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景国国历143年秋,沣涝岛上彩云散尽,本将所有人都阻隔在外的无形壁垒,也彻底消弭无踪。

    所有沣河两岸蓄势待发的江湖侠客们,都在第一时间,聚集到了岸边。

    没有人敢去吃第一只螃蟹,但也没有人会落后于人。

    窦昆早就甩开了九越山庄那群人,回到了北宫秩和虞霏的身边。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做了一定程度的身份伪装,因此,当三人头戴斗笠混迹其中时,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大师兄,托月斋的葫芦女也来了。”虞霏贴在北宫秩耳边,低声说道,“她手里有夺金葫芦,最聚宝气。有她在,这夺宝恐怕不会容易。”

    “好。”北宫秩当然了解赖番番的葫芦。不过虞霏忙着献殷勤,他也不想拦着。

    窦昆一直观察着周围的那些人。目光瞟到九越山庄那几人后,不由得凝重了几分:“他的剑修好了。”

    他指的是夏飞扬的六爻剑。

    北宫秩笑道:“九越这群人,扒着大衍剑是不准备撒手了。今天坏了明天修,缝缝补补又三年,还真是节约。”

    但窦昆不是在奇怪他的剑为什么修好了。

    他是在担心,自己手里现在没有武器,若是碰到了夏飞扬,恐怕只能暂避锋芒,不能冒进了。

    “倒是端木凌阳……选择跟他们站在了一起呢。”窦昆垂首微叹。

    北宫秩知道,尹非沙是用栽赃陷害的方式,逼着窦昆站在这些正派宗门的对立面。

    虽然他除掉了殷沐木,确实是让北宫秩的行动更加方便了一些,但也随之让端木凌阳倒戈。

    这无疑会让三人更加步履维艰。

    “有人过去了!”

    正当此时,有人一声惊呼,看到一艘小船摇摇晃晃地,朝着沣涝岛的方向划了过去。

    因为速度不快,在场眼力极佳的侠客们自然都发现了,上面坐着的正是勾陈山的涂一乐。

    他是出了名的放荡不羁、随心所欲。走南闯北,有时助纣为虐,有时又秉正无私。

    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他做所有事情,都好似只是为了“涂一乐”般,从来没有瞻前顾后过。

    “我们现在出发吗?”简拓丰有些着急地扯了扯夏飞扬的衣袖。

    然而后者却目不转睛,只是淡淡道:“再等等。”

    与之相对地,另一边,从北宫秩的口中,也说出了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再等等。”

    相较于沣河的东岸,峄城所在的西岸距离沣涝岛可以说是近在咫尺。小船没花一会儿时间,便顺利地到达了岛屿。

    涂一乐轻松地跳了下来,扔给船夫两个铜板,提着乱风轮便上了岛去。

    他的身影隐没于深林之中,不见踪影。

    但众人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情——

    “岸边没有问题。或许需要深入其中,才能真正窥得全貌。”

    包括九越山庄、托月斋、穷奇谷等几个在江湖上颇有名望的门派,全都乘上了自家准备好的船只,开始往沣涝岛进发。

    虞霏也早早地做好了准备,此刻只需要找到他约好的那位船夫,就能顺利登岛。

    只是,当他们到达船夫身边时,狭窄的船舱,却被另一伙人所抢占了。

    好巧不巧,又是九夜山庄那一行人。

    “这船先给我们用用。”领头之人脸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消掉,却还是那副趾高气扬的臭脸,看得那船夫也是心惊胆战。

    船夫心善,还劝着三人快快离开,不要惹大人物不开心。但窦昆又岂是那种任人宰割的。

    “这是我们白纸黑字先约好的船。你们要是不肯走,那可算是当街抢劫,要关进衙门里,发配充军的。”虞霏撩开帘子,试图先跟他们讲道理。

    “衙门算什么,管得着我们九夜山庄?”领头之人笑得越发猖狂。

    很多江湖门派,确实都不会将官府放在心上。百姓会给他们钱,雇他们去解决一些闹鬼、采花大盗之类的事情,却并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官兵身上。

    有钱在身,又有武力,官府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

    可北宫秩才不会惯着他们。

    他大手一挥,一只脚踩在板凳上,霸气地叉着腰,语气比对面之人还要猖狂傲气得多:“衙门管不着你们是吧?几个没长眼睛的猪。好好睁大你们的泔水眼睛,看清楚我身后这位公子,是哪里的人!”

    窦昆紧张地看向北宫秩。

    他不知道师兄是不是要拿他在青薇教的教主身份出来吓人了。如果这样更有利的话,他其实没有意见。

    但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北宫秩应该不会不顾他的意见,擅自做主才对。

    正在这时,北宫秩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块令牌,举在了九夜山庄一行人的面前。

    领头人定睛一看,顿时吓得满头冷汗,连连道歉,带着身后的几人逃得丢盔弃甲,狼狈至极。

    “几个怂货。”

    虞霏不屑地朝着他们吐了口口水,转头将北宫秩手里的令牌拿到自己手上,颇为惊讶:“你哪里来的九越山庄的亲传令牌?”

