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发边缘垂落的卷曲发梢扫到地板。

    声音从不到二十厘米的近距离处响起,千咒终于卸开你的推拒,心满意足地把你扑倒黏上来,随后相当仗义地反驳了若狭:“阿若嘴巴太坏了,怎么能说姐姐是笨蛋呢?”

    “……不就是你自己亲口这么说的吗。”今牛若狭用无可奈何的声音吐槽道。

    身穿宽松连帽衫的千咒,帽绳晃晃悠悠地垂下来,末端的绳结贴着你的脸侧,但你一时间甚至没能意识到它的存在。

    好闷……有种奇怪的挤压感,但不是柔软的触觉,很充实,是穿了绷紧的运动内衣吗,这孩子什么时候发育得这么……等等念头迅速席卷过脑海后,你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为什么居然会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我可真是变态啊!’的自我唾弃当中。

    “姐姐果然还在发烧吧?脸和脖颈都好烫啊……我来试试体温……”

    她手撑着沙发垫稍稍退开一点距离,脑袋却凑得愈近,似乎想用额头贴额头的方式来试你的温度,写满了担心的可爱面庞占据大半视野。

    眼前仅剩下三分之一的空间留给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但是很快,若狭的脸就把这一点空余也挡住了。

    “起来点,千咒,她好像要没法呼吸了,”靠谱的年长者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伸手过来试体温,“是有点发热,已经吃过退烧药了?”得到你肯定的回答后,他便顺手揉了揉你的头顶:“去躺下休息吧,如果能睡着就睡上一觉,到晚上体温还没降下来的话,就带你去医院。”

    若狭的手指有着轮廓凸起的骨节,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能看得相当清楚,还有些遮不掉的伤痕,有种凌厉的距离感,但微凉的指腹挨着皮肤起到了舒适的降温效果。你轻轻揪住了千咒的帽带绕在指尖,小声开口:“抱歉喔,难得你们来看我,却没办法好好招待。”

    “多余的客气话还是省下吧。你是病号,今天只要负责躺着使唤人就行了。”

    千咒:“就跟姐姐平时的做风一样啊。”

    温柔歉意的微笑裂开,你手上忍不住用力地一拽:“……小千,不许突然说实话!”

    黑龙解散后,明司武臣和大哥泷谷一辉保持着工作上的联系,在最初的几年,他曾经相当频繁地在东京与横滨之间往来,有时候也会带上家里无人照顾的弟弟妹妹一起。

    那段时间,父亲和兄长要处理工作,十文字白天要去学校,家里除了上了年纪的管家菖蒲婆婆之外,就只有你来做主招待两位年幼的访客——说是招待,但对于小时候不擅长和人类打交道的你来说,其实就是根据当时你感兴趣的娱乐,指挥两个小孩做这做那,所以搭纸牌塔、种花种菜、喂鸟逗狗、练习魔术、爬树、漫画、钓鱼、弹琴……尽管兄妹俩总被你指使得团团转,但你们的关系确实拉近了(…)千咒从小就对新鲜事物充满兴趣,只要给她事做就会兴高采烈。春千夜是千咒的反面,细心安静,有点内向,像只不敢亲近人的猫,有意地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弱。但是夸奖他、让他意识到你对他的关注并不比对千咒的少时,小春也会像被爱抚的猫咪一样,红着脸露出开心的表情。

    直到——从某一年开始,春千夜突然不再出现了,只有电话里偶尔能听见他的声音,连十文字的告别式也没有露面。虽说你与明司兄妹可以称得上是从小认识的交情,但又算不上“幼驯染”、“义兄弟”那种亲近的程度,这样的关系随着年纪增加而渐渐疏远也是常有的。或许反而是千咒这样从小到大始终不变的零距离黏你才比较奇怪吧。

    之后去拜访武臣哥的时候,再向他打听一下小春的近况吧……你收回飘忽的思绪,想要解释其实身体没有那么难受,若狭却一歪脑袋,看着倒在沙发上没有动作的你,挑眉戏谑起来:“生病了就想撒娇吗?要我抱你回房间?”

