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辰清醒过来时,是在夜间。浮舟殿明亮如斯,江逐亦未眠,直直地看着夏木辰,仿佛生怕他消失了一样。
夏木辰的身上披了一件衣服,他沙哑道:“我……”
“双目赤红,状如癫狂。”江逐眼底的担心已经化成实质,“你现在好些了吗?”
夏木辰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怎么会。”江逐舒了一口气,“只要你好,就好。”
夏木辰轻微地僵住,他还未从无能为力的宿命感中脱离出去,只觉人生如梦难凭,已经没有意义了。
江逐也远不如看起来那么镇定自若,只听他试探道:“……木辰,你……”
夏木辰摊开手,无奈笑道:“我怎么办?认命。”
江逐的脸一点点寒下来:“你是认真的?”
“这就是宿命!”
江逐紧紧握住夏木辰的手:“你不记得你承诺过我什么了?你说你永远、永远不离开我,一下子就忘光了?”握着夏木辰的手微微颤抖,江逐的眼睛死死盯着夏木辰,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夏木辰冷静道:“我早晚要死的,你跟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
江逐怒道:“胡说!”
夏木辰站了起来:“我怎么胡说了,我不是一个将死之人?”
江逐握紧手,目光灼灼如华:“不要这么说自己。”
“江逐,”夏木辰长太息以掩涕兮,“我……我不能眼看着有解决的办法,却当做不知道。我,我保证……我尽量死得晚一些,好吗?”
江逐道:“哦?那我就一直无望地等待,等着你的死期?”
夏木辰觑见江逐可怕的神色,抬起手摸上江逐的脸:“师兄……”
谁料江逐大力打开他的手,夏木辰一个踉跄,江逐阴沉道:“我受够了。”
“……”
经沈依望提点,夏木辰意识到江逐的灵魂受到怨气侵染,时而不稳,情绪容易波动,便一时不吭声了。
江逐却道:“夏木辰,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这个人,我认识你如此之久,现在方觉你毫无信用可言。”
夏木辰眼睛一瞪,江逐续道:“承诺、誓言,在你口里就是说得好玩的。你不爱惜自己的命,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满殿的烛火随着江逐的话剧烈摇动,夏木辰失声道:“可我有什么办法?江逐,你告诉我?你以为我想死?还是说有旁的人可以代替我?”
“怎知无。”江逐拾起落于地上的衣服,轻轻放于桌上。夏木辰道:“你简直不可理喻,有本事你去找一个!我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江逐神色晦暗地看着夏木辰。夏木辰此刻头晕目眩,短暂地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觉江逐不近人情,又思自己无以回报这份情,两种复杂的情感交逼,夏木辰哑然道:“我们完了,江逐,我们完了。”
江逐走过去,面无表情地牵住夏木辰,引着他来到床边,掀开床帘。夏木辰误会了他的意思,伸手扯开衣带:“随便你怎么折腾,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江逐止住他:“先休息。明天再去想。”
夏木辰坐在床上,却见江逐转身离去,自己好像要永远失去什么了,不由焦急道:“你干什么去?”
江逐脚步微顿,不回头:“我去死。”
夏木辰跳下床,衣服松松垮垮地掉在身上,一把拉住江逐:“你疯了罢!”
“我早就疯了,”江逐道,“松手。”
夏木辰不松,江逐不耐烦地看向夏木辰:“你到底想怎么样?”
夏木辰抬头吻上江逐的唇,吻到一片冰凉,江逐推开他,他就重新吻上去,直到最后江逐将他拦腰抱起,丢到床上,他也要拉着江逐一起。
结果到了最后一步,江逐仍然要走。夏木辰看着他整理好衣物,声音清冷:“三天后,馀香庭,我等你最终的答案。”
夏木辰伸手拉住江逐的袖子,江逐叹了一口气,直接断了那一片布,夏木辰一惊:“江逐!”
江逐已经走了。
第二天,夏木辰在沧浪记里。突然,外面一阵喧嚣。竟又是沈依望。
沈依望携带满身风尘而来,直接道:“江逐去哪了?”
夏木辰笑得很僵硬:“不知道。”
沈依望不过随口一问,此行不是来找江逐的,闻言道:“夏木辰,跟我回天界。”
夏木辰一愣:“为什么这么慌?”
“你本来就重归天庭了,哪有理由继续留在巴山?”
夏木辰道:“可……”
“天裂全面来临了!”沈依望道,“落羽将沂原的百姓安置到了一处绝对安全的凡世,结果那处凡世昨日沦陷了。地崩山摧,天降闪电。不止如此,几乎所有的凡世都遭遇了天灾,四季错乱到四季之景齐现!凡人死了很多,乱成一片。”
夏木辰紧紧掐住手心,到如今,已经容不得犹豫。沈依望道:“凡人需要神明。”
夏木辰目光湛湛,清澈透明:“我过三天去。”
沈依望惊愕道:“为什么?”
从前,夏木辰一听凡间有难,不待催促便主动上阵,现在却成了一副犹豫的模样。“二十年不做神官,你竟不记得自己是神了吗?”
我是神。夏木辰在心底默念,他已经决定了:“我没有忘,但我要先解决自己的事情!”
沈依望道:“江逐?”
夏木辰认真道:“我不能与他仓促的告别。我……爱他。”说到“爱”这个字时,夏木辰的眼眶红了,好像下一刻就要流泪了。
时间紧迫,沈依望最终无功而返。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