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冉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干瞪了会眼,顺着话接下:“…怎么就蠢了?”
徐阅边扒拉着饭边道:“这么一会功夫给自己烫成这样,不是蠢是什么?”
程冉本就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谎言被无情戳穿,尴尬之余又想发作,一阵突地咳嗽声响起,他看向徐阅通红的脖颈,瞬时哑了火。
他急忙拧开瓶盖,倒上杯水递过去,眉头拧成一股绳,话到嘴边跟炮弹似的弹了出去:“烧成这样还去演讲,你不怕当场晕过去吗?你是想在学校筑坟头吗?”
徐阅清醒后黏人劲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他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接过水喝了两口,拿过药丸吞了下去,嗓音低沉沙哑:“没事,我又不是你。”
“……”
刚刚那个又乖又惹人疼的徐阅呢?
这人是谁?
“我不管你了,我睡觉了,你自生自灭去吧。”程冉赌起气来,说着就要往上铺爬。
徐阅倏地抓住他的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程冉被看得不甚自在,扭过头想要挣开:“你别总拽着我。”
然而徐阅一点放开的意思都没有,目光缓缓下移,落到他红了一大片的胳膊上。
“下次小心点,别再着急了。”
低哑的声音兀地响起,程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这类关切的话徐阅之前对他说过很多次,但之前他只当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就没怎么当回事。
虽然现在徐阅也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可是他已经听不得了。
他此刻回头也不是,开玩笑也显得欲盖弥彰,正要爬上护梯逃之夭夭,却又听徐阅说道:“上面是我的床。”
程冉上爬动作又是一停,他在护梯上作了一番心理斗争,随后咬牙蹬了上去:“让我睡一下不行啊?”
他这话一出,底下再没传出声音,程冉不由探头往下瞅去,发现徐阅正靠在护梯上闭目养神,平日里直挺的背脊微微弯曲,整个人显得有几分憔悴。
不过一会,护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徐阅困倦地睁开眼,就见程冉抱着一叠被子从上铺爬了下来,单脚落地时不稳当,身体一歪,被子差点掉地上。
他静静地瞧着这一幕,伸手托了下。
“盖上,躺下睡觉。”程冉丢下这一句,又撑着上铺的床板跳了回去。
徐阅看着他忙上忙下的身影,垂眸看向手里的被子,轻叹一声。
…笨手笨脚还要学着照顾人,也不知道直接把被子扔下来。
他没动那床被子,浅睡了将近两小时后,凌晨三点起身,轻轻给程冉盖了上去,掖好被角。
温度计刻度停留在379,烧算是渐渐退了下去,他转身来到阳台打开手机,第一条就是唐景闻的消息。
唐景闻:钱夺没有打|黑工,他也没那个胆,至于他是怎么知道你的那些事情,应该是你们那一带的人以讹传讹,他打听来的吧。
唐景闻:我觉得你不要顾虑太多,你家小朋友一看就不会在意这些,而且学校里挺安全,他不会有什么危险。
徐阅捕捉到他话里透露的一层意思,眉头一皱。
y:你查他?
唐景闻这个点居然也还在,秒回了过来。
唐景闻:唉,不要大惊小怪~我这不是怕你跟上次一样,又差点被骗去给人打|黑工了吗?
y:那是钱,这是人,两码事。
唐景闻:啧啧,知道你在乎他,我以后不查他好吧。这次是因为他的姓比较特殊,我就多留意了一下。
y:结果呢?
唐景闻:…我想多了。
y:以后别打他的注意。
唐景闻:好好——怕了你了。
唐景闻:话说,以后你打算怎么和他相处?
y:正常相处。
唐景闻:你也知道gay和直男是没什么结果的吧,他这几天没跟你一起走,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是…
y:应该不知道,以后我也不会让他知道。
徐阅淡漠地看着上面那条消息,放下手机,唐景闻消息框仍然不消停。
唐景闻: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他摁掉屏幕,看向窗外,冷风吹得他衣领翻飞,寒气笼罩而来,海城这座火炉城市也总算有了点入冬的模样。
此时立冬已过,小雪未满,虽是已近十一月下旬,但因为海城地势一面环山,有层层山脉阻挡,气温一直降不下来,直至现在,第一波冷空气才正式来袭。
一个周末过去,气温骤降近十度,江若水他们拖着行李箱回到宿舍时,一人一件棉衣的阵势给程冉看呆了一瞬。
“阿嚏——”江若水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道,“天啊,太冷了太冷了,我恨海城这过山车一样的天气。”
“这算什么!连10度都没有。”苏嘉煜指着手机屏幕显示的数字11,“以后把你捉去东北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垂直过山车。”
程冉穿着短袖从上铺爬了下来,边打开玻璃门边好奇地问着:“外面很冷吗?”