    “……我不想。还有,保持距离防止传染这回事对师匠你来说也是一样。”

    “既然都喊了‘师匠’,那么我就是长辈。区区感冒是不可能成功下克上的。”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更糟的是在他面前连你也不知不觉被毒舌的氛围感染了:“什么长辈,明明就是和小千同一水准的脑子……”

    “过分!我要生气了哦?”千咒挥舞着拳头做出佯怒的架势,若狭却毫无表示地耸耸肩,目送你起身,很平淡地说道:“去睡吧,等下我给你把晚饭提前做好。”

    “那倒是不用……冰箱里还有速食乌冬。”

    过着独居生活,但你却是彻头彻尾的外食派,一天当中只会在家里吃早餐,通常也都是面包、麦片、水果、蔬菜沙拉、酸奶,这种不需要花心思准备的食物。说到底,你讨厌做料理,就连淘米煮饭这种简单的步骤也讨厌。烘焙则是另外一回事。总之,冰箱里只有应急的速食,和明天早餐的食材。

    “啊啊,我猜也是,但想养好身体哪能只吃速食。”他按了按额角,叹气,“钥匙借我用用,我先去趟菜店。”

    本想要再和千咒说说话的,但退烧药的安眠效果显然还没有褪去,你刚刚换上睡衣倒进床垫,甚至没来得及听见若狭出门的声音,就立刻失去了意识。

    一场无梦的安眠。夕阳西沉,穿过半透明的遮光帘把室内染成酣甜的橘红。

    厨房里飘来了食物的香气、器皿轻轻碰撞的响声,远处交通织成的白噪、还有身边轻柔的呼吸,仿佛回到灿烂美丽的昔日一般,被令人安心的氛围环绕着,你下意识启唇想要呼唤某个人的名字。

    “……”

    朦胧的视野向一侧转动,随后迎上千咒的视线。

    她的眼睛就像懵懂的小动物一样柔软。这么近的距离下,她一定听见了你无意间发出声音的低唤,然而千咒只是用不变的澄澈眼神坦率直视着你。

    平时总是一副大大咧咧、活泼又天然的模样,但千咒实际上很敏锐,也很成熟……即使走入玄关后在显眼处看见了挚友那张可悲的照片,她和若狭却都体贴地什么也没有说……

    随着你直起身的动作,她也抬起头,露出脸颊侧面被床单压出的红印。宝石似的瞳孔里映出你似醒非醒、又充满着困惑的面孔。

    “小千……是来叫醒我的吗?”

    “千咒在观察。”

    “观察什么?”

    “姐姐毫无防备的睡颜。”

    “好糟糕的说法啊……”

    面对直率表达出喜爱之情的千咒,你只能以无奈又亲昵的语气抱怨着。

    “嘿嘿……也没差啦……”千咒直起身,伸手贴了下你的额头,“温度降下去了,真是太好了。身体还难受吗?”

    “已经没事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从躺下到现在只过了一个小时哦。若狭还在做饭。可以再睡一会。”

    透过卧室半掩的房门无法直接看到厨房的景象,但能听见锅里咕噜噜煮着什么的声音。从八月底搬来这里后,这似乎还是厨房第一次被如此充实地利用起来。

    “说起来,其实……”

    “唔嗯?”

    “……”面对她毫无阴霾的神色,你咽下了快到嘴边的询问,移开视线,另起话头说道:“那个,刚才在客厅的时候,我不小心注意到了……”

    “小千,现在比较喜欢运动内衣吗?”

    “嗯,没错!里面穿的就是哦。这样活动起来很方便,而且哪怕露出来也没关系。”

    和吞吞吐吐的你截然不同,千咒爽朗地做出了回答。

    “虽然基本上没有说错……”克制着尴尬,你的声音愈发放轻,甚至显得缥缈起来:“但是,平时没有一直穿着吧?”

