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令人惊讶了,实在难以置信,池见睁大眼睛看着江闻歌,又环视四周,看着那两百多人进进出出将山贼们都捆起来,准备关在一处。
可是她又隐隐约约对江聆感到有些微弱不明的畏惧——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是用什么法子让寨子里这么多人中了招呢?简直让人不敢细想。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池见犹豫着问道。
江闻歌见她脸色与语气都有些许的不对劲,心里居然有着细微的慌乱,但他面上不显,似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自小体弱,不保护自己怎么能行呢?”
他盯着池见的眼睛,带了若有似无的压迫:“姐姐,你这么看着我,是觉得我很可怕吗?”
池见连忙摇了摇头:“怎么会,我……我只是惊讶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如此厉害,看来我要和你一样还差得很远呢?”
江闻歌浅浅地笑了一下:“姐姐为何要像我一样呢,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站直身体,淡然地盯着远方道,“我出身将门,父兄都是战功赫赫的英雄,若非先天不足我或许也能像他们一样,开疆扩土保家卫国,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也只能尽力做一些自己能做到的事,虽不能同他们比肩而立,却能在关键时刻保全自身,不给父兄、家人拖后腿。”
五岁那年的逃亡犹如一场噩梦一般,刻骨铭心,几乎每天午夜梦回之际江闻歌都被其惊醒,苏醒后他就总会想,如果那时候他们有能力保全自身,大嫂就不会被吊在城墙上,不但骨肉分离,还被迫成了敌军用来威胁父兄退兵的人质,母亲和他也不必因为一群疯魔的乱民,留下毕生都伴随于脑海中的阴影。
那些事池见虽偶然见过,却不曾经亲生体验,会害怕他的无所不用其极也是应当,他不应该咄咄逼人。
再者,他也没有直截了当残忍地取了人性命,只计划着控制住他们之后,留与辖地的官员和大昭律法来裁决。
想罢,他深呼了一口气,望着池见温和道:“抱歉姐姐。”
“小聆,你道什么歉啊,我是那种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人吗?”池见承认她刚刚是有些害怕,可害怕的仅仅是她对江聆的了解太过于浅薄,敬畏这小姑娘背后的深不可测,没有分毫责怪人手段方法不对的,“这些人那个不是手上沾血的恶人,本就应该受到惩罚,我啊,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江闻歌听出了她话中深意,也不戳破,更不想要求她来与自己感同身受,只高高兴兴地道了声谢,就拉着池见站到一旁,仔细计算着被捆了的山贼。
孙华香刚刚将那两百多人带到山门前,害怕自己跟着他们会是拖累,就自去找了个地方躲着,听里面没有了厮杀的动静后,一个人慢慢摸了进来,在血腥味和酒菜味里,又找又问的,终于见到了池见和江闻歌。
她欢呼雀跃地跑到二人跟前,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们,幸亏你们都没事。”
江闻歌对她浅浅福身道:“孙姑娘。”
可话音未落,孙华香直接就撩了裙子,要跪地道谢,惊得池见和江闻歌猛地上前架住她:“孙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多谢江姑娘,如果不是你,我哪能做到这些,谢谢你。”
江闻歌看了看池见,轻声对孙华香道:“孙姑娘我只是做了我该做之事,你不必这么挂怀。”
除去已经身死的山贼,但凡还活着的都被集在一起,共计四百五十一人,其中有一部分是拜江闻歌所赐,中了他的软骨散,一部分纯粹是酒醉未醒,其余的就都是那两百人控制住的。
那边的刘捕头统计好人数,朝池见他们这边高呼一声,恰好打断了一直谢来谢去的孙华香的话,江闻歌立刻抓准时机去往刘捕头那边,留下池见和孙华香莫名相视,而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江闻歌对着刘捕头行了一礼,仰首挺直身体问道:“冒昧打扰,请问县令大人为何只派了两百人来?”
