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鸾一心就扑在了赚钱方面,原本的三四间药铺,好像雨后的蘑菇般建立了十多家分号,还一路延伸到了京城周边的三个县城。
盈利太多,业务太密集,她甚至在考虑建立一家钱庄,专门管钱怎么存储和投资了。
钟氏拿着几张纸,乐滋滋地凑在萧启面前嘀咕。
“青鸾这孩子也真是的,起的名字老气横秋。明明写诗做曲时很懂风雅,怎么给商号起名,反而起的没有衡儿好了?”
“你看看这‘汇丰’‘平安’的,听起来多土气,真不像咱们门第间的作风!”
被她这么一说,萧启也耐不住老脸一红,放下了萧青鸾写的那几张字。
他刚想说叫‘平安’挺好的呢,家宅平安,这不就是很温馨的愿望吗?没想到自己夫人竟然在念叨嫌弃。
萧衡也递了一张纸条进来,不过写的都是些“青萍”“瑶山”之类的雅号,看起来就更不像钱庄的名字了。
到底挑选哪个,好像还真是个难题。
“不如用我起的吧?”
萧凤一身珠翠琳琅,兴致勃勃地翻着书本,突然灵光一闪。
“我看叫‘梧桐钱庄’就很好,凤鸟非梧桐不栖,非甘泉不饮,这意味简单好记,又相当高雅。”
钟氏轻轻瞥了她一眼,斥道:“别开玩笑……”
“婶娘别说,我觉得这个还可以。”
萧青鸾笑盈盈地扭过头来,放下了花剪,将书房里的兰花重新摆正。
“苏福大掌柜说了,钱庄的总部准备放在祥瑞坊,那里正好种了不少梧桐树。带上特色,好听又好记,有利于吸引别家顾客来办事。”
“况且我和三姐姐本就是一家人,青鸾是仙人信使,凤凰是人间富贵,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嘛。”
钟氏的打岔,明显是担心萧凤嘴快,抢了命名权,惹自己不开心。可萧青鸾其实并不介意。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和萧凤做这种口舌之争。
两人说到这里,相视一笑,一旁的萧启看见了,端起茶杯喝了几口,一脸满意地微微颔首。
“事情都是青鸾在办的,我们就听她的吧!外面的风雨见得多了,就越发粘着姐妹,亲近自家人了。让青鸾学管家可算是学对了!”
钟氏听到这话,诧异地挑起一边眉毛。
“侯爷这话稀奇。我怎么记得,我把账本都给青鸾后,您还朝我发了顿脾气来着?”
“胡说,我何曾不同意了?”
萧启忙咳嗽两声,正色掩饰。
“萧家虽是侯门世家,尊贵无比,没有必要处处计较金钱,但女子不通经济,一味享受,将来也会被下人们欺骗的!只是青鸾还小,手上还有书坊的事务……我怕她突然承担大任,身上太累了而已。”
“她厉害着呢!”
“就是,五妹妹才不会受不了!”
钟氏和萧凤异口同声,竟然把萧启的话都怼了回去。
萧凤抬着下巴,仿佛自己脸上也有了光辉,神态可骄傲了。
“父亲是不管庶务,不知道内情。青鸾当家才几个月,府上的存银就多了三倍多!这还是花了一多半去买地,买房之后的呢。原先遭了灾亏损的田庄,按照她的想法挖了水渠,种了果树,明年还有一大笔新进项。”
“这还不止!听孙妹妹说,萧氏药铺的美容霜,三白养肤丸,现在都是不少小姐贵妇的必用之物。上次有南蛮使者入京,专门去买了五十箱,准备运回南疆献给贵人……”
萧启一脸无奈,点着头听女儿咋咋呼呼。
那感觉,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分。他也是这样骄傲得意,在兄弟姐妹们面前夸夸其谈,将兄长萧护赞的是天上有,地下无。
真是的,一晃眼功夫,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萧启正暗自感慨着,忽然听到敲门声,有小厮在隔着门通报。
“侯爷,夫人。外门来了个媒婆,说是姓蔡的,有事找夫人相商!”
萧凤脸色一变,瞬间闭嘴屏息。
而钟氏则惊讶不已地站了起来,“姓蔡,那就是蔡云这个老不修了吧?我记得上次回绝过了,凤儿不喜欢她那种上赶着催命的做派,怎么她又来找我了?”
“小的不知内情。只是她请求再三,还递上了正式名帖,只求夫人赏脸……”
钟氏若有所思,和萧启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是给个面子好了,蔡婆这种媒婆,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常年出入豪门,态度也不能过于轻慢了。
“那就在小花厅里招待她吧。你通知前头的人,我换件衣裳,马上过去。”
钟氏说完,看向萧启征求意见,“侯爷,那你……”
“我不去凑这热闹!”
