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梁树刚接到陈发斌的电话,二十五号陈逐就要开学了,他们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后天来接陈逐回去。
夏珍算了算时间,干脆就让梁晓也一起跟他们回去。
临行的前一天,陈逐特意绕路去了门市房,准备和靳江道个别,门市房里只有个老头在给履带上黄油,说是谁谁家上梁,靳江去帮工了,下午才会过来。
陈逐往回走的路上,离老远儿就看见梁晓火急火燎的往自己的方向跑,到了眼前,还没来得及等他开口说话,就被梁晓拉走了。
梁晓赶到的时候,新盖的大砖房上,木梁已经架好,一千挂的鞭炮刚点上,噼里啪啦,吓得小孩子到处乱窜,有些大人也紧跟着捂住耳朵。
陈逐看见靳江坐在几米高的木梁上正往下撒糖,他望过去的时候,靳江刚好也看过来,见到陈逐在下面,表情有些惊讶,转身从袋里掏出一把糖示意他接着,陈逐立刻拽住梁晓,让她撑开衣服的帽子,一大把糖落在“口袋里”,梁晓乐的哇哇叫。
前院准备开席的时候,靳江跳下来,往陈逐的方向走,看到一根散烟落在地上,捡起来吹了吹。
陈逐见他把烟别在耳后,动作潇洒利索。
“你不去前面吃饭么?”
“不急,等会跟他们说,打包点剩菜回家就行。”
他们走到一旁的沙堆边。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靳江正用脚碾一个小炮仗,听到他的话动作一顿,“这么快?”
“来了半个多月了,该回去了。”如果说这段时间对陈逐来说有什么值得特别记忆的话,那就是认识了靳江吧。
靳江歪头看见一帮妇女正忙着往酒席上端菜,心有些飘忽不定。
是啊,他只是小镇的过客,现在时间一到,他就要回到车水马龙的城市里去,念书,明年考大学。靳江想到他们各自的人生,应该没有重逢的可能了吧。
他拿起别在耳后的烟,用手轻捻着。
陈逐听到梁晓前面叫他的名字,抿了下嘴角,朝靳江点点头:
“那你,保重。”
“嗯,你也……保重。”
秋天的风吹走最后一片落叶,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陈逐骑车到附中门口,把夏珍托人捎过来的厚外套拿给梁晓。
附中是封闭学校,住校生出门都要老师开证明,梁晓吃够了食堂,好不容易有个出门机会,拉上陈逐就去吃麻辣烫解馋。
吃饭的时候,梁晓说前不久打电话回家,夏珍跟她说起靳江也来市里了。
他不知道得罪谁了,据说他们走后不久,经常有几个人去门市房找他麻烦,再然后就听说靳江已经不在门市房干了。
陈逐想起夏天的时候,梁树刚说起匿名举报的事,忙问梁晓知不知道他在市里哪里,做什么
梁晓摇头表示不知道,不过她可以让她妈打听一下,又问陈逐问这个做什么。
陈逐也说不清,他只是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些东西牵引着他,牵引着他往未知的方向走。
他让梁晓打听好后通知他,他还带她来吃麻辣烫。梁晓看在大碗麻辣烫的份上,忙不迭的点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临近十二月的一个周末午后,陈逐听到陈迪在客厅喊他接电话,是梁晓打过来的,说是问到了靳江的地址,在西区友谊路上的一家汽车修理厂。
陈逐骑车来到友谊路,找到了那家修理厂。
修理厂门脸挺大,门口站了个两个抽烟的男人,得知他要找靳江,一个男人领着他穿过洗车机,朝后院里走,陈逐跟着男人刚绕过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就看见地上蹲着个人,手里举着电焊的防护面罩,眼前“滋啦滋啦”迸溅出火花,这让陈逐想起十三岁那年,陈发斌带他在陕西看到的“铁花火雨”,熔化的铁汁经过表演者的工具,用力向上猛击,朝空中打去,板上的铁汁冲向空中后迸散,璀璨绚烂。
那人走到靳江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有人找。靳江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见陈逐站在修理厂的大门口,正注视着他。
靳江朝他笑了一下,擦了擦手,走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冬季衣服的缘故,陈逐觉得他的身量看起来比夏天的时候宽厚了一些,有些说不上来,人仍旧是少年人的样子,视觉上却让人更有安全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电焊烟味重,靳江带着他朝外走,路过地上散落的扳手,他先一步把扳手踢到旁边。
“前几天听梁晓说的,她在附中上学,我偶尔会去看看她。”
“你这妹妹挺好事儿。”靳江想起梁晓带着靳海玩的样子,忽然加了一句,“就还挺活泼的。”
陈逐有时候也羡慕梁晓有着她这个年纪特有的小孩子心性,由衷感慨:“她这个年纪活泼点比较好。”
“哪个年纪?你好像比她也大不了多少,人小鬼大。”说着掏出一颗烟,看向陈逐问了一句:“抽么?”
陈逐摇摇头,他不喜欢抽烟,以前中学还和同学偷偷尝试过,后来觉得无趣也没瘾。
他知道夏天的时候靳江就会抽烟,但在他面前很少会抽,显然现在的烟瘾比较大,也许在这种老烟枪聚集地,抽烟是融合进去的最好方式吧。
明明也只是个和自己同龄的男孩子,但他身上就是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沉稳。
“什么人小鬼大,我年龄比你大。”
靳江的烟叼在嘴里还没来得及打火,听到陈逐的话,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我和你同岁,生日比你还大。”
靳江还是有些不可思议,陈逐随即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来,叫声哥听听。”
靳江甩了甩火机,笑骂着:“滚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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