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失败两次,他就像铜墙铁壁一样,刀枪不入,油盐不进。有什么好方法可以破解,有谁可以帮忙呢?
“陶淘,过来一下。”
陶淘抬起头寻声望去,是于老师,他那只鸡爪子似的大手在不停摆动。
“车子停好就过去。”陶淘有点沮丧,老师是传道受业解惑的,而她的难题却不能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问出来。试想一下,如果我问怎样才能和年级第一名谈恋爱,他肯定得把眉头皱成一道山丘,眼睛瞪成玻璃球。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会问问最近的情况,不咸不淡地聊上几句,有时会拿出搜罗来的吃食,像哄孩子一样,嘱咐她要听话不要捣乱。
一切都在照旧进行。
“最近怎么样?”于老师拿只笔在办公桌上有节奏地敲打,仿佛制造了一个隐形的第三者也在场的错觉。
“挺好的。”
“《父与子》的漫画临摹完了?”
“没有。”
“地摊儿上买的古早小说看完了?”
陶淘摇摇头。
于老师“呵呵”一笑,右手扶正眼镜,顺势摸了一下鼻头,这是谈话转折点的前奏,“这两项不是你的正经事吗?怎么懈怠了,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嗯。”陶淘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她相信没有什么能瞒过老师。既然他有所察觉,干脆问出来也无妨,如果不能够完美解答学生的疑问,他做老师的合格程度就要打折扣。
“老师,我想问,我长得丑吗?”
于老师果断摇头,“不仅不丑,而且称得上漂亮。”或许这样的回答太直白,他又追加了一句:“试想一下,最讨厌你的人在最生你气的时候有没有说你丑?一般人在这个当口脱口而出的都是真话。”
陶淘凝神思考片刻,转忧为喜,因为骂人最多的陶奇经常说她笨,而不会说她丑。
“那,我不丑,也不老,怎么就有人不待见呢?”
“哎呀,”于老师扶额长叹,“这个嘛,甲之蜜糖乙之□□,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学校不准谈恋爱。”
用东拼西凑的俗语来敷衍,拿校规来压制,差评!“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陶淘毫无保留地发泄自己的不满。
“可这是正确答案,我找你就为这个事,人家都告状了。”于老师拿着笔在她面前有节律地摆动,仿佛要施实催眠。她给邓志高带去了多大困扰不自知,竟然还满腹哀怨于“情场失意”。
陶淘不说话,沉默于政治正确的答案之中。
“你也知道,邓志高可不是小透明小虾米,你三番五次捣乱,对得起老师,对得起校长,对得起六中吗?你不做好学生,做个好人总行吧?”
陶淘猛地抬起头,狠狠瞪了于老师一眼,刹那后移开视线,她生气了,说她不是好人,简直是侮辱她的人格。
“哎,瞧我这嘴,咱陶淘一直都是好人,别生气了,改天去吃酸菜鱼好吧?”
陶淘不理睬。
脾气还挺大,于老师从柜子里提出一包糕点,笑着说:“这有新鲜出炉的甜蜜蜜,要不要尝尝?馋很久了吧?”
得给老师面子,要见好就收,陶淘提起袋子就往外走。
门打开了,志高与她面面相对,一时气氛尴尬。
“好学生也喜欢听墙角?”挨了骂之后,碰到的第一个人就要倒霉。
志高不作回应,浪费时间,他着急的是数学题。
当他从办公室出来,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了陶淘,她似乎专门在等他。
没什么可说的,告了状惹她挨批评,想来以后就相安无事,所幸连招呼也免了。
“你知道于老师找我干嘛么?他批评我,狠狠地骂了我一顿。”陶淘对他陈述事实。
志高假装没听见,继续下台阶。
“都是因为你,你怎么可以告我的状,还拿恐怖漫画吓我?”
都点名了,志高这个始作俑者不能再置身事外。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到了找麻烦的人。俩人相差两个台阶,身高正好齐平。紧绷的嘴唇和气鼓鼓的脸颊表明她的愤怒,而水汪汪的眼睛却削弱了愤怒的威力,像只隐忍委屈的小狗。
其实打小报告,一多半是因为祝雷的怂恿,暂时把时间线拉回昨天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他犹豫地凑过来说:“学习很紧张哈,时间宝贵,吃个饭都得争分夺秒。”
这种客套的寒暄,本身就是对“时间宝贵”的无视,志高头也不抬地说:“有事吗?”
“那个,陶淘老是去纠缠你,是不是特别烦人?”
志高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得到肯定,他继续说,“自己学习不上心就算了,偏偏还要给你这种重点选手捣乱,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在为我打抱不平么?志高与他没有交集,对他的印象就是长得很瘦,与自己同桌关系比较好。
“别看她外表软软糯糯,实则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你太礼貌了,她就会得寸进尺。你是好苗子,是老师和学校的期望,可不能被她拖后腿。”
说到这儿,志高算是听明白了,为我着想是表象,为他自己扫除“障碍”才是实质。
“你说怎么办?”
