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沿着太平洋的海岸苏花公路行驶。这是台湾最美的公路,沿途都是美丽的海景,很多隧道。现在只听得见海浪拍击山崖的声音,看不见沿途的风景。
一路上,王立平不时地转头看看蛋蛋,似乎越看越不顺眼。当蛋蛋跟他面对面时,一道诡异的邪光如电光石火般快速闪过他的眼睛,他愤怒的浪潮还没有消退,绝望地说:“现在一切都变了,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什么东西变了?”蛋蛋巴结说。
“我已经不是我过去的样子。我甚至记不得我过去是什么样子,全不记得了。想想,还是当小警察的那个时候好呀。可惜回不去了。”
蛋蛋觉得所长完全是跟他自己在自言自语,沉浸在迷失自我的自怨自艾里,而不是要跟他说什么。
“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反正我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被控制,她们的什么我都管不了。呵呵,这个世界很奇怪,每个人都在要挟我,拿我的老婆孩子,拿我的老命。蛋蛋。你知道吗?我也只剩下一条可耻的老命了。你可以想像一下,这是什么感觉吗?你无法想像,对吧?生活处处都在压迫我,人人都在压迫我,要挟我,我就是个小媳妇,公婆要下雨,父母要晴天,老婆孩子要钱,警局要我公正廉洁,我不可能同时满足这个,又满足那个,她们都把自己当神了,我是小媳妇。下贱的小媳妇。不对,我才是神呀,能变出晴天,又能下雨,有很多钱又廉洁自律,哈哈哈……”
在这样的环境中,蛋蛋没心情,也不喜欢听所长啰嗦,他讨厌他,真想叫他去死。但是他还知道这么说会自讨苦吃。
看着眼前的王立平,蛋蛋知道所长不仅仅有所改变,简直就不是原来的他,变得阴郁、烦躁。
“所长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我觉得自己隐藏挺好的。”蛋蛋在此刻反而越发变得镇静,开始询问他的疑惑。
“就你的身高和体型,化妆是没多大用的,通过监控,身型一比对,十拿九稳。说实话,要逮捕你还是比较容易的,就看我们愿意不愿意,有时候是懒得花那样的力气,毕竟你的事在台湾算小事,而且发生地不是在台湾,在厦门,谁管呢?”王立平开始吹嘘。
“那为什么现在又要抓我了,我还是没犯多大的事呀?”
“别自以为是,千万别这样,我就是例子。有人发现你跟白狐狸、东珠、丽丽有不正当关系。东珠被杀,人肯定不是你杀的,但是,你也是有嫌疑的,应该会知道些情况,比如那个刺客等等。在乱搞这件事情上,那个关东军司令已经承认了,你泡他的马子?还有白狐狸,格林的马子,你这是自己找死呀!”王立平幸灾乐祸地说,“不怕告诉你,在白狐狸这件事情上,格林厅长很重视,也很恼火。呵呵,所以,你有难了。什么人不好搞,你搞上白狐狸和东珠,小子,你有难呢。呵呵不过,我喜欢,要搞就搞大人物的女人,要偷就偷特首的公务包,小子,你比我牛!我只是抓抓像你这样的小贼,哪能像你那样,专搞大人物呀,你才刚成年没多久,厉害呀,厉害呀!可是我有些不服,呵呵我不服呀,好像你比我牛多了。我承认最近,最近,我有些变态,对,以前不这样的。没想到你比我变态,把那个关东军司令也给拉下马来了。呵呵呵……你真的比我本事大多了。想一想,我就恨,你竟然比我牛,你是找乐子,我是受气包,你找乐子不要钱,我找乐子,输得连裤衩都没了。他们总拿威胁我,还有我的家人,好吧,我没有尊严,别人也别想要他妈的尊严,大家都不要脸吧,呵呵呵”
确实是。白狐狸的背景,蛋蛋早就从小流氓那儿知道了,可是发生那事的时候,自己还处在不是很清醒的状态,后来,有点贪恋女色,也就心存侥幸,不以为然。东珠的背景,他可真是不知道,只知道她是东北妹子,没想到这事闹得这么大,还不断发酵,发酸发臭,最后还死了。人不能放松自己呀,不管以什么理由,只要一掉入魔鬼的圈套,那就是噩梦的开始!
“怎么?还没想明白吗?”王立平问。
“所长,您压力大吗?您这是在为格林厅长工作吗?还是受到什么威胁?当了所长,压力更大了吗?”
