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过了正月初六,游客就多了起来。家家户户都在努力清理出多余的房子以供游客居住,同时想点私房菜,吸引回头客。旅游和茶叶生意是当地居民的主要收入,春节期间是旅游旺季,占了一年全家收入的四分之一。

    每个游客在村里停留两天一晚,住宿、伙食合一起,大概要300多元,一个家庭接待两个游客,一礼拜一次,四个礼拜就有2400元的旅游收入,这些钱就足够一家子平常生活五个月,这还是最少的计算方法。

    为了把奋起湖的旅游搞上去,竹崎乡政府可是下了很大力气,做了很多宣传和协助工作,嘉义县政府还有专门的拨款协助。

    为了吸引游客,竹崎乡镇政府做好协调工作,组织一些集体活动项目,比如烤全羊篝火会、战斗舞、狗熊舞。

    今年雨水多,天气冷,到了初六,游客还没上山,据说道路又出现塌方的问题了。

    无论如何,正和村组织的歌舞队一点儿也不放松,大家依然在加紧排练,会唱歌,爱跳舞的小春也被正和村妇女主任挖掘出来,成了舞蹈队的一份子。小春正无聊了,有个活动,还有演出费,她当然乐意参加。

    初十过后,天气不见好,还有小雪,不过,因为亚热带的台湾很少出现下雪的情况,游客反而爆发式的增多起来。温暖的台湾很难见到雪,2548年正月,雨水多,天气比往年冷些,海拔高的山上都纷纷下起小雪来。1400多米高的奋起湖成了台湾赏雪一个好去处,引来了山下好奇的人们,尤其是没见过雪的年轻一辈。

    白天,气温高点,下的是小雪,更确切地说是小冰晶,一片片,六角星的、薄薄小冰片,托在温暖的手上,一会儿就化了,很有意思。这么个小玩意儿最受孩子们喜欢,他们总是像放鞭炮似的,到处哇哇地乱炸,惊奇的爆炸声伴随着的是快乐的狂笑声。

    晚上,山上气温下降更快,跟白天比足有十度,这时候,通过路灯能看见飘飘扬扬的小雪花,那种羽毛状的飘飘然,穿着羽绒服的大人小孩都到屋外迎接雪花,都玩得很疯,广场上的雪花都被他们踩没了。晚上10点了,还有人在闹。

    春节,回村的人、游客、原住民,大家像一窝窝蜂,一团飞过来,一团飞过去,没有个消停。山里人还是能不时见到雪的,对雪没那么热情,他们习惯走家串户,喝大酒侃大山,村里没太多的娱乐节目,喝酒聊天是最受欢迎的娱乐方式,老窝在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也想听听外出的人讲点山外的新鲜事,村里的孩子们则喜欢大人送给他们的鞭炮和烟花,忍不住白天就开始燃放起来,只要听响声就足够他们快乐。护林员安东尼、菲利普出动了,他们给人们规划了放鞭炮和烟花的地,也就是第二、第三小广场。

    山外的游客的孩子也喜欢烟花,他们有钱,到老街买了很多烟花,自己放,或者送村里的孩子放,孩子们合在一起玩儿,势力壮大,玩得更嗨。

    十一晚上,七点半,在中心小学外的第三广场上,村委会组织了烤全羊篝火会。这样的广场原先都是木材堆场,总共有三个,现在被开发成赶圩的市场。

    游客人数比山城的居民还多,很多年轻的山民都被要求到广场跳起篝火舞,女舞蹈队员纷纷邀请游客参与活动。这种舞蹈似乎不难,跳舞也像散步,很多游客愿意下场跟着一起跳,几乎不需要舞蹈队员的指导,一两圈后就会。

    人群中,小春是最显眼的一个,不仅因为年轻漂亮,她的音乐节奏感好,舞蹈也好,很快起到了领舞的作用。

    十一的晚上还有精彩演出,那是战斗舞。在熊熊篝火的衬托下,两个身穿黑色褡裢的舞者在跳一个一对一的拼刀子的舞蹈,直到一方的刀子捅进另一方的身体,这个舞蹈才算结束。

    这种舞蹈只有木鼓的伴奏,没有其他乐器。木鼓是用桧木的树干做的,敲起来,沉闷而带着杀气,让人热血沸腾。

    现在能跳战斗舞蹈的都是武术馆里的老家伙,年轻的拳师还不行,有危险。蛋蛋是少数几个熟练掌握这种舞蹈技巧的年轻人,但是没有固定的舞伴那也没用,这需要配合,需要长期合作形成的默契,否则真是会发生危险。

