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刚下的一层薄雪已经开始消融,一丝春意裹挟于阳光之中,唤醒了树梢的几点绿意。

    简鸣带着彭年早早等在街角一处不起眼的小吃摊上。

    随着太阳高升,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很快,小吃摊上就汇聚了一群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身份的人。

    小吃摊的摊主正是简鸣在之前调查榆岸信息时认识的,一个体格健壮的大哥,整天乐呵呵的样子。

    “小伙子这回又想知道些啥呀?看你在这儿等好一阵儿了,还吃粥不?”

    简鸣看了看远处的侍卫,又多点了几份早膳,招了招手唤他们来吃,本来他们还犹豫,可简鸣不管他们的规矩,直接让彭年去把人都拉过来了。

    “李大哥,您知道咱这儿有什么教派是供奉凤的吗?”

    “哎呦,凤……”姓李的摊主一边拿着大勺搅和着大锅里的粥,一边抬头仔细回忆着,“啧,这我也不太注意这些个东西……唉!老贺!”摊主冲旁边正吃饭的一个男人吆喝了一嗓子,问道:“知道啥教派是供凤凰的不?”

    被叫做老贺的男人抹了抹嘴,颇不耐烦道:“那不是去年来的那群人嘛!个个披挂着红袍子,逢人就给讲故事的?人家还给吃不上饭的人捐口粮哩!”

    男人刚说完,又有一个头上扎着头巾的女人插嘴道:“咦!哪有那么好的人!俺村里有户人家给烧死了嘛!就是因为信他们这个!小娃娃听大娘一句劝,好好读书做工,可不敢沾这个东西!”

    “这……大娘,他们可曾报官?”

    “嗨呀!”那大娘蹙起眉头,两手相互一砸,“报官有什么用哦!老爷们都不理的,说是自愿做的,上哪去抓人?!”

    闲聊一会儿后,简鸣起身带着李潜他们朝衙门走去。

    靠着简臻郡主的名号,简鸣和李潜很顺利地见到了衙门里的巡抚。

    “在下简鸣,见过大人。”

    “简鸣公子不必多礼,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我听说附近一户村民自|焚而死,想来查查案卷。”

    “这……”巡抚用手捋着胡子,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本衙未曾有过记录啊。”

    “可我听人说,他们曾来报官,只是因为没有嫌犯而未被受理,照理来说应该是有记录的吧?”

    “呃对,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是没法处理啊,从一开始就没有记录在册。”

    “可你们刚刚还说……”

    前后不一的言辞令李潜十分恼火,上来就要跟巡抚理论,却被简鸣给拦下了。

    “原来是这样,”简鸣笑得温和,“那我们便不查这个了。”

    “诶对对对,实在是没有哇。”巡抚暗自松了口气。

    “那便查查前巡抚私自增收土地税的事。”

    “呃这!”巡抚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没等他拒绝,简鸣又道:“我姐姐来这儿也不是为着游玩,确是奉陛下之命办些事情,还望大人多多配合。”

    “呃……”

    这下不光是巡抚,连李潜都有些迷惑了——郡主什么时候还掺和衙门的事了?

    犹豫再三,巡抚只得答应,让他们在衙门里稍等片刻。

    可简鸣并不闲着,看了李潜一眼后,又望了一眼衙役离开的方向。

    李潜意会,立刻告辞了。

    等卷宗找出来,简鸣只随便翻了翻,就让他们放回去了,巡抚试探再三,都没有问出什么,心中十分疑惑。

    等入夜后,简鸣这才和李潜回到了衙门附近。

    “少爷,真要这么做?”

    “嗯,”他小心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姐姐一定想知道这些案件的内情。”

    绕着衙门墙根走了半圈后,李潜依照白天在衙门顶上观察到的位置,带着简鸣一起找到了存放卷宗的地方。

    外屋的小几上搁着一盏油灯,旁边是负责看守的衙役。

    夜色之中,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衙役心中奇怪,便起身去看,院中却是连只老鼠也无。

    “奇怪……喂!是谁?”

