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黎昭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封建统治当权者对权利的操弄完全是为了维护自身利益。

    缓缓伸出手臂,手掌摊开,黎昭目视褚少未,一字一句,坚定道:“请陛下将金印交与我。”

    原谅她的冷血,她只想尽快回家,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吃人是世界里了。

    褚少未有些诧异地望着黎昭,她的眼睛里分明写满对某种东西的深恶痛绝,却不知为何又坚定地做出选择,哪怕那是个令她深感痛苦的选择。

    褚少未眯起眼,“若朕执意不给呢?”

    黎昭回望他,亦不服输,“我告诉太后。”

    褚少未心头一跳。

    她听见了?!

    “我就,我就告诉太后,你另有新欢,不肯将中宫之权交给我!”

    ???

    褚少未登时满头雾水。

    另有新欢?

    不肯将中宫之权教给她??

    她胡说八道些什么!

    “朕何时另有新欢了!?”褚少未气道。

    黎昭掐腰,脖颈伸得老长,仰起圆润小巧的下巴,很不服气道:“就是刚才那个女孩,你喜欢她,所以想将金印给她。”

    “休要胡说,朕只当小宜是妹妹。”

    “哥哥妹妹什么的,最容易出事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朕不想看见你,出去!”

    “把金印给我,现在就走,绝不烦你!”

    “……”

    二人你来我往,菜鸡互啄,倒真有几分小夫妻拌嘴吵架的架势。

    中场休息,两人大眼瞪小眼,各自心怀鬼胎。

    褚少未莫名黎昭路数,一时之间竟拿不定主意,方才他们的机密谈话,她究竟听见多少?

    相比之下黎昭的心思则单纯许多。

    搬出太后都不害怕,他到底怎样才肯给金印啊!

    眼珠一转,黎昭立时计上心头,她轻咳两声,慢条斯理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不强求你把金印交给我,而你要立刻下旨命司礼监着手操办伏汛祭礼,如何?”

    反正拿到金印也是为了伏汛祭礼,既然祭礼可以如期举行,那她拿不拿金印又有何差别呢?

    黎昭神游物外,正暗自庆喜自己的聪明机智,褚少未却步步紧逼,朝她踱步而来。

    望着那张逐渐凑近的清隽容颜,黎昭莫名紧张。

    “你你你,你想干嘛?”

    他靠得很近,鼻翼间呼出的热气喷在黎昭脸颊上,痒痒的。

    黎昭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竟不知男子身上的檀香,有扰人心智的功效。

    她只觉得大脑发晕,双膝发软,身体不由自主往下坠。

    便在此时,褚少未长臂一揽,稳稳将人箍在怀中,阻止了黎昭下坠的趋势。

    骤然逼近,他身上那股幽幽的檀香愈发浓烈,黎昭只觉得自己被那香气包围,身体酥酥软软,不听使唤。

    小手抓住他腰间衣料,勉力让自己站定,横在腰背上的那只手纵然从始至终未变过方位,可她却清清楚楚的觉得自己被轻薄了。

    抬眸看着那人,瘦削的面庞,轮廓如琢,年轻清俊,清贵的丹凤眼,睫毛很长,两道剑眉横在眼上,端正匀称,那张脸看起来是有些肃穆的,可偏偏缀了张无比温柔的唇。

    黎昭就那么望着他,一动不动,然后她看着那对唇瓣开合,一道声音飘入耳畔。

    “伏汛祭礼对你就那么重要?”

    是褚少未问的。

    黎昭眨了眨眼。

    他倏然松开手,将人从怀中拉开,不带半分迟疑。

    气氛些许尴尬。

    黎昭低着头轻抚衣袖,含糊着:“很重要……”重要到决定她能不能回家。

    褚少未偏头看了眼背对着他的黎昭,少女一抹白皙脖颈衬在红色衣袍间明晰透亮,蓦地他竟想起洞房夜的场景。

    喉结上下耸动,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他猛地咳嗽了声,压制那股不该来的躁动。

    “既如此,朕答应你便是。”正好看看你们究竟耍什么花样!

    从云襄殿离开御墨和裴江宜便分了手,走之前御墨叫住了裴江宜,望着那个几乎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御墨沉默了。

    “御墨哥哥有话要对小宜说吗?”裴江宜何等通透。

    御墨摇摇头,道:“凡事强求,则适得其反。”

    裴江宜一怔,旋即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脸,“御墨哥哥什么意思?”

    打哑谜的游戏已经不适合他们这个年纪了,御墨没说话,朝裴江宜行了个礼,“娘娘,以后云泥之别,哥哥二字,御墨怕是担当不起了。”

    话落转身即走。

    裴江宜又看了会儿御墨离开的方向,面无表情,之后也离开了。

    假山错落,草木丰茂,执剑手握一根不知从哪折下来的树枝,朝着一簇长青抽抽打打,落了满地绿叶,一旁战战兢兢杵着三四名服侍草木的宫人,既心疼那些费心娇养的植被,又不敢扫了执剑大人的兴致。

    御墨见状,遥遥朝她们摆了摆手,宫人们特赦一般俱都松了口气,低头颔首,将身体弓成虾米的样子,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御墨走到执剑身边,未语先笑,“冲花花草草撒气,这就是大魏第一剑客的风度?”

