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江周和朝青一左一右走着。江周在左,朝青在右。一个身穿制服,宽肩窄腰,步履沉着;一个身着织金仙衣,袍袖翩跹,脚步轻缓。明亮的光芒将二人笼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那些有声息的无声息的画中景象好似那背景板,而他二人就是那舞台上最耀眼的角儿。
二人先后推了几扇门,门后世界总是出其不意,却都不是那扇正在找的门。
其中一道门在一个胡同尽头,门上雕花繁复,妖娆美丽。但,去拽门把手的江周硬是没有拽动分毫。就在他以为这道门上了锁时,朝青告诉他——
“这是一道生门,画中的生门只是装饰,并不具备其他功能,所以是打不开的。”
另有一道门半掩,传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江周来不及阻止,朝青就已然将门推开。
结果看见屋内两人正赤条条光溜溜翻滚着,声浪犹似海浪……
门已大开,两人浑然未觉,兢兢业业完成自己的剧本任务。
江周惊道:“原来是这样的春宫画!”
朝青也不知是看呆了,还是被这阵势惊呆了,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把门关上,转过身一脸茫然。
后来,二人来到一处高大华丽、金碧辉煌的小楼面前。
江周唯恐朝青再看到哪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便让朝青退后,自己来推门。
门开后,里间景象呈现眼前。
原来此处是一间青楼,里面尽是梳着各式发髻、曼妙多姿、风情各异的窈窕美人,她们发出嘤嘤细语,喊着酥麻之言,深情款款不依不舍,正围住了两名小兵娇笑连连,挑逗不休。
而那些美人越是妩媚多娇,就越是惹人惊恐,因为她们都有着同一张脸——那张抠脚大汉的脸!
两个被围困住的小兵均是一副惊恐表情,那些女子躲不掉又推不得,越是试图推开,就越惹人家殷勤相送,而一旦那张抠脚大汉的脸离得近些,两个小兵便会被惊得连连后退,此刻已经是退无可退。
所以一看到江周出现,一小兵便忙喊救命。
感到一阵恶寒的江周只想赶快逃命,转身时,顺便把正被几个女子围住一脸呆滞无措的朝青拽到了身边,一同逃离了青楼。
“这仙界的春宫画我算是领教了。”江周拧着眉说。
又走了一段路后,江周脚下一空,掉进了一个坑里,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屁股墩。
突如其来的胯骨痛让江周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好几秒,而后他咬着牙站起来,手电强光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不停。
在计算出爬出坑的可能性不大后,他仰头看向一直低头盯着他的朝青,头一次怀疑朝青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老实:“太子殿下,为什么你不把我拉出去?”
那朝青原本呆呆的,此时却显出一分惊讶来,继而是一副“原来在等着我帮忙”的模样,看得出他完全没想到凡人能力竟微小到连个坑都跳不出。
江周又开始觉得这位太子果然是个傻子,反应竟然如此迟钝。等到朝青把江周拉上来,江周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对朝青说道:“想让我从这底下跳出来,那得需要童兴那样的机械义肢,否则,即便是地球上的跳高运动员,也没法跳出这么深的坑。”
等到两个小兵跑过来查看他们大帅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江周正在给朝青普及地球上的体育竞技,朝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竟听得十分认真。
绥棠和黄三也赶来了。绥棠只瞥了眼江周已经花掉的制服衬衫,便知发生了什么,对江周毫不吝啬地表达了鄙视之意:“凡人!连个坑都避不开!”
江周:“说到底,这儿为什么会有一个坑?”
刚刚赶过来的童兴也嚷道:“是啊,我们还在一面墙上发现一个黑洞。”跟在他后面的郑一楼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看上去就像是在泥土里打了个滚,比他那张脸更好看的是他那副神情:又气又恼、羞愤交加。
对于众人的疑问,郑一楼一副不可奉告的模样。
童兴却笑得开心:“我以为那是我们在寻找的门,让他试试看,没想到那洞底全是泥水,他滑了一跤。事实证明那也只是个泥洞。”
郑一楼瞪向童兴:“你明明知道那就是个泥洞。”
童兴连摆手:“我要是知道怎么会叫你先走?行吧行吧,就当是我的错,那你也是的,怎么不先拿手电照一照自己脚下呢?”