    “不可以吗?”千咒拍了拍胸口,对你的提问似乎十分茫然,“运动内衣比普通款更收紧,我喜欢稳稳当当的感觉。”

    你想起来了,武臣说过明司家是单亲父子家庭,也许是“母亲”缺席的缘故……大概不太注重这些常识吧。“勒得太紧就不可以,会影响血液流动,具体的我不太懂,总之不利健康,非大量运动的场合最好还是换下来。”

    “喔……”

    千咒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在她更小的时候,每次摆出这种神态,接下来都会发生一些令人震惊的情况……于是,你毫不犹豫地立刻出手——

    “这种算不算是勒紧……诶?怎么了?”

    你及时按住了她准备撩起卫衣下摆的胳膊。

    “我才是要问你怎么突然就……!”

    “因为是运动款,露出来也没关系吧?”

    “才不是没关系!”

    脸颊又开始发烫,你很清楚这和发烧无关。本来是出于关心打开的话题,绝对没想过要变成这般展开,现在毕竟和小时候不同,如果眼看已经长成少女的千咒做出这种行为、那么自己和变态有什么区别……!

    千咒纯真无邪的笑脸上,逐渐浮现起了小恶魔似的神色,另一只手从善如流拉过你的手腕。

    “明白了,不能看到,那就用手来——”

    “……”

    引擎过热,脑子仿佛被漂移甩到山崖下那么远。下一秒,你听到千咒慌张的喊声从无比遥远的地方传来:“阿若救命!姐姐晕过去了!!!”

    ···

    晚餐时分。

    厨房不知不觉中已经从只起到储物与美学作用的场所变成了散发着烟火气的温馨空间。

    虽然自己不会开火做饭,但搬进这套公寓时,还是置办了齐全的餐具器皿,黑底刷金釉的美浓烧风格餐具盛着冒热气的晚餐一并排开。排骨冬瓜,小松菜炒豆腐,玉子烧,味噌蔬菜汤,三套碗筷摆在深木色的方桌边。

    “师匠……您莫非就是从天上下凡到这世间来拯救我的田螺姑娘、不,田螺王子吗……”

    “有饭吃就用上敬语,你还真是现实啊。”若狭往你的米粥上放了一颗咸梅干,递给你说道。

    “说得没错嘛,阿若就是厨房的极速神迹!”

    若狭放下饭勺,在对面坐下:“千咒,不要连你也跟着一起犯傻。”

    “我开动了——”

    尽管只是睡觉与卧床就度过了一个下午,但闻到温暖的食物香气,胃里还是泛起一阵阵饥肠辘辘的感觉。

    论卖相普普通通的家常料理,味道却意外的美味,该说真不愧是单身汉的手艺吗——想到这里,你突然一愣,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清楚若狭有没有交过女友。

    ‘不过,如果师匠有恋人的话,阿庆一定会打电话来哭诉……而那种事情并未发生过。所以应该是没有。’

    “怎么样?”

    半透明灯罩投下柔和的明暗过渡,若狭将深紫黑的鬓发捋至耳后,随后咬着筷子的细首声音含混地问道。

    “非常好吃!”千咒和你异口同声道。

    “说起来,昨天还跟武臣哥发邮件提到等新年后要去拜访……”

    虽然面对柚叶时你说这是恋爱御守在发挥作用,但其实对于他突然联络的原因你自己也感到不解。你转入东京的学校一事,本来只有若狭知道,因为哥哥委托他做你的紧急联系人。而后来也没能瞒过庆三。但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最近这三个月里,你没有再联系任何过去认识的人。

    “要不是一辉哥亲口说的,千咒还不知道姐姐就住在东京呢。”

    身旁的她低头戳弄着碗里的排骨,有些撒娇意味的埋怨,但没有对你生气。然后,千咒抬起手肘,轻轻地撞了你一下。

    这一刻,你终于承认了自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她越是表现得这样善解人意,你越是难以抵御这份迟来的自疚。

