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琐事之后,萧青鸾又让苏福去库房里取一些文房四宝,雅致古玩来,配上人参鹿茸等药材,专门给萧衡送去。

    “告诉哥哥手下的人,这些礼物,是给故交好友、师长们送的,尤其是那些暂时没考中的学子。对外不要声张,只说是侯府给的利是就行了。”

    萧衡得到萧青鸾的东西后,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是高兴,立刻就给萧九爷也送了一份。

    白羊书院里,萧九爷在弟子面前都赞不绝口,直夸萧青鸾懂事细心,还特意讲了一课“致君尧舜”和“人情练达”的关系。

    “这两者相辅相成,都不可缺,可千万不能醉心圣贤书,最后把书本给读死了!”

    “老师说的对。家中长辈还提过这事儿,说是常吃的三参汤很不好买,市面上十店九空。学生今次又落了榜,心里惭愧,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有弟子赶紧附和,感叹道,“不曾想五小姐这样慷慨大方,救急救难,眨眼就帮忙解决了!”

    “汤世兄客气了,我这个表妹一向秀外慧中,有侠义之心,这就是我们家的家风家教好啊!”

    钟明睿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表面是谦虚,语气里却是掩盖不住的骄傲。

    这般做派,顿时引起了周围年轻人的一致嘲讽。

    “得了吧明睿!衡哥都不在这儿,你一个远房表哥替人骄傲起来了?”

    “青鸾是这里多少人的妹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要是平时多看看钟灵书坊的书,你也不至于考个三甲末尾,连官职都没有,还被撂在吏部等缺啊……”

    范涵远轻咳一声,说话的人顿时就沉默了下去,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继续说笑。

    萧九爷看了范涵远一眼,他立刻恢复了淡淡的笑意,还是那副温润儒雅,风度翩翩的样子。

    好吧,范涵远今天穿了崭新的竹青衣衫,格外挺拔精神。除了瘦了一圈,脸上有牢狱里受伤的擦痕以外,还真像朝廷命官那么一回事了。

    可书院的其他人,却对他很不感冒。

    虽然范涵远解除了舞弊嫌疑,离开了刑部牢房,但也得不到多少热络和亲近的眼神。

    其中原因,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

    因为范涵远的名声不好!

    祭祖当天,萧白鹦被实行家法,打得皮开肉绽。虽然具体的详情并没有流露出来,但作为萧家的弟子,有些还是亲戚,这群年轻人多少是有所耳闻的。

    一中进士,就和师门女子产生不清不楚的联系,和恩人长辈闹出了龃龉,还差点闹出了人命……

    不管错误在谁,但可想而知,范涵远一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至少,人品不像外表那么优秀出色。

    “明睿,广安和显达,你们几个都是为师的骄傲。一次失利不要紧,只管来年再考。进士的名次只是起点,未来的事功,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周围人冷落范涵远,萧九爷也眼尖地发现了。

    到底还是个前途远大的年轻人,又一向尊师重道,名声有点瑕疵又算的了什么呢?

    而且,从他的角度看,范涵远完全是被萧白鹦连累了,无辜倒霉,就因为这个被旁人议论,实在是太过委屈。

    眼看气氛不对,老人把话头一转,笑呵呵地安慰起了这个半路弟子。

    “至于涵远,你这番无辜被囚实在是受苦了。马上要去翰林院报道,这几天就好好养养精神吧。书院这里一切都好,不用总是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每次与老师见面闲谈,涵远都觉得受益匪浅,并不费精神。”

    范涵远淡然一笑,从众人之中起身,缓缓行礼。

    “不过今天也叨扰够了,学生家中也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

    范涵远离开白羊书院,心里难免忐忑,总觉得自己考上了进士,还是地位卑微,无人在意。他骑着马绕路,去了最繁华的崇文坊,路过不少达官贵人的豪宅时,眼底满是羡慕和痴迷。

    身居高位,富贵满堂,受万人追捧,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

    来到轩昂壮丽的齐王府,范涵远习惯性下马,递了张名帖到门房。

    二皇子的府邸一向宾客不绝,有人等几个月都得不到一次机会入门拜谒,他也只是碰碰运气罢了。可今天的名帖一递上去,管家就笑呵呵地塞进袖内,说二殿下就在府内,可以一见!