郑一楼气得说不出话。
黄三站出来解释:“一定是这副画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灵气溃散,才会出现一些小瑕疵,这些瑕疵可能是洞、坑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他又补充,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曾听说过,只是不多。
仙界的画家们作画时都是先用笔墨于纸上设阵,形成灵眼,用以源源不断地为此画提供灵气,灵气充沛生生不息方保此画作经久不腐,并滋养画中人物景致以让一切活灵活现。可眼下这幅画既出现了瑕疵,一定是灵气供应出现了问题,说不定就是那灵眼损坏了。
“所以我们到底还能不能出得去?”有人问,“眼下连门都没有。”
“灵眼损坏导致门的移位或是失踪也是有可能的。”
早已显露不耐的绥棠:“没有门,那便造出一个门。”说罢他似是意识到神仙的法术无法在这里施展,他转身看着江周:“用你们凡人的枪炮对准这幅画轰出扇大门来。”
黄三大惊,直呼万万不可,城门破了还殃及池鱼,他们可是在这副画里面,弄不好反而永远都出不去了。
绥棠倒也不坚持,只道:“等我出去一定烧了这幅画。”
此言一出,画中世界震颤不已,大地房屋晃动不休,天地瞬间变色,夜空上黑云层层,翻滚涌动,一阵狂风卷起,风声夹杂着奇怪的啸声似呜咽般断断续续,凄凄惨惨,似哀求似哭诉。
风来的时候,凡人们被吹得七歪八扭,相互扶持着才没有摔倒。江周离朝青最近,下意识抓住了朝青的胳膊,他原本是好心扶持,却发现朝青本身如同柱子般难以撼动,倒帮了他站稳脚跟。
大风扑面的间隙里,江周抽空问:“你们神仙在画中不是不能用法术吗?怎么还能站得这么稳。”
风声嘈杂,响在他耳畔的声音被吹得有些散了,可他还是清楚听见了朝青的话:“仙界灵气充沛,生活在其中的我们身体各方面素质自是比你们更强一些。”
“各方面?”
“嗯。”
风停了。
童兴大声抱怨着郑一楼踩到了他的脚。郑一楼则反击说真要是踩了他那铁掌,疼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绥棠冷眼旁观,对凡人的弱不禁风时不时讥笑两声,并以他一贯的嘲弄口吻说道:“凡人!”
凡人们则终于意识到这幅画竟是有思维有意识的,表达了惊奇的同时,又不免问出“这幅画是成精了吗”“会不会突然开口说话”“它能不能直接给我们开道门”等等类似问题。
绥棠早半眯起眼睛不屑作答,黄三则表示,画作具备一定意识在仙界并不奇怪,开口说话的倒是得修成了人形才成,另外,如果能给大家开门的话,这幅画一定早开了。
“看来我们得帮忙解决这幅画遇到的难题。”江周说道,他看向朝青,“不然我们可就走不出去了,是吧,太子殿下?”
在此之前,还从没有谁想过要询问朝青,好像堂堂仙界太子的想法对大家来说不值一提,也好像大家关键时刻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没有人说得明白为何朝青就在身边却总是容易让人把他忽略掉,就好像他有一种把自己隐藏起来的能力,让自己的存在感变为最低。
若不是江周时时记起自己的长者身份兼地球主帅的责任,他恐怕也会忽略朝青的存在。
适应了画中暗夜的微光后,江周看得到朝青有片刻呆愣,在这种有点懵的状态下朝青愣愣地看向他:“嗯?”
江周便把自己的话复述一遍。
朝青便又愣愣答道:“嗯。”
江周无言了。
既是画的灵眼出了问题,那么首先要找到灵眼,只是这灵眼究竟在哪?
绥棠难得给出指示:“问这画。”
没错,没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何况这幅画本就有意引导大家去找灵眼,还曾给出一些线索,只是众人都未曾察觉罢了。
绥棠的话一落地,便闻几声犬吠由远及近,一条黑色斑点狗影子一般蹿至众人脚底,围着大家伙转了一圈掉头往一个方向而去。
“这狗我见过。”
“我也见过。”
“它之前就是往那边跑。”
这时人们终于意识到:“这狗是在给我们带路?”
路上,黄三解答了凡人的疑惑。
“画作本身无法开口,只好借助于画中角色,可直接求助的话,这些角色也办不到。他们能说出口的每句话、能做出来的每一件事都早已被安排好,无从更改,好比没有人能随意更改自己的命运。所以最终这幅画只能用有限的方法来吸引我们注意。”
“那张脸呢?”
“那张脸如果不是画内瑕疵导致,就是还有一个可能:这幅画想让我们注意到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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