萧启眉头一皱,连连摆手,“还是你这个为娘的去吧,有什么重要的内容,等会儿再转给我听。”
“听听,叔父好像比你还害羞。”
看到这一幕,萧青鸾忍俊不禁,在萧凤旁边咬耳朵道。
“话说回来,媒婆聊的可能就是你的婚事呢,你真不去么?”
……
花厅里。
“钟夫人,庭院里喜鹊临门,这是要有喜事了呀!”
蔡婆眼神一亮,快步迎来。
钟氏微微一侧身,不动声色地绕开她,坐到了上座。
“蔡姥姥请坐,喝茶。您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是为什么来府上找我呀?”
蔡婆碰了个软钉子,脸上也不恼,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慈爱模样。她顺势坐在位置上,寒暄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套话,这才开口。
“老身这幅爱操心的性子,自然是牵挂府上几位千金的归宿了。您上次说了,三姑娘的亲事不要老身找,老身当然识趣。可如今,倒是有位青年才俊来询问五姑娘了。”
“老身一看,那可是郎才女貌,四角俱全,配的不得了啊!”
钟氏嘴角一耷拉,顿时冷淡道:“青鸾才十七,还小!而且她是我兄长嫂子留下的独女,身份贵重,不是那么容易许人的。”
“哎呀,夫人,您宠孩子是满京城都知道的。可十七岁也不小了,要是遇上合适的,五姑娘也可以先定亲,晚些再出嫁的嘛!”
钟氏越听,越不是滋味儿。
她现在一想到萧鹤已经走了,萧凤和萧青鸾未来也都要离开自己,就觉得心酸,难受!
“我现在觉得,京中子弟没一个是合适的!”
钟氏干脆一抬手,就打断了絮絮叨叨的蔡婆子。
“您是来替人带话的,想推荐哪一位才子,干脆就直说吧。”
蔡婆:“……”
这钟夫人也太难对付了,怎么傲慢到这种地步,觉得全世界都配不上她家孩子?
若不是命好嫁入萧家,又凭借运气入主侯府,她还不是和自己一样,就是个普通商户出身!
可这些不满,蔡婆只敢想,不敢说出口一句。她整理了一下笑容,热情洋溢地说起了备好的台词。
“是范涵远范大人啊!说起来他还是府上的亲戚呢,这次拜托我来,那可叫一个诚心诚意。据说他不日就要调任市舶司了,前途可是一片光明。嘿嘿……这么重大的消息,可能连侯爷都没听说吧?”
蔡婆压低嗓门,笑得格外暧昧。
“夫人,你仔细琢磨。若不是情根深种,他又怎么能把这话透露给我?范大人是一定会对五姑娘好,而且对萧公子有帮助的!”
钟氏听到这里,眼底已经是一片冰冷,连滚烫的茶水都没心思吹了。
等到蔡婆的话落地,尾音消失,她才抬起头来正视着她。
“京城里只有一个范涵远,对吧?”
蔡婆继续吹捧,“那当然了!范大人出身虽然不高,却极有才华,堪称人中龙凤!不说他年纪轻轻考上进士了,就说这市舶司,侯爷在户部任职肯定是知道的。”
“若是他官位做的稳,那就是个源源不断的聚宝盆,起码可以再保侯府三代富贵……”
“这话可笑。”
钟氏嘲讽地呵呵了一声,“难道没有他保,我们侯府就富贵不下去了?”
蔡婆被她一呛声,再对上那嫌恶的眼神,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夫人,算我老婆子说话难听。可您就不能多为五姑娘想想?”
她根本没想到,钟氏居然会如此强硬地拒绝她。
太奇怪了,不是说范家和萧家有旧,还有一层师徒关系,好说话的很吗?
“这件事没什么可说的了,不管是要三姑娘还是五姑娘,这都是痴人说梦!我们青鸾不出嫁。你就让范公子……哦不,范大人放弃吧,换个对象另觅良缘。”
钟氏起了身,一伸手,简单地表示谢客。
“和他有亲的是六姑娘白鹦,再过几天也就姓李,不姓萧了,亲事和侯府更没有关系。来人,送客吧!”
蔡婆子一脸呆滞,被两名仆人快速送出了萧家。
回头看向大门时,她思索了半天,觉得好像突然弄明白了什么。
白拿一锭金子,还吃了好大的一个瓜!