    依旧是没人应声。

    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

    衙役挠了挠头,再次回到了屋中。

    而此时,简鸣早已借李潜声东击西的把戏溜进了库房,敛气息声等待着。

    不多时,便听得外面“咚”的一声轻响,那衙役已被迷香弄晕,倒在了桌上。

    端着油灯找了半天,简鸣总算找到了对应的年份,开始细细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记录自|焚案的案卷。

    在案子最后,还有记录者的几句加注,竟是又提到了另外的两起相同案件。

    于是他再次寻找起来,在详读两遍后,将三起案件的各种细节都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是夜,衙门无事。

    经过几天的询问,简鸣对那个奇异的教派终于有了一些了解。

    “姐姐,这些是我找到的大致信息。”

    简鸣将一沓纸递给简臻,解释道:“这个教派叫丹桑,据人们说,这个教派的人是去年年初来的,也就是抚柳遭灾之后,这些人手腕上带着红色的布条,上面串着各色的宝石,有几个还披着红袍。他们自称来自南方昆梧山,自己的族人就是丹桑人,因为没有特定的教派名字,人们就以他们的族名来指称了。”

    “现在还有丹桑人在榆岸活动吗?”

    “好像是有的,只不过他们与当地的教徒是秘密联系的,所以外人并不能分辨到底谁是丹桑人。”

    “所以……我们周围很可能就有所谓的‘丹桑人’喽?”

    简鸣没接话,然后从彭年手里拿过一本册子递给了简臻,道:“姐姐你看这里,这是我托李潜大哥从官府那边抄来的,上面记录了几桩案子。”

    “这个,”他指了一处地方,“正是抚柳的一户人家,在去年二月丧命于火海,但是没有查到凶手,猜测有可能是自|焚。”

    “抄?官府能给你这个?你不会是让李潜偷的吧?”

    简鸣眼神乱飘,心虚地低下了头,嗫嚅道:“我……我就是想快点拿到这些,好给姐姐知道,我错了。”

    简臻偏过身子觑着他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

    “没让人发现吧?”

    闻言,简鸣抬起头看她,猛地摇了两下。

    “官府那边自然不会给我看的,藏还来不及呢,不过啊,以后尽量别自己干,你可以告诉我,不然万一牵累到自己可就麻烦了。”

    简鸣点了点头,抿着嘴将自己的笑意压了下来。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纸张上抄写的事件后,简臻挑起眉道:“自|焚?那岂不是妖邪之教?”

    疑问之声未落,她又“嗤”的一声笑了,摇了摇头道:“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姐姐是有什么发现?”

    “这样的邪典,”简臻用手指点了点眼前的纸张,“王家竟然与之有过接触,如何能饶恕?王家一直固若金汤,若这事情是真的,那我们就多了一个打散王家的把柄。”

    “姐姐打算怎么做?”

    “这个先不急,这事情的真假还需要信息支撑,且等等京城那边的消息吧,而且,现在还不是对付王家的最好时机……要搅动这一滩水,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看着眼前的东西,简臻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丹桑教,凤鸟,浴火重生……简亚平?!”她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皱着眉头在屋里踱了两圈。

    突然,她回想起自己刚开始在简府禁闭时,曾经在简亚平的屋子里见过一尊凤鸟的摆件,以及在简太文存放杂物的地方发现的木盒子,里面的册子上不是就画着鸟吗?!

    而且简亚平就在江浙地区做官,这样地域上也说得通为什么他可以接触到丹桑教了……

    “所以说,陛下想找的东西其实是和这个有关?”

    良久之后,她终于露出了微笑。

    当初她一直在查简家为何突然被投了狱,如今看来,简亚平必然与这丹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样的异端恐怕早已引起了孔尹文的注意,这才使得那年初六的会面成了一根导火索,使得简家引火烧身。

    “绣萍,马上传消息到京中,让他们顺便也注意一下与丹桑有关的信息以及……以及查一查这些年来和简亚平关系密切的人都有谁。”

    简臻的粟襄之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信息与矿石的开掘而再次变得忙碌起来。

    尽管她不在京城,可那里的任何一点波澜都会一分不差地传到她手里,继而再从她手里流出新的信息,不断荡起京城一股又一股的争斗。

    而“鱼儿们”的斗争比简臻想象的要久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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