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第一次回娘家省亲的省亲,中午,岳父母要宴请女婿,招娣把酒宴设在夜来酒家,那是在淡水老街的一栋老式别墅内,是四级阶层以上才有权消费的中高档消费场所。被邀请的客人都是婆家的街坊邻居和自家人。
酒宴还没到一半了,蛋蛋找花绅士拼酒,也就是划拳。他的气只能撒在姐夫身上。当然也不纯粹是这个,还有大真被花绅士拐走了,陈明的那个家又少了一份很大的吸引力,他更不可能回去了。
斗酒划拳,没一圈,变成了蛋蛋一个人挑所有的人。每个人划拳都不是他的对手,酒量也不是他的对手,自然而然,别人都结成团伙。老夫子、老汤姆不行,吃饱后早早回去了;布鲁克、胜男、小雪、陈明等人前天晚上参加过宴会,今天他们的胃口不是很好,意思意思,坐着看看;多米、肥猫也不行,没喝几杯就趴下,这洋酒很快就上头;陈宏远还不甘心战败,下去没多久又上来挑战,他的酒量还可以,而且林小玉、雪莲都不管他,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借着花绅士带来的好酒,他跟蛋蛋一样,要疯一把。
蛋蛋大获全胜,他一个人挑了所有人,对手都趴下。他借着酒家的ktv唱起《彝族敬酒歌》。不,不是唱,应该是嘶吼的:
高高山上点火把哎
我们来干酒
阿老表端酒喝
阿表妹端酒喝
阿老表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阿表妹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阿老表端酒喝
阿表妹端酒喝
阿老表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阿老表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喜欢呢也要喝
不喜欢也要喝
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阿老表你咋那个拽呀
阿表妹你咋那个乖呀
……
大真没吃饭,她很静,一会看着蛋蛋,一会儿看着花绅士。她成了别人的老婆,身份开始私有化了。嫁给一个精神上并不熟悉的男人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从此要离开熟悉的家人,跟陌生的人家一起生活让她有点失落。反过来,蛋蛋正在离她远去,花儿的情意也越发陌生,她们姐弟要一个个散伙了。
花儿见她一个人走到一个无人的阴影,她走过去,抱着她。起初,大真说没事,只是透透气。后来,她哭了,说心里难受。
花儿安慰说没事,没事,新娘子大概要有个熟悉过程。
知道大真婚礼对蛋蛋影响挺大,花儿任蛋蛋胡闹去。她在想如果她背叛了他,他不知又会怎样,真让人担心呀!不过,她心里正在生成一个计划,这个计划本来还觉得有些卑鄙,但是遇到大真结婚这样的状态,再加上她在大都认识了一些贵妇人,她们中有一大部分养了小白脸,而且换得比男人厉害。这么想,也许她也可以。她正在想方设法继续保持跟蛋蛋的关系。在大都的日子,她发现自己非常孤独,唯一的依靠竟然只剩下蛋蛋这个漂浮物。大真呢?她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一点早就知道,因此感情没能培养起来,跟大真不那么亲。蛋蛋就不一样了,她早就找到他是无主之物,早早收归麾下,带着他脱离抑郁症,带着他脱离幽闭空间,他成了她的尾巴。他是她培养出来的,感觉跟宠物差不多。她甚至觉得自己是蛋蛋的主人,甚至是他的妈妈。总之,他是她的私有财产,也是唯一的根。
出了一次远门,感受如此深邃,真是环境造人呀!
“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没那么紧密,再加上我妈瞎掺和,他跟我好像隔着一层。我觉得吧,蛋蛋留在咱们家,好像投错了胎,真替他委屈!就他那样,如果放在孤儿院里,很快会被人家领养的,养父母一定会对他足好足好的,哪能像现在这样,跟条流浪狗似的?我一直想帮他的,可惜我自己的问题也很多,忙不过来。现在我嫁人了,你又那样,他真的要离我们远去了。真让人揪心,也许......”大真问花儿,“也许花儿,你该想个办法把他留在我们身边,否则,将来我们可能都见不到他的面了。花儿!”
“别担心,他跑不掉。再说他能跑哪去呢?胡闹,他还行。”花儿有把握地说。
“不,现在,线已经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已经没多少了。花儿,你再不给个投名状,蛋蛋会飞走的。现在你这条线已经不结实了,这小子早晚会像风筝断了线一样飘走了。嗨,也许飘走了更好,我们仨要散伙了。”大真说。
已经嫁为人妇了,爱情正式死亡,反思也开始了。说实话,大真是爱着蛋蛋的,当然蛋蛋不会爱上她,这不是她的问题,是蛋蛋的问题,强求不来,那么她就只能选择爱情之外的权力和金钱。作为旁观者,她在地妒忌花儿,也为蛋蛋惋惜,花儿不是她,那是个有野心的女人。爱情对于她属于什么呢?也就是个备胎,权力、金钱来了,总能排到它前方去,将来有一天,她会后悔,但是不会反思,她只会抱怨爱情太难。
晚上12点半,蛋蛋送花儿回艺校宿舍。到了宿舍里,蛋蛋想跟花儿纠缠了一会儿后,花儿试探着问蛋蛋他没当成小舅子就这么疯,如果将来她们分手了,他会怎样?一听这话,蛋蛋立马就呆着了,脸色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好像要扭曲着拧起来的样子,花儿一见这个情况,赶紧解释说是开玩笑的。蛋蛋的身体马上松弛下来,不过依然气呼呼地不理花儿,有心的他甚至抱起床上的抱抱熊,然后拿着个水壶喂着抱抱熊,像喂奶瓶的样子,他哭丧着脸说:“孩子他妈,你怎么舍得抛弃我们爷俩呢?你看,孩子没奶吃,都哭成啥样啦,求求你,别离开我们,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不行,我一定得离开你们,小的会闹,大的会吵,我都快被你们烦死啦。”花儿接着试探着。
她还舍不得蛋蛋,可是真有被逼到那一天的时候!乔布斯那儿太强势,估计她不放弃蛋蛋,他也不会放弃,何况乔布斯说了:机会是有限的,时间也是不等人的,干部要年轻化,再拖下去,会影响她将来的仕途。乔布斯已经快卸任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要不趁着乔布斯还在,好好捞一把,将来她能靠谁呀,赵雨荷吗?她才不想求她呢。是到了做出选择的关口了。当然,她现在选择乔布斯,将来她还可以选择蛋蛋,那得等乔布斯退居二线的时候,那时候离现在好像也没那么远。只是她没想到她不是上帝,不是什么都能按照她的设计来。就蛋蛋这样的,即使是个盗窃犯,还是有很多人惦记,那些富婆也会见缝插针。
蛋蛋开始晃着抱抱熊,哄孩子:“丫丫,乖,别哭,妈妈生气了,会打小屁屁的。”然后他媚笑着说,“你看,老婆大人,丫丫不哭了,她说只要你不抛弃我们,她会听话,会乖乖的。”
花儿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她背转过身,说:“如果我一定要离开你们,你会怎样?”
