可是我们府衙内只有五十多名捕快,总不能全都跟你们回去吧?”
孙华香哀求道:“大人无论如何你都要想想办法帮帮我们……”
她们这边还在焦头烂额,在村里的江闻歌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也就是同一天,山上的山贼果然派了人下来,趾高气扬地到了孙华香家,叫她家里人早早准备好将孙华香收拾打扮好,到时候准时接她上山。
孙华香的父亲长年卧病在床,母亲是个看起来有些软弱的女子,最特别的是他家居然有五个孩子,所以平日里当是孙姑娘和她的母亲勉力支撑着。
此刻,孙父靠在桌边咳得厉害,孙母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几个小崽子年纪大的就沉默着自顾自地主动张罗着家务,年纪小的就怯生生地挤在一起,观察着他们的父亲与母亲。
江闻歌将替孙父熬好的药搁在桌上,走到一旁扶起孙母,想了想还是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大叔大婶你们别太担心了,说不定池姐姐和孙姑马上就能带人回来。”
“要是,要是赶不回来,我就穿了嫁衣替孙姑娘上山。”他连女装都穿了,还怕穿嫁衣吗?
再者,想他一个男子也吃不了什么亏,上了山也能随机应变。
孙父和孙母闻言一愣,全都怔怔地看着他,那眼神直白而又惊讶,看得江闻歌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男儿身的实情。
“姑娘,万万不可连累了你啊,”孙母看了看孙父,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我,我们要是等不到香儿回来,就连夜逃走不再回来。”
“大叔大婶,你们祖祖辈辈都生活于此,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多年,安土重迁,突然离开定会百般不适,再者是那群山匪入侵了你们的家园,该离开的是他们,你们不应该轻易妥协。”
孙父重重咳嗽几声:“小姑娘你说得倒是轻巧,咳咳咳,谁都想守住自己的家,可我们没那个本事啊,没准什么时候就丢了命,怎么守?没法守。”
江闻歌哑然,没错,他们没钱没权,若朝中清明,他们就能安定生活,若朝中混乱,则苦不堪言,除此之外就算是安定平和,在某一个角落,某一块顾及不周的角落,也会有荫蔽昏暗、乌云遮日的地方,就如同这个村子一般。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