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敢?”昌平伯世子使唤下人把路堵死,恨声道:“李慕贞,我父亲是太后兄长,母亲是诰命夫人,就连新帝也要唤我一声表兄,你以为这是哪里?”

    李慕贞提起剑,斩断一截素白的衣袖,替沈归月包扎掌心。

    她头也没抬,淡声说:“你也知道这是昌平伯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勾栏瓦舍,要用这种手段夺取女子的清白。”

    世子被堵得哑口无言。

    眼前的少女虽说被新帝厌弃,但她始终姓李,不能死在张府,既然硬的不成,那就好言相劝。

    世子张其瑞仗着自己有副风流多情的好皮相,微微笑道:“长公主,以沈小姐的资质,嫁给我是她高攀了。”

    “当然,我也不嫌弃她。”

    李慕贞替沈归月施了几针,暂时压住春毒,她抬起眼睛:“你似乎病的不轻。”

    张其瑞没听明白,顾自说道:“更何况那春毒已经深入骨髓,在场除了我没人能救沈小姐。”

    李慕贞眉心微皱,难得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用不着你,”快滚。

    ——多亏良好的修养,长公主没有口出恶言,忍住了。

    张其瑞继续劝说:“男女之间不就如此嘛,就算不是我,沈小姐也总要被其他人染指。”

    “被谁睡不是睡呢?”

    李慕贞轻轻叹息一声:“你过来点儿。”她人长得漂亮,轻易就勾了张其瑞的魂。

    世子爷笑着凑近,故作眉眼多情的样子,下一秒却瞪大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慕贞在他胳膊上扎了两针,银针入穴,封住气海,会让人失声片刻。

    她弯唇笑了笑,看向张其瑞身后:“小哑巴,我等的人到了。”

    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艳丽绚烂到让人挪不开眼,可那两个少年的出现,却让整个春天的花都失去了颜色。

    柳鹤是和燕行止一起来的。

    他们一个纯白如鹤,身姿纤细挺拔,似得造化偏爱,有着最干净清朗的少年气,哪怕远远瞧着,不必看清轮廓也知道不俗。

    一个鸦青如燕,举手投足都是温文尔雅的书卷气,从骨子里就散发着温柔,君子如玉,总是眸弯如月,轻轻浅浅笑着。

    和他们相比,夸夸其谈的世子爷要逊色许多。

    李慕贞难得的多看了他们几眼,好洗洗自己的眼睛。

    和燕行止不同,向来稳重自持的柳鹤是跑过来的。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沈归月身上,淡色的眼珠瞧不出情绪,只微抿着唇,嘴角向下,竟有几分老亲王年轻时权倾天下的气势。

    不愧是汝阳王府唯一的嫡长孙。

    燕行止走过来,轻声道:“小王爷生气了。”

    李慕贞看了自己表兄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燕行止笑道:“来当证人。”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五百两,小王爷请的我。”

    李慕贞垂下眼睫,她这位表兄如今是宫里的红人,靠着一手养颜美容之术左右逢源,几乎各宫的主子都喜欢他。

    他是御医,不涉及党争。

    这样的人的确适合做证人。

    李慕贞扶着昏迷的沈大小姐站起来,她力气小,就看了燕行止一眼:“搭把手。”

    向来温柔,从不拒绝人的燕公子立刻摇头:“这事儿轮不到我。”他抬起温润细长的双眼,看向和张其瑞交涉的柳鹤。

    “有柳琢玉在,表妹你可别害我。”燕行止朝李慕贞耸肩笑了笑,狡猾得像只狐狸。

    那边,世子爷的脸色都被吓白了。张家虽说是皇亲国戚,但到底是外戚,沾的是太后娘娘的光,何况他父亲昌平伯为官时贪墨,为将又做逃兵,典型的庸人一个。

    除了是新帝李承临的舅父这一点,昌平伯什么都拿不出手。

    上梁不正下梁歪,世子张其瑞也没有真才实学,面对名满大魏,有神童之名的柳鹤时,自然就会心生胆怯,就好比一团棉絮在真金面前,高下立见。

    有小王爷出面,这件事很快就有了结果,以张家向沈家赔礼道歉结束。

    碍于女子名节,柳鹤没有告之御前,但他回到王府,凭借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把这些年昌平伯做过的蠢事一件不漏全部记录于册,奏呈给了天子。