她老脸一皱,顿时按照经验,在脑海中补全了钟氏没说出口的话语。
这范大人想必是单相思,一味爱慕聪慧美丽的五姑娘,但实际上五姑娘无动于衷,只是一心孝顺叔父婶娘,否则,宁远侯府哪会有这么亲昵的家庭关系。
而那位六姑娘却芳心暗许,隐约看上了这位远房表亲,对方又觉得身份不同,配不上。
怪不得钟夫人嫌弃至极,恨不得听不到这个名字呢。
引得人家姐妹不和,真是个蓝颜祸水!
蔡婆子可不管范涵远脸色多难看,回去一通添油加醋后,还酸酸地表示了一番劝告。
大意就让他别仗着年少风流,乱使眼色,弄得别人家女子贻误终生。至于亲事,等他市舶司提举副手的任命下来,还怕找不到么?
这一番言辞,可把自满的范涵远气得不清。
萧家一次不答应,这结果也在意料之中。可一个媒婆都敢取笑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维持着彬彬有礼的样子,送蔡婆离开了范家。一回头,却立刻安排了小厮跟踪过去。
到了晚间,范家小厮趁着夜色,将蔡婆拖到暗巷内暴揍了一顿。没几天,这位名声响亮的媒婆就瘫痪在床,逐渐化作流言,无人知晓了,此为后话。
……
宁远侯府这边。
钟氏回绝了蔡婆,冷静了一下,又觉得这件事很是滑稽可笑,将萧青鸾找来细细说了。
“这范涵远脸皮真厚,我和侯爷对他都够冷淡了,他还要往上贴。按照常理,他就该和书院,和李家多联系,提携后进,相助兄弟,整天忙着惦记我们算是怎么回事儿?”
钟氏说着,那股火气又上来了,重重一拍桌。
“做了官还如此做派,真叫人看不上眼!”
可不是么,范涵远就是这样的人。
好在她这一世,已经把此人看得透彻,不会再将势利眼误认为是上进心了。
萧青鸾指尖冰凉,深吸了一口气,柔声安抚钟氏。
“婶娘放心,这种荒唐要求只要回绝了就好。外面的男人交给哥哥和叔父处置,我们想搭理就搭理,不想搭理就不搭理吧。”
“唉……其实,我也是担心你的将来啊。”
钟氏握住她的手,脸上微微一红。
“这些日子我光操心凤儿了,也看得出来,你是有主张有主意的人,不愿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外面有人求娶,有人恋慕你,这也很正常。毕竟青鸾你如此出色,满城芳华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你一个……”
萧青鸾忙插嘴道:“婶娘,这话就实在过奖了。”
“那你说说,你想找一门什么样的亲事?”
钟氏宠溺地看着她,揶揄地笑道:“婶娘这里总得有个底吧,下次被人问了,我也得知道怎么应对啊!”
萧青鸾笑了笑,不知为何,眼前又出现了前世的阴冷灵堂,黑色棺木,还有那寒光闪动的盔甲,背后一阵发凉。
经历过那样一次失败,她还怎么能轻易谈论缘分?
失了真爱倒是其次,然而,人心隔肚皮,被利用丢了小命,一腔付出还被人肆意践踏,那才是最可怕的。
而且,还有宣凛。
假如她要报仇,那同样也得报恩。
虽然现在的宣凛只是个原型,不是那位盔甲俨然,剑锋锐利的叛逆皇子,但那份迷雾般隐约的情分,萧青鸾自认为是不会忘记的。
不会,也不该忘记……
“缘分天定,到时候了自然会来,旁的……我也没别的想法。”
萧青鸾定了定神,摇头笑道:“现在,我只想留在家里帮助叔父婶娘,和哥哥一起顶门立户,护好这个家罢了。”
钟氏听她这样说,顿时大感欣慰,心道这么好的孩子,留到二十多岁再议亲也不迟。
这么好的青鸾,难道有人会介意年岁大小么?不如说她将来的夫君,肯定也是个雅量高标,特立独行的人!
两人恢复往日情形,吃着点心,亲亲热热地聊了几句天,一直到吃了晚饭,萧青鸾才告退离开。
夜幕降临,虫鸣声声。
珠绣提着绣球灯走了几步,发现萧青鸾的方向不对劲,忙追了上去。
“姑娘,您不回院子,还想去哪儿?”
萧青鸾接过灯,柔和的灯火下,唇边流露出一抹浅淡神秘的笑容。
“珠绣,你不会忘了吧?后天就是李家摆酒席,正式把六妹妹接走的日子了。婶娘忘了提,但我得去看看她的行李有没有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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