“我就带着这孩子从楼上跳下去。”
“你疯了,你可是大老爷们!怎么学小女人的那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听到这话,花儿吓一跳,指责起来。
“你才疯了。没事干开这种玩笑。”
“你根本不是男人,这么点打击都受不了,还自称野人,野个头。”
“我野......我野也不是野那样的,你的话太伤人了。”
“你将来是一家之主,你要有担当,任何担当都得承受,这才是大男人,就你动不动跳楼,连小女人都不如,哼!”
“如果有这样的考验,我宁愿小女人都不当。”
“你就是个小屁孩。”
“小屁孩就小屁孩!”
......
在这件事情上,没得商量,蛋蛋真急了,他跟花儿吵起来。在这一刻,他真实感觉去了大都深造的花儿正在改变,变得离他越来越远。
第二天一早,觉得昨晚的吵架,自己有点过分了,蛋蛋想学个信道歉和说明一下。信写到一半,蛋蛋就感到一阵晕眩,因为这是一封没有多大意义的信,从第一行开始就没有意义。
嗨,大后天花儿又要上大都了,脱离他的视线范围,谁知道将来会如何发展。有个不好的感觉正在袭来,似乎一切正在往不幸的方向走。可是要如何做才能刹住这个势头呢?除了乔布斯撤掉他的盗窃犯身份,其他的好像只有出国换个华侨身份回来,跟花仓子一样。还有一个是实力,如果他还是个手艺人,那么这个身份跟将来的花儿也是不匹配的。男人呀,再怎么有力气,没有经济、权力或者荣誉上的实力,终究是一种软体动物。
可惜老鬼头不让他出远门,说自己老得不行了,不一定能等到他荣归故里的时候。
短信写不下去,憎恨自己的情绪却浮上来,并且支配着他。
“都是乔布斯害的。”他无法报复他们,因为“他们”的势力太强大。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憎恨便如同熊熊烈火般不可抑制。
时间已经超过十一点,城市逐渐安静下来,不知怎么的,蛋蛋不知不觉走到了台北艺术学院大门附近。要不要进去见见花儿呢?都这么晚了,不大合适吧?除了昏黄的路灯咬出的块光芒外,剩下的是渐变的黑色,只有显示“空车”的勤快的的士还经过这里。
蛋蛋站在围墙外人行道上的阴暗处,隔着铁栏杆看向校园里头,他望着宿舍楼的方向,401那间窗户刚刚灭了灯,大概花儿要睡下了。
蛋蛋背靠围墙,傻呆呆地站了一阵子,当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大门有人出来,而且还是花儿。
都这么晚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干什么?蛋蛋赶紧贴近围墙,让自己更深地融入阴影中。花儿穿着一件风衣,里头是白色的长裙,她的一只手提着手袋,另一只插在风衣的口袋里,朝着德一街走过去,刚好是他的反方向。她要去便利店买东西吗?
看她一路在看着路上的样子,蛋蛋瞬间明白,原来她要出门,搭的士,一德街那边的的士会比较多。对于花儿深夜出门的好奇,蛋蛋跟踪她,看看她在干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沿着阴影走,不让花儿发现。刚巧,有辆的士从他的身后开过来,他立刻举手拦下了那辆车。
上来车后,他示意的哥等一下再开车,跟着前方那个女孩就成。那个的哥是中年人,听到蛋蛋这么说露出警觉的表情。他问他要干嘛。蛋蛋说没什么,女朋友跟他闹分手,他想过去看看她到底跟谁鬼混,偷偷跟在后面就好。
的哥给吓的,请蛋蛋下车,说这样的事他不干,谁知道他是什么人呀!
花儿已经在前面拦着辆车子,坐了进去,开走了,蛋蛋的这辆还不走,他急了,说不会少他钱的,会多给小费。的哥死也不肯开车。蛋蛋急了,想动粗,伸出手去,象征性地抓住了的哥的衣领。的哥突地摆脱,然后打开车门,跑了出去,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
蛋蛋把的哥一阵臭骂,声音很有威慑力。的哥一声不吭,跟蛋蛋耗着。见花儿的车消失在学校的拐角处,蛋蛋赶紧追了过去。等他追到拐角处,早看不出来这辆的士还是那辆的士,叹了口气,只能算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