    手中挥舞的树枝一顿,执剑倏地回过神来,冲着御墨将所有的委屈和幽怨一股脑倾泻,“我就不明白了,陛下不是已经亲政了吗?为何我们还要受这种委屈!”

    以前太后专政也便罢了,而今陛下坐拥王位,执玺亲政,他们凭甚么还要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御墨轻声叹气,不厌其烦地给执剑分析形式厉害,经他细致入微一番解释,执剑终于明白了。

    “既如此那就由我来担任御林军统领一职,我有信心保护好陛下!”执剑说着。

    御墨悠悠道:“早朝也有大人提议,但陛下否决了。”

    执剑收拢眉心,“为何?”

    御墨:“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你我二人近身侍奉陛下,虽无明确官职,却也不受限制,这便是陛下的高明之处。”

    “刑什么……威什么……?”执剑歪头看着御墨。

    御墨右手托额,无奈状,“真是败给你。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不受制于任何人,从始至终只听命于陛下。”

    执剑:“哦。”

    这不是废话么。

    “哎呀不管了,反正我执剑这条命是陛下给的,若陛下想要随时都可拿去!”执剑突然表了番忠心。

    御墨看着他,说道:“陛下要你命作甚,你还是拿好你的命,好好保护陛下吧。”

    褚少未说到做到。黎昭走后不久,司礼监掌印太监便被叫去云襄殿,随后伏汛祭礼事宜便火速筹备下去。

    叶尚宫和小慈都对黎昭没拿到王后金印多有不满,唯独黎昭本人不甚在意,她想要的,已经做到了。

    一日,天光晴朗,云影飘摇,黎昭躺在合欢树下的躺椅上吃着外朝上贡来的西瓜,好不逍遥自在。

    小慈就站在黎昭身边,手中执柄美人团扇,为黎昭扇扇子,叶尚宫则站在两人面前,摆出说书人的架势,向黎昭和小慈传播近日宫中各路小道消息。

    来到魏国数日,黎昭自诩是宫中“老人”了,她逐渐发现其实叶尚宫古板克制的外表下,也有颗火热而八卦的灵魂。

    也是,在后宫这种女人扎堆的地方,谁能免于八卦呢。

    “太后娘娘有阵子不上早朝了,听楼台殿宫女说,自上次那件事后太后忽然得了怪病,夜夜梦魇,遂从外面请了些高僧进宫讲经。”

    高僧讲经?

    驱邪吧。

    黎昭吐口西瓜子,咧了咧嘴,“坏事做尽,她也会害怕?”

    话落,叶尚宫和小慈对视了眼。

    黎昭对太后那边的事暂时不感兴趣,便让叶尚宫换个话题,叶尚宫想了许久,却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新奇的事是黎昭所不知道的。

    这几日她几乎日日夜夜给黎昭讲故事,肚子里那点存货早见底了。

    小慈明眸一转,忽道:“奴婢到想到一个,公主或许感兴趣。”

    “什么?”

    “公主可知内阁大学士之女,无双才女,裴江宜。”

    名字耳熟。

    黎昭道:“说来听听。”

    小慈:“据说这位裴姑娘本事脾气大得很,仗着家世好,又和陛下有同窗之谊,便在宫中嚣张跋扈,横行无忌。”

    黎昭有些好笑,“怎么个嚣张跋扈,横行无忌。”

    小慈:“秀女是不能进出宫禁的,可她仗着陛下对她那点情意,竟随意出入云襄殿,时常到深夜才离开。”

    这么说黎昭便知晓小慈口中的裴江宜是哪路神仙了。

    定是她那日在云襄殿偶遇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长相不凡,气质脱俗,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给她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是她啊。”黎昭若有所思。

    小慈眼睛一亮,“公主也知道她!最近宫里都传,陛下原是想娶那裴江宜入主中宫,后被太后娘娘强迫才不得不娶……”她话音忽地变小,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不得不什么?”黎昭问。

    叶尚宫也伸着脖子等下文。

    小慈抿了下唇瓣,气道:“都是因为太后胁迫,才不得不娶岳国女。”

    黎昭神情一呆。

    说完小慈便心虚后悔了,忙下跪,又是请罪,又是安抚,“公主恕罪,奴婢不该将这些污遭话讲与公主听的,都怪奴婢,公主您千万别生气。”

    其实黎昭并没有生气,原本她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忽然听说褚少未和裴江宜是一对,她有些惊讶罢了,也理解那日为何裴江宜对她多有敌意。

    原来“她”第三者插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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