祝雷面露喜色,开始出招:“明确表达你的厌恶,说话越难听越好,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她彻底受打击了就不敢了。”
喜欢的人在别处受了气,然后他趁机安慰,取得芳心,电视里常用的手段。但他不想这么做,不愿当“帮凶”。
“要不告诉老师,挨顿批也凑效。”祝雷退而求其次,他也认为那个做法让陶淘太受伤。
打小报告,志高从来没干过,不过现在,他不确定是否有必要干一次。正好于老师也在食堂,祝雷将他请过来,“仗义”地说:“你的烦恼给老师说说吧?”
那就,说吧。
至于那张恐怖画,是偶然在宿舍楼道里捡的,顺便成了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礼物”。
不过,他不想让祝雷牵涉其中,而自己也无需为告状道歉,对于这种“理不直气也壮”的刺头儿,尽快摆脱才是当务之急。
“你手里提的东西是不是于老师给的?”
陶淘晃了一下手提袋算是默认了,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书上说过,直视对方的眼睛能增加威慑力。
“于老师骂了你,又送了好吃的,一正一负相抵消,你不吃亏,要知道受了表扬都没这待遇。”
安抚过后,他接着继续下楼,陶淘也赶忙跟上去,“我不需要安慰,我想说损失的是你,你是好学生,你打了小报告,会影响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什么逻辑?志高没心思弄明白,他敷衍道:“这不挺好,我是个背后告状的小人,不值得你纠缠。”
“纠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陶淘跑到她面前,挡住了他的路,像个教训犯错小朋友的幼儿园老师那样故作严肃。
女人真是善变,刚才还是受伤的小狗,现在已经是咆哮的小狮子了。志高彻底没了主意,唯有早点举白旗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
“不是纠缠是什么,你说说看。”
陶淘没料到压力又回到了自己这边,瞬间的思考之后有了答案:“陪伴。”
志高差点笑出声,这是转学一个多月以来听到的最荒唐的笑话,他不知道词典上是如何解释“陪伴”的,但就他的感受来说,陪伴绝不是没事找事,无理取闹,强词夺理。常言说得好:不要和女人讲道理。算了,到此为止。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不过,单方面的认输没能换来和平的宁静。占了上风的陶淘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我现在不生你的气了,而且要把红豆糕分你一半。因为你告了状,老于批评了我,才有了红豆糕。这么一想,你打小报告又成了好事。”
她现在的表情是眉开眼笑,较之刚才的苦大仇深简直是天壤之别。
“自己留着吃吧。”志高没好气地说,他大踏步向前,感到心累,比做两道大题都费心力。题是板上钉钉的,不会有变化,只需一步步解出答案。而她不同,她是活的,像只烦人的苍蝇,每次都不按常理出牌,应对起来难度翻倍。
“跟着我干嘛?”
“我要陪伴着你。”陶淘现学现用,这是个有魔力的词。
给点阳光就灿烂,根本不懂适可而止。“别-跟-着-我。”志高忍无可忍,下了最后通牒。
陶淘有点怕,因为他生气的样子冷峻的像锋利的放射寒光的长剑,人要是往上碰会被削成肉泥。但是,人可以被打倒,不能被打败,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
“我们是一个班的,当然要走同一条路。”陶淘沾沾自喜,因为这个理由太正当了。
志高无话可说。
占据主动权的感觉真的很爽,不过,高兴不到30秒,更强大的魔法来了,“你好,志高同学!”
是陶奇,志高认得,就是打败了这位常胜将军才成为第一名,之前在老师办公室见过。当时他仔细翻看了他的试卷,然后像现在一样面带微笑打招呼,亲切地称自己为“志高同学”。
志高对他的这种亲近并不买账,因为他隐约的敌意呼之欲出。看得出他家世好,自身条件也很好,所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流露出骄傲自负。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对手”亲近?如果是惺惺相惜,怎么会对试卷如此苛刻地“审查”呢?
他正在气头上,简单地点头示意就离开了。陶淘没有跟过去,她被拦截了。
“跟屁虫似的,丢不丢人?”陶奇换了一副严厉的面孔,与刚才的友好可亲判若两人。
陶淘也不甘示弱,“多管闲事,烦不烦呀!”
“你以为我想管,要不是爸妈唠叨,我压根就不想认识你。”陶奇怼了回去,看到陶淘提着“老光家”糕点,缓和了语气说,“于老师给的?给我留两块。”
“不行,没你的份了。”陶淘果断拒绝,不仅没有他的份,也没有祝雷、吕佳佳、仇行知的份了。因为,邓志高变成了优先级。
陶淘说到做到,在晚自习放学后,她把盒子递到志高面前,“你一半我一半,睡前吃一块,甜甜蜜蜜进梦乡。”
志高怔住了,他想不通对方的脑回路。同桌仇行知说:“收下吧,味道很美,而且不容易买到。”
作为多年的朋友,仇行知看得明白,陶淘是动真格了,以往有了好吃的会有他一份,如今靠边站了,这就是信号。
志高否定了他的说法,“不太好,我不想……”
还没说完,就收到了祝雷幽怨的眼神。事情的走向不仅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坏。
不能收她的东西,还给她,还要狠狠地打击她。临睡前,志高作了这样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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