    本来有人建议改用木刀,避免误伤。镇政府文化站的领导不同意,说如果那样改了,吸引力和紧张感就差很多了,还是武术馆的人要认真学。

    在老街的北端,变电所旁边,有一家武术馆。虽然已经是枪炮时代,冷兵器已经过时,但是山里人仍然保持着练武的传统,木棍交击的响声不断。武术馆的大门始终敞开着,欢迎人们参观,更欢迎大家学习。一般参观的人都是大陆的游客,他们对山里的击剑很感兴趣,叽叽喳喳地胡乱评论,也胡乱喝彩,非常的热闹。

    本地练的剑道是空手道,与和族、朝鲜族的都差不多,只有三个基本动作就是刺、撩、劈。不过配上步伐,那变化就来了。别小看武术馆的功能,外地人看热闹,本地人可是当真的。山林野地,野兽、阴险的人还是有的,为了保护自己,学点武术防身还是很有必要的。即使到了现在,阿里山的土著还有决斗的情况,有不能解决的事,人们还习惯用决斗解决问题。这种行为是违法的,也比较野蛮,因为不是以公理来处理问题,而是以野蛮武力来解决的,这无助于事情的解决,还会形成冤冤相报的世仇。

    当然支持这个武术馆走下去的不是这些,而是那个战斗舞的表演项目,那就是市场。每年的高山茶交易会和丰年祭、春节等节日,这里都有这样一个特设的节目。这样的表演已经不仅仅在奋起湖了,已经发展到了大陆那头了。武馆的馆主的目标是走向央视除夕的春节晚会。

    第三个晚上,还有一个节目——狗熊舞。跺脚、拍胸、吆喝是主要特征,跟厦门那边的拍胸舞比较像,两者可能有些渊源关系。拍胸舞比较诙谐,像一个赤身裸体的小丑在拍蚊子。狗熊舞则相反,很有野性,有战斗力,气势威猛,跳舞的人基本是原地用力踏步,基本没有转身,最多就是有节奏跺着脚地侧身。跺脚、拍胸、吆喝的阵势很大,同样让人热血喷张。

    因为志婆的存在,这里竟然多了一个表演节目。时至今日,除了少数的边远地区,古老巫术已经绝迹了,因此志婆的攘拔仪式这样的表演也是很受游客欢迎的,有些游客想看看古代的巫术是什么样子的,也希望得到她的祈福或者指示。在志婆所作的攘拔仪式中,仍不乏古老巫术的影子,是有些专业化看头的。

    巫术是分为“自然巫术”和“人为巫术”的,让人害怕的是“人为巫术”,比如人偶巫术,据说通过人偶和咒语,巫师通过人偶能控制和影响受害者的行为。这样的巫术充斥着欺骗和恶毒,给人们带来恐惧,并且恶化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恶化了巫师的名声,最终让巫教很快被佛教、道教等教派取代,走向消亡。

    当人们意识到巫教正在绝迹的时候,人们又希望看到巫术的有关活动了,当然这被视为好奇,而不是真的相信巫术具有特殊的通鬼神的特异功能。巫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还有巫师的存在吗?他们能和鬼神通话吗?能预知凶福、除灾祛病吗?正是这些谜团,吸引普通民众的好奇,有人就想体验一下。

    每次这样的仪式下来,一次给500元,由接受祈福、除灾祛病的受众分摊。这样的生意竟然不少,不能说每个旅游团都需要,但50的概率已经让志婆衣食无忧了。

    这是让人羡慕的事。总之,巫师在村民心目中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平常人不敢得罪他们。志婆更是这样,由于稀缺性,她那家“最后一个巫婆”的店面已经成了网红打卡地了。

    正月十五过后,小孩们要上学了,旅游旺季结束了。这次旅游时间虽然短,但是游客多,山民的人均收入并没有少多少。镇文化站为小春一张奖状和200元奖金,表扬她为奋起湖旅游业做出了自己独特的贡献。

    这下子,没人再看不起或者嘲笑她了,也不在苛责她的行为,甚至还有多了好几个女朋友。她的成功转型,一部分是因为她的热心、胆大和积极态度,更多的是来自机灵和业务员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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