    “假的。”北宫秩说谎不打草稿。

    “九越的令牌工艺精致,很难仿造。可这块做得好像啊,跟真的一样。”虞霏虽然心里惊奇,但还是把假令牌递还给了北宫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大师兄不愿意跟他说的,他不会戳破。

    至于窦昆……他完全相信这块令牌是伪造,顺便还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北宫秩的心思缜密、准备万全。

    “起咯——”

    船夫喊了一嗓子,竹竿在水中好似不费力般轻轻划动,船只便拨开层层波澜,朝着沣涝岛而去。

    三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一时间船上陷入寂静,只剩下水波和船舱吱嘎吱嘎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节奏韵律,仿佛是大自然在悠然歌唱。

    “教你们的密语,都记住了吗?”北宫秩低低地开口,询问着另外二人。

    他听说过越女和青莲的故事之后,多多少少还是对沣涝岛存了些戒心。

    越女是一位很奇怪的神。

    她背负武神命格,武艺超群、力大无穷,打从娘胎里就被算命先生说将来会是个将军。可真被生出来了,又因为女儿身被抛弃,流落到了越家村。

    越家村里的人都对她很好,把她当成全村人的女儿来看待。

    可天降横祸,沣河大涝,将整个越家村都淹了,只有越女游了几天几夜,来到了现在峄城附近的地方,成功活了下来。

    故事里说,越女在城中被很多人瞧不起。但她心地善良,帮助所有自己遇到的人,最终凭借自己的力量和高尚品格,获得了青莲的认可,从而化身为神,保护了沣河两岸几十年的风调雨顺。

    北宫秩发现了不少疑点。

    在沣涝岛形成之前,沣河是一支经常泛滥的河流,越家村应对洪水应该也是经验丰富。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村人都死光了,只剩下越女一个活口。

    另外,越女身为武神命格,按照很多其他传说的套路,应该会出现某只怪物祸世,或者有罪大恶极之人滥杀无辜,再由她去镇压,从而获得民心才对。

    故事里简简单单一笔带过,说她“帮助所有自己遇到的人”,又有一个突然出现的青莲相助……

    在北宫秩的心里,这个故事说不出来的古怪。

    所以,他留了一手,将一种密语教给了窦昆和虞霏二人。万一出现某些突发情况,他们也好作出一些简单交流。

    “基本记住了。”虞霏点头应道。

    窦昆自然也是点头。

    三人上岸,走入密林之中。

    虞霏走在前面,冰魄剑左右挥舞,将植□□脆利落地斩断,开辟出一条宽度适宜的道路来。

    窦昆则负责殿后,灵敏的听觉作为斥候,指引着三人走向远离其他人的路径。

    他们就这样走着,走着。

    不知何时,天色便暗了下来。

    北宫秩叫停二人,点燃手中的火把。火光将周围照亮,他却没能看见二人的面容。

    “……窦昆?”他试探着呼喊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只好继续向前走去,希望能在火把里储存的油烧完之前,找到正确的道路。

    另一边,窦昆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其余二人的莫名消失。

    他的感官被重重迷雾所限制住,尽管四周看着是一片幽深的森林,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小屋子,施展不开手脚。

    “北宫!”他大声呼唤着,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回声。

    一股寒意,从背后快速地爬上了窦昆的脖子。

    他周围明明安静得吓人,可锁链的声音、盒子外面的欢声笑语,畅通无阻地灌进了他的耳蜗。

    “这是做什么……”窦昆勉强地在自己脸上撑起笑容,但身体本能的反应,却是他根本控制不住的。

    他颤抖着,颤抖着蹲在了地上,将自己缩成一团,紧紧地抱在一起。

    他害怕黑暗,害怕逃不出去的密闭空间。

    每当被人关起来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那天,他被封了息脉,被人关进了一个收尸的大盒子时……

    他不敢动弹。

    只要他稍微动一下,外面的人就会知道他不是死人。会把他拉出来,毫不留情地杀了。

    所以,他一动不动,睁着双眼。

    “小昆,你怎么在这儿呀?”

    女子温柔似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窦昆呆呆地抬起头,望着那张他十几年没有见过的面庞,心跳逐渐地猛烈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激动,还是在害怕。

    “是……秦瑶师姐?”

    冼秦瑶一如既往,软言温语地呼唤着:“小昆,跟师姐走,师姐带你回家呀。”

    冼秦瑶。

    周行山弟子。

    也是窦昆亲手杀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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