    李承临为此雷霆大怒。

    他初登帝位,本就因为年纪尚幼事事难为,哪知做舅舅的还给他添乱,让朝臣有机可乘往死里参他,李承临为正朝纲,不得不重罚昌平伯,以儆效尤。

    一开始是要流放三千里,后来有张太后出面,素服跪在儿子寝宫前,才换回李承临轻判。

    不过代价是张太后离宫,在避暑行宫和昌平伯一起禁足,静思己过,无召不得回京。

    也多亏张太后走了,李慕贞的日子才好过些,张太后不受先皇喜爱,恨毒了得宠的燕贵妃,自然不会放过燕贵妃唯一的女儿。

    她走了反倒是件好事。

    李慕贞原本只是想救沈归月,没想到机缘巧合也救了自己。

    说来也巧,她本该在长安城外静守皇陵,却收到一封来信,信上所写:故人有难,速归。

    如今仔细回想,恐怕一切都在柳鹤的掌握之中,他是男子,不好直接闯伯府救沈归月,以免遭人非议,由李慕贞出面就正好。

    柳鹤也没有让长公主白跑一趟,他送了她一份大礼,变相把张太后驱逐出京了。

    只是李慕贞没想明白,柳琢玉既然有未卜先知,运筹帷幄的本事,为什么不阻止沈归月赴宴?

    回宫的路上,她问了表兄这个问题,燕行止却反问道:“阿贞,你给昌平伯夫人喂的是什么药?”

    “当真是春毒吗?”

    李慕贞知道瞒不过同门学医的师兄,老实回答:“那是人面桃花丸,吃了就像喝醉酒,有发热症状,仅此而已。”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自己就是女子,怎么会用这般龌龊的方法去为难别的女子?”

    燕行止停下脚步,从袖中递给她一条干净帕子:“擦擦手上的血迹吧,看来师父说的没错,你心太软,不适合学制毒之术。”

    玉清真人医术高绝,毕生所学又可细分为医术和毒术,教给李慕贞的是前者,燕行止学的却是后者。

    李慕贞低头去擦指尖:“心软不好吗?”就像沈归月说的,她不想让心软成为贬义词,也不想活在善良反而不好的世界里。

    燕行止默默看着她:“不是不好,但愿你身后也有一个柳琢玉吧。”

    李慕贞反问:“为什么?”

    燕行止道:“小王爷之所以没有拦着沈大小姐赴宴,就是做好决定把长安城里血淋淋的现实剖开给她看。”

    “他本可以护她一世天真,奈何寿数太短,总要让沈大小姐自己成长起来。”

    “现在,你明白了吗?”

    李慕贞点头:“可我不是沈归月,也不会碰到柳琢玉,我有我自己就很好了。”

    燕行止抬眼去看天边清冷的月,似是而非道:“也许有很多人愿意做你的柳琢玉。”

    他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也许,你一回头就能看见。

    往事不堪回首,沈归月只能为年轻时的鲁莽自罚一杯。

    春毒的后遗症就是,此后无论何种宴席,她都不碰酒水,对于吃食也万般谨慎。

    沈归月抱着红木食盒走到李慕贞身旁:“饿不饿?我这儿有樱桃果脯,荷花酥,杨梅荔枝饮。”

    她留宿长公主殿不仅自带枕席,连吃的也没落下。

    就差把整个沈家都搬来。

    李慕贞放下书卷:“这些东西很难买吧,从城南到城北,巷子前总排长长的队。”

    沈归月摇头:“不难。”

    “你喜欢的,我都买。”

    她把食盒塞到长公主手里,李慕贞弯唇,“归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沈归月拉起被子往脸上一盖:“不听,除了你退婚这件事,其他都不算好事。”

    李慕贞吹灭书案上的宫灯:“是退婚。”

    “什么?!”沈归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怀疑自己听错了。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呼啸,都远不及她心底的震撼。

    李慕贞在她身边坐下:“师父说,他可以破例收我为本家弟子。你知道的,和俗家弟子不同,本家弟子侍奉三清,终身不嫁、不娶。”

    “守本心,不动情。”

    “这算哪门子好消息。”沈归月收起想要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心,失落道:“说好听些就是当道姑,有编制,说难听点不就换个地方守活寡吗?”

    难道她以后还要逢人就说: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李慕贞捂住她的嘴:“可我觉得已经很好了,若不能嫁有缘人,就做三清不二臣。”

    沈归月点头,长公主做什么决定都好,比起浑浑噩噩的嫁人生子过一生,不如保持清醒,好好经营自己。

    沈归月揽着被子盖到李慕贞肩膀上,“那你以后碰到喜欢的人怎么办?”

    “不会。”李慕贞的神情隐没在夜色中,瞧不出悲喜。

    “没有以后。”

    “也不会再有别的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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