刘捕头被这直白的一问给问得猝不及防,看着面前面若冰霜的女子,顿时警觉认为她是来找茬的,因而语气不太友善:“姑娘,咱们这地界只是个小地方,连驻军都没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齐这么多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江闻歌自觉不便继续问下去,道:“抱歉,是我多嘴了,多谢你们及时赶到。”
池见也到了他身边与他站到了一起,刘捕快看见她,神色立刻变化,笑着跟池见打招呼,那样子看起来居然还有些讨好的意味。
“池姑娘,人都被控制住了,我和兄弟们这就押着这些人下山。”刘捕快笑嘻嘻地对池见抱拳道。
池见也不客气,冲他抱拳回礼道:“辛苦诸位兄弟们跟我们日夜兼程地赶到了这里,日后如需我帮忙的,就请直言。”
“一定一定,”那刘捕快对池见赞赏不止,“池姑娘武功高强,实在是女中豪杰……”
江闻歌冷眼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流,可又摸不清心里突如其来的酸味是这么一回事,只好装模作样地环顾四周,正巧看见孙姑娘也在和之前威胁他的少年说话。
按理而言这人出身不凡又会武功,能被抓上山的可能性极小,不过他想不到这个小少爷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只是现在,他可能会跟着他们一起下山了。
池见跟刘捕快说好,如果需要她跟他们一起押送这些人,她乐意同行,但刘捕快或许是要命子,死活都不肯,池见也只好作罢,看着他们泼水叫醒那些喝醉的人,用绳子系成一串,驱使着往山下走。
她之前自觉地和江闻歌一起退至路边,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开,和江闻歌一起成功收获了无数个饱含仇恨、恶狠狠的眼神。
她完全不在乎这源源不断的恶意,朗声招呼了孙华香一下,也准备下山休息,这几天真是累得她浑身不适。
孙华香听闻,主动带着那个少年走到他们前面,顺着山路准备往下走。
江闻歌还在思考那少年路过他们前面,看向池见的那个复杂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时,池见适时过来搀扶着他:“天就快要黑了,我扶着你。”
“额嗯,谢谢姐姐,”因着她的触碰,江闻歌瞬间就转移了注意,稍稍提了提有些拖地的婚服,和她一起下山,“姐姐你们这一趟辛苦了吧,我下山后好好给你做几顿药膳补补。”
“是很累——”池见话才说了一半,忽觉心口一痛,她茫然无措地低下头去,借着火把的光亮,俨然看到了一支箭。
那箭正中她的心脏,穿透胸膛的箭头上还沾着她的血,血沿着那截箭尖汇成股似的往外流:“好……痛……”她感觉现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一点轻微的动作都让她心口处刺痛。
江闻歌被吓得呆滞,在池见将要倒地的时候也是身体先行动搀扶住她:“姐姐!姐姐,你你怎么样了,姐姐,我……我……姐姐!”
走在前面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跑了回来,孙华香也看清了那只穿心而过的箭,顿时吓得双脚瘫软站不稳,还是那位少年周寒麟扶住了她。
她跪倒在池见身边,与江闻歌同样的手足无措:“池姑娘,池姑娘,你怎么……对了,江姑娘你不是大夫吗?你赶快救救她啊!”
“对对,对对,我是个大夫,我是个大夫,”江闻歌此刻脑子空白如纸,连伸出去把脉的手都颤抖不止,“姐姐,姐姐……”
池见此刻气息微弱,只要不拔出箭还能撑上一阵,她反手握住江闻歌颤抖不止的手道:“小聆,不怕……不怕,姐姐没事的……你不要哭……都哭得不好看了。”
其实现在的情况把脉已经是无用之举,江闻歌一听她居然还在安慰自己,顿时哭得喘不过气来,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抬手按住了她的伤口,以免血流得过快。
池见迷蒙的眼睛努力睁开,借着火光看清楚了周围围着的孙姑娘、还有那位不知名的少年以及几位捕快,最后目光停留在江闻歌身上,只有这一个是她最亲近的人。
相伴走了这么久,江聆是她从上辈子到此生最为亲密的人,她其实很想告诉他,她已经重生过一次了,上辈子在一方院子里碌碌无为,这一生她得以跟他游山玩水、快意人生,虽然她很想就这样继续下去,但祸从天来,到此时止步,心中虽有不甘,更多的则是释然。
毕竟她觉得重生的这一次,是她偷来的时光,所以她果断和顾长言何和离、脱离了花家,最后和一位陌生人一同游历,见过世间百态,收获了一位挚友,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虽如此想,她却没有对江闻歌说,她怕重生的事会吓到这个平日里坚强无比,现在却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姑娘。
最后,她只强撑着说道:“小聆,谢谢你……带我来游历,我已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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