    “我现在……应该算是离家出走吧,”你顿了顿,语速略慢地说道,“抱歉呐,因为稍微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昨天早上一辉给武臣打电话,千咒刚好在旁边听到了,”若狭夹起一块豆腐,岔开这个话题,“可别怪他哦?你哥是因为听到武臣说最近都内有些不好的苗头,担心会波及你才说出了你的事。”

    想要招揽名震关东的暴走族头领为组织所用,数年前大哥泷谷一辉曾经怀着这样的愿望来到东京,却迅速被佐野真一郎的魅力所折服,成为了初代黑龙的编外人员。

    初代解散后,一辉哥也没能自立为二代目吸纳黑龙不可小觑的势力,当初这件事在家族里为他招来不少非议。不过,后续借由明司武臣在灰色地带的人脉,大哥最终还是在东京做出了一番成绩,这才没有使得继承人的地位动摇。

    ——但是,无论另一边发生怎样的风波,都没道理找上你才对。无论是银行账户还是户籍信息都跟家里毫无关系,你现在只不过是活在上学与打工之间的普通女高中生而已。

    若狭并不清楚你内心深处阴沉旋转的思绪,在千咒好奇的视线下继续说道:“是黑龙——今年重新组建的十代目黑龙,一直对那些追随过八、九代首领却又没加入现在的黑龙的元组员们穷追猛打。一辉大概是觉得,有黑川伊佐那这一层关系在,所以担心你被卷入吧。”

    那么,前些天乾青宗出现在附近也是为了这个理由?你留意到若狭的语气似乎有所保留,便试探着开口:“我才没有‘追随’过小黑——一辉哥是不是想太多了?”

    “总之,多小心点总归没错。虽然即便正面遇上,我也不认为你会吃亏就是了。”

    “不不不,我绝对不想跟谁开战什么的……”

    对于你如此抗拒的态度,千咒噗嗤地笑起来:“阿若,不是‘不会吃亏’,应该是‘一定能赢’吧?就算姐姐看起来完全不禁打,好歹也是当过老大的人嘛。”

    “小千,我很柔弱的哦?”你软声反驳道。

    “但是,你在黑川的时代担过干部的名头吧,”若狭用看戏般的语气说。他没有回答千咒的关于你能不能赢的猜测,不论怎么回答,落入她的耳朵里都有可能变成激将法。“听说新首领是个很狂傲的家伙,只要是前代的关系者,所有不肯臣服效忠的人都被打得爬不起来,光是住院的就有好几个。就在上周,九代目的一个后辈在足立五反野附近组建的road·40也被击溃了,从城东各区一直到更北部,到处气氛都很紧张。”

    “好过分!真有必要把人打到那种程度吗?”

    千咒小小地吸了口气,你正想说话,却被咸梅干那股要命的酸咸味冲得皱起脸,只能捂着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

    “粥里浸了这么久还是好酸……嘶嘶……那只是小黑自作主张下的挂名而已,我又没有参加过集会……唔,不过我会注意安全的。再说现在又没有当首领的偶像包袱,真遇上了大不了跑掉……”

    “真是没出息的弟子,喝水吧。”若狭一边毫不留情地评论,一边倒了杯清水给你。

    “既然挂名也可以,那等千咒组建了队伍,姐姐也来做我的干部好不好?”千咒两手托腮,侧过脸眨着眼睛向你发起攻势,“打架的事交给阿若和牟庆,姐姐只要负责每天都温柔地摸摸小千的头就可以——”

    被区别对待的若狭嘴角一抽:“喂喂,那算什么干部,‘总长保育员’吗?”

    听了若狭方才的介绍,你却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大寿的队伍叫什么名字、在东京的什么地区活动,如果和扩张势头正盛的黑龙撞上会怎么样呢……在千咒充满期待的注视下,你抿嘴笑起来,抬手揉乱了她软软的银发。

    “就算不当干部,我也会那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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