然而下一刻,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他头发乱飘,他唰地一下关上了门,回头看了眼才退烧不久的徐阅。
他这一看,整个宿舍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了躺在程冉床上玩手机的徐阅身上。
江若水双眼一亮:“你们……”
“你们和好了?”苏嘉煜突然冒出来一句。
“好到床都互换了?”李骅也跟着道。
“好到gay里gay气。”张行睿在一旁暗自点头。
三人一起点头。
江若水:“……”
程冉额角青筋猛跳,扯出一抹微笑:“我就是gay了怎么着,我给你们三秒时间滚出我的视线。”
三人立马开溜。
“还烧吗?”程冉来到床边问道。
“不烧了。”徐阅拿开被子坐起身,“就是有点嗜睡。”
程冉从上铺拿下了保温杯:“多喝热水。”
“…”徐阅接过杯子,无奈笑了笑,“你除了多喝热水,还会说什么?”
这两天时间里,程冉说这句话不下五次,而本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啊?”程冉顿了顿,挠了把颈侧:“多喝…岩浆?”
“那还是热水吧。”徐阅叹气,退而求其次,喝上一口后把杯子拧上还给他。
程冉杵在原地,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兄弟之间表关心,除了送热水还有别的什么方式吗?
他正思索着要不要再冲一杯咖啡过来,就听李骅大叫了一声。
“哎,你们知道吗!”李骅拿着手机从床上蹦起来,“我们过几天好像要去新山军训。”
“什么玩意?什么军训?”苏嘉煜疑惑道,“我们高一不是军训过了吗?”
“你失忆了吗?我们高一那次取消了啊,我去年那个时候还庆幸我们学校没军训呢。”江若水生无可恋,“那我们这次是要补训吗?”
“不知道学校在想什么。”李骅看着群里的小道消息,“好像是和其他学校的高二年级一起补训,时间定在下周。”
程冉的关注点不在军训上,他凑上前问道:“新山?”
“哦对,新山。”李骅站起来,打开张图把手机递到中间,“我跟你们说,新山的宿舍特别特别差,十二人一间,你们自己看。”
程冉拿过手机,坐到徐阅身边,几人一并围过来。
图片上是一间老旧的宿舍,左边一共六张上下床,摆成一排,两张两张挨在一起,右边是一个嵌在墙边的长桌子,地面灰不溜秋的,看上去灰尘遍布,墙角甚至还有积水。
相比他们现在敞亮而干净的六人间,这间十二人宿舍更显得昏暗又逼仄。
“我靠!这是要逼死谁?”苏嘉煜一看就骂出了声。
江若水向来养尊处优,看这张图直呼摇头,双手捂住胸口:“我现在装病请假来得及吗?”
程冉虽然对环境适应良好,但也皱起了眉头,正要提出他一个更关心的问题,就听一直没说话的徐阅开口问道:“有独立卫生间吗?”
他声音还有点哑,鼻音也重,几人一听注意力全偏到去了他那边。
“你怎么了阅哥?感冒了?”江若水第一个发问。
苏嘉煜也看了过来:“阅哥你怎么感冒的,传授一点秘诀给我们呗?”
“嗯,等会说。”徐阅看向李骅,依然在问,“有独立卫生间吗?”
“没——只有大澡堂,一掀帘就能互相看得彻底。”李骅叹气,反问道,“怎么了阅哥,你不是北方来的吗?怕大澡堂?”
徐阅摇头,淡淡道:“没有,顺便问问。”
程冉最关心的问题被徐阅问了出来,他下意识就要咬指甲盖,临到嘴边又放下了手。
没有独立卫生间,这比十二人宿舍更能要他命。
“哦,还有。”李骅坏笑起来,故作玄虚地比了个噤声手势,神秘地道,“我听说啊,新山宿舍闹鬼哦。”
“……”
程冉猝然咬上了自己舌头。
“李骅你小说看多了吧。”江若水眯了眯眼,“快,分享分享。”
“又是什么校园灵异故事。”苏嘉煜嘿嘿一笑,“说来听听?”
宿舍的灯一闪一闪,明灭不定,李骅像是坐定的老僧,开始讲起故事。
“从前,有个学长,走在通往洗手间的长廊上,走廊很长很长,灯还坏了,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他就抹黑走进了洗手间,发现水龙头还滴着水,地上也全是水,他没有在意,推开了厕所门。”李骅刻意停顿一下,扫了一圈,幽幽开口,“你们猜怎么着?”
程冉不由屏住了呼吸。
突然咚的一声,一道雄厚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宿舍六人同时周身一颤。
“一帮小兔崽子,开什么茶话会呢!要晚自习了知不知道!”宿管老头大喊道。
程冉吓得往后缩了缩。
徐阅意味深长地看向身边故作淡定的人,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偷摸往他手里塞了颗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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