王立平鄙夷地瞧了瞧蛋蛋,说:“小流氓,你在讽刺我吗?对,我为很多人工作,真的,每个人都想让我为他们工作,我就做给他们看。这说明我还是比较有用的人,对吧?呵呵”
“我哪敢讽刺您呀,您能不费吹灰之力把我逮个正着,别人哪有那本事,您牛,怪不得您升迁这么快了,了不起呀!”蛋蛋还是忍不住讽刺几句。
听到这话,王立平深深地看了看蛋蛋,摇摇头说:“小子,听说你说话不利索,看来还真是。真不会说话呀!嘴巴毒啊!”
“所长,我说错了吗?我这是在恭维您呢。您高升,这不好吗?”蛋蛋赶紧辩解说。
他不了解情况,以常规的角度看待问题,他的话严重刺激到了王立平,揭了这个新所长的伤疤。他掏了钱争取到所长,想在赌桌上捞回来,没想到掉坑里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走遍世间无著处!”所长,“小子。你很会恭维人呀!好,很好。听说你的鸟挺大,还有四个蛋蛋,凡是别你上了的女人都离不开你,这是真的吗?把裤子脱下来,我想看看。呵呵。”
“什么?胡说八道的,您别信。所长。”
“我不信,格林厅长也不信,所以,他要看看,给你验验身。呵呵”
“所长,你们可都是大官,公务员的,私底下用刑不合适吧。求求您了,跟厅长大人说说,我当时正犯迷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现在也犯迷糊,真的,我现在不是警察了,在台湾,我就是彝平民,跟你一样,我也可以乱来,对吧?”他露出邪恶的笑脸和响尾蛇般的嘶嘶声。
所长的行为比蛋蛋预期的还要变态,他把车停在山区公路边一个僻静的拐弯处,用□□对着蛋蛋,强硬地说:“现在下车,脱裤子,快点。哼,我想看看你是不是个怪人!哈哈哈就男人来说,你很帅,要不然,咱们来玩个游戏,支奸的那种,呵呵呵,我不介意的,呵呵呵你的屁股应该挺白,挺好看的,呵呵呵”
真想扑上去杀了这个狗娘养的,但这么近的距离,这个混蛋不可能马上死去,反击几枪同样致命,但是下了车就没机会了,那时候尊严没了,生不如死。同归于尽还是再等等呢?怎么办呢?
心扑通扑通跳着,蛋蛋在争取机会,他开始啰嗦起来:“您是开玩笑的吧,所长大人,您可是警察,所长大人呃”
“下车,快点,你要我亲自动手吗?小猪哥,小亲亲,呵呵呵”所长看来是下定决心了,因为这里是苏花公路的清水断崖。断崖形状如鞘,绝壁万丈,脚下白浪滔天,甚为险峻,为太平洋西岸大海崖区。清水断崖气派雄伟,号称世界第二大断崖。筑在断崖中间的苏花公路,在这些隧道的阻隔下,断断续续地出现,崖壁下方则是惊涛骇浪、波澜壮阔的太平洋。
清水断崖,位于花莲市北部,是崇德、清水、和平等山临海悬崖所连成的大块大石崖,前后绵亘达21公里,地质以片麻岩和大理岩为主,成90度角直插入太平洋,高度均在800米以上。
蛋蛋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的情况,但□□对着自己的胸口,只能照着人家的意思做。当他从座椅上转过半身,准备下车时,王立平无耻地拍了一下他结实的翘屁股,越发放肆地大笑起来。
蛋蛋一下子定住了身子,头脑里的魔鬼出来了,脑子一下子就黑了,他相信自己的眼珠子也都黑了。他的心里不是没有黑暗面,他的黑暗面比其他人都来得早,四岁的时候就有了,他在女人堆里拳打脚踢的,只是那时候他没本事,被人扔到外头去了。再次是初一年的时候,他把被招娣关在柴火间里,出来后,那个爆发也是原子弹级别的,招娣马上跟他做切割,你死我活的那种,这不仅仅是招娣的问题,否则陈明也不会主动把蛋蛋撤离到阿里山来。这一点,布鲁克看得很清楚。
蛋蛋打开车门,准备转身下车的样子时,眼睛余光看见所长也在转身,正要从另一侧的车门下车。就在这个间隙,蛋蛋抓住了机会,他停住身子,左手抽出右手袖口里的手术刀,返过身去,朝所长的脖子一刀扎下去,划拉一下,再把他推下车。这一切动作快如闪电,他的动作从来没这么快过,他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他甚至可以再多扎几下,只是他都没那么明白自己。人的潜能吗?实质上,他在进化的路上,他一直没发现,唯一有发现的可能只有老鬼头。