    范涵远大喜过望,急忙整了整衣襟,跟着管家快步趋入。

    一处幽静的书房内,宣景早已将他的资料拿捏在手中了。他面带微笑,一派礼贤下士的风度,甚至亲自倒茶与范涵远寒暄。

    “萧家京中的产业就是这些,我打听多时,应当没有缺漏,还请殿下过目。”

    范涵远草草写下一张字迹,宣景接过,很快翻看完毕,笑容渐渐变得淡薄了。

    这次舞弊案后,他被父皇严厉斥责,潘家和吴家更是大伤元气,一败涂地。案子虽然牵连广大,但起因纯属潘家那些纨绔子弟太蠢,这才被人抓住把柄扳倒。

    宣景先是郁闷了几日,但很快就暂退了一步。随着皇帝病倒,他也告假装病,最近都在府内烧香做法,无心政务,以求博取孝顺之名。

    可细细回想起来,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除了太子一党外,这次事件里,还有宁远侯萧家收益颇丰!

    不说最近京城药价飞涨,萧家赚的盆满钵满了,就是说宣凛得到的那支箭,关键时刻火上浇油,直接断送了潘氏父子和吴都尉的性命,也和萧家有着不浅的联系。

    吴都尉曾经去萧家别院找茬。

    这件事只需简单调查,就能知晓全过程。还有范涵远的供词,萧衡提前离开大狱,在士林之中声名鹊起,人人称道,背后同样离不开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

    萧家的五小姐,萧青鸾!

    宣景目光深沉,越想,越是有不敢置信的感觉。

    此女素有才名,还是个京城闻名的美人儿,这些都不假。几个月前,他还在三月三的游园会上远远见过。可怎么想,也只记得她身着粉衣,行为活泼有趣,被那个木头疙瘩三弟随手指出罢了。

    一个十来岁的少女,真有本事草蛇灰线,暗中推波助澜报仇,还引导萧家在风浪中占尽便宜吗?

    “一介女子,还不是萧启亲生的,居然能掌控侯府的全部家业……是从何时开始的?”

    “可能是半年前。侯府夫人钟氏很宠爱她,最近又忙于嫡女出嫁之事,叫她学着管账也是有的。至于萧侯爷为什么没意见……他们父子都是老派迂腐之人,本就不管庶务。”

    范涵远小心翼翼道:“也许是觉得有人处理好这些生意就行,乐得清闲吧。”

    “一家公侯控制的产业,田宅数千顷,人口上千,账目出入以万计算。短时间内梳理清晰,发展壮大,根本不是随便学学就能做到的。这萧五小姐着实不一般!”

    宣景皱着眉头,细长的手指,在桌上不耐烦地轻敲。

    “我的人还真是吃干饭的,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发现京中还有这样一位奇女子?”

    若是早知道萧青鸾的地位如此重要,头脑如此好用,他可不管贵妃说什么。

    女人本就有许多种用法,有些只配做声色之娱,有些能带来财富和高贵的血脉。像吴贵妃那样,只考虑一时长短,害怕他身边的女人太过聪明的,不过是自身的目光太过浅薄。

    这样的女人,便是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娶到手里才行!

    范涵远暗中观察,察觉到了二皇子眉间的一丝恼怒和欲望,心头一紧,忙低声开口。

    “殿下,萧家剩下的两个嫡女,一名庶女……都还没婚配。”

    “不管钟夫人多么爱女心切,挑挑拣拣,她们的年岁也差不多到了。若是一直拖着不出嫁,宁远侯府也会被勋贵们嘲笑的。”

    宣景眸色一凝,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萧家还是想高攀,让女儿们能搭上宗室?”

    范涵远点头道:“萧家家世不低,要不是期待更进一步,态度也不会如此慎重。”

    这话一出,毫无疑问是扎到宣景的内心了。

    他虽然已经娶了正妃、侧妃,可三皇子宣凛,四皇子宣昊还都没有娶妻。

    更有甚者,他那位父皇还没到天命之年,按照惯例,每隔三年还有一次大选秀,宫里可从来没停过!

    宣景脸色阴沉,将手里的茶盏一拍,重重地按在桌上。

    “好一个萧启!不明着站队,暗中却想做外戚,野心真是不小啊。孤王得不到,难道其他人就能轻易得到了么?”