王立平身子前倾,跌落在打开的车门的地上,枪声响了起来,不知打往哪儿去了。
蛋蛋早已滚下车,躲在另一侧的车轮旁,防止所长没死透,向他这边进攻。
对,所长确实没死透,他站了起来,靠在车门旁,捂着脖子,咕咕叫着,隔着车胡乱地朝蛋蛋这边开了几枪,蛋蛋趴在地上爬来爬去,没打着。蛋蛋开始跟所长绕着车跑,躲着他和他的子弹。所长跟蜗牛似的,他灵活得跟猴子似的。
一通乱射后,所长摔倒在地,蛋蛋相机逃离警车,跑到了路边一块山岩后,躲起来。王立平几次想起身,但都没站起来,后来坐在地上,靠在车上,没追过来,蛋蛋就跟他耗着。等了大概有十来分钟,见王立平没什么动静了,他才慢慢绕过去。
王立平靠在前车门一侧,还没死透,血流了一地,身子在抽搐,快断气了。他瞪视着走近的蛋蛋,手中的□□想举起来,但没办法。蛋蛋一脚把□□踢开。王立平眼里有很大的怨恨,恨不得变成厉鬼咬死他的那种。他花了那么大的代价东征西讨,结果什么也没得到,临了还一不小心却被这个不起眼的小混混弄死了,真是丢人,真是失败。他的眼神死死锁住蛋蛋,诅咒他。
事情结束了。蛋蛋对着头顶的虚空大喊大叫,好像害怕别人不知道他杀了人似的。此刻的他真是像个恶魔,目光阴狠,扭曲着脸,脖子一直转来转去,好像要把脑袋稳稳地安在脖子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杀人,良心上受到强烈谴责。吼叫一通后,蛋蛋愣在地上,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全身无法动弹,眼睛也忘了该怎么眨,心像一颗悬在胸口的铅球,浑身的感觉忽然变得麻木,甚至感觉不到手里抓着的小刀,也看不见眼前的任何事物。过度的紧张和失望导致瞬间失明,黑暗中,他茫然不知所措。
他杀死了一个警察所长。现在他成了罪犯了,一个真实的坏蛋,一个黑色的蛋蛋。他无法克制地不停颤抖,跪在地上,任由刀片从手中滑落。脑子里一阵慌乱的景象和杂音过后,所有的感官又突然间回来了,他激动地喘着气,像一个几乎溺水的人。不知是什么滋味的泪水也如决堤的洪水倾泻如注。
站起来环视公路周遭的状况。浓雾遮住了这里,这么晚了也没有车辆通过。所长选择的这个地点还比较偏僻,附近没有村子或者住户,黑夜寂静依旧。
看来暂时没有危险,逃走前得做一些善后的事,犯人都指望自己将来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和惩戒。他把点燃了车的油箱,把车弄下了断崖下,车炸了,里头的尸体也一定烧着了。他在毁尸灭迹,俨然是一个惯犯。
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恶心,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恶心的坏人。
一直跑,马不停蹄的那种。喘。呼吸窘迫,脚也酸痛得几乎不能动了,脚被路旁的草绊了一下,整个人便顺着斜坡滚了下去。他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喘气。头更痛,只好双手抱着头,忍耐着。接下来就是严重的呕吐感,胃里的东西好像马上就要冲破喉咙了。保持趴着的姿势,等待呕吐感的胃部收缩。然后,如他所料的,吐了。
之后,仰躺在草地上。凉风从海面吹来,他凝望着夜空,天空都是云,傻傻地一块块挂在那里,四周被虫鸣包围了。
一个声音很小,很低。他不想理会,可是那声音就像金属丝钻进他的脑子里。“你杀了他!”那声音说。
“没错,我也要杀了你。”他快速伸出握着手术刀的左手,一道寒光过去,那把手术刀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杀!”他重复低声说着。这个字眼已经和刀子一样飞起来了。对,要杀,杀什么?一个杀人犯。
如果此刻,他能看见自己的脸,他一定是一个不知所措、粗鲁、凶暴、不安的怪物,甚至腚后长着一条白色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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