    “殿下的意思是——”

    宣景霍然站起,来到桌前动笔写信,三下五除二就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这封信件是写给吏部尚书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官场上有何肥差空缺。虽然现在皇帝病重,朝堂也不适合有什么大动作,但按照宣景的意思保举一两个人,依旧是轻而易举。

    宣景长出一口气,又露出一贯张扬的笑容。

    “范涵远,看你是个识时务的,孤保你去京都市舶司提举手下任职。得到任命后,你就直接去萧家提亲!”

    范涵远目瞪口呆,进而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狂喜地颤抖起来。

    市舶司!

    那可是管理外来商贸税收的机构,官员多数都是背景深厚,家中饶富的贵族子弟。虽然一开始品级不高,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要职,富得流油。

    而且退一万步说,萧家的珠宝生意还依赖南方的商队呢,和京城市舶司打交道,几乎是他们避不开的一环。

    有了这样的背景,萧家还敢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穷小子么?

    范涵远眼眶发热,此时此刻,只觉得宣景就像自己的再生父母,这样的信赖和恩遇,哪怕是要他割肉相报都值。

    “谢二殿下赏识!小臣明白了,小臣一定竭尽全力!”

    ……

    回到家,范涵远喜不自胜,第二天就找到了京城最出名的媒婆。

    “哎呀,原来是小范大人。您得了官身,终于准备要成家立业了?”

    媒婆蔡云婆笑容满面,身上的大红衣裳绣着金福寿,几步之外都能闪到人眼。

    最近秋高气爽,又是新一批进士得到出身,大肆庆祝之时,即便发生了舞弊案,但高门大户要给子女寻觅配偶的也着实不少。她整个人红光满面,看谁都眼带桃花。

    “之前我来府上找您,提到了陆家和姚家的两位姑娘,现在可都定了人家了,轮不上插话咯!不知小范大人请我来,是自己看上了哪位小姐呀?”

    范涵远正襟危坐,严肃道,“宁远侯府,萧五小姐!”

    蔡婆一愣,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了,“萧家?这……这可不好办……”

    “蔡夫人八面玲珑,竟然做不了这桩媒吗?”

    阴阳怪气的,这年轻人竟然还用激将法!

    蔡婆扇着扇子,气得在心里直翻白眼。

    萧家的钟夫人一向有主见,她也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根本就不熟悉。要说关系,可能还是范涵远自己和侯府更近吧?

    但为了第一媒婆保全颜面,她还是哈哈大笑,放缓了声音解释下去。

    “小范大人,按照年齿,接下来萧家要嫁的肯定是三姑娘啊!五姑娘小两岁呢,而且她跟别的姐妹也不一样,父母双亡,身后都没人帮助,你选她也没什么好处。”

    范涵远这么个寒门子弟,好不容易弄到了功名,肯定是要联姻高门大户,找一个好岳父提携才合适。

    然而,范涵远态度肯定,目光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火。

    “你懂什么,要做夫妻,只有五姑娘最合我心意。何况我就要任职市舶司了,前途自己争取便可,为什么非要依赖侯门朱户?”

    说着,他从衣袖内取出一锭金灿灿的金子,用力拍在了蔡婆面前。

    “要是嫌钱少,事成后我再加两倍。只有一件事,用上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去侯府说和,别给我露怯!”

    看到金子,蔡婆心头巨震。

    范家破落户居然这么大方了?市舶司……多半是真有其事,怪不得范涵远的腰杆子突然变硬!

    尽管心里还是忐忑,但如此高的酬劳,她还是一咬牙,捞到了自己手里。

    “小范大人大气!俗话说的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身我肯定尽心尽力,只不过钟夫人不答应,那我就……”

    “这锭金子你照拿。”

    “这么前途远大的姑爷,那萧家一定求之不得!”

    蔡婆的笑容越发夸张,连连吹捧,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这才离开。

    看着自家大门脱落的桐油漆,范涵远计划着未来,忍不住握住拳头,心口一阵激荡。

    二皇子鼓动他娶萧青鸾,肯定是别有用心,他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知这里面的龌龊心思?可这次获得市舶司的职务,实在是他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不能放弃。

    世上哪有人不爱财富权势呢?

    萧衡入翰林院,走的路子是很稳当,但以他的刚直性格肯定会得罪人,不招人喜欢,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做大官呢。

    虽然萧青鸾不喜欢自己,但只要让萧家看到自己的优秀,照样可以叫人改变观点,对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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