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公司的办公室里,薛霖正犯着愁。
他粗黑的剑眉紧蹙,眼眸中也没了往日的犀利,而满是纠结苦恼。
他靠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扶着额,一手有节奏的点着桌上的文件。
随着手指下的节奏开始杂乱无章,他的心也开始浮躁,变得一团乱麻。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打断了薛霖的思绪。
来人正是王老二,他手上还拿着一把文件。
“大哥。”
薛霖本就烦躁,见王力进来便生气地说道:“怎么又不敲门。”
王老二则一脸无辜:“这回我可真敲过门了。”
薛霖呆愣半晌,许是刚刚他想事想得出神没听见,接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力也瞧了个新奇,他大哥整日天老大地老二他在中间站的拽样,竟然会叹气。
他不免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薛阎罗一脸苦相,张了张嘴,觉得这事不好意思开口,又合上了。
王力见他大哥一脸苦楚,不肯开口,也急了:“大哥,你到底怎么啦?倒是说话呀!”
“是你未来嫂子。”
“什么!何少爷和人跑了?”
王老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气得薛阎罗一拳揍了过去:“你媳妇才跑了呢!”
王老二也是被揍惯了的,当即一个躲闪,像猴似的躲过了他大哥沙包大的拳头。
“嘿,我这不是还没媳妇嘛……”
王力一脸赔笑道:“咱未来大嫂这是怎么了?”
“他好像、好像不肯理我了?”
“?”
薛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将本就桀骜不驯的发型造得更为糟乱。
“那天他明明答应我下回去‘马祥兴’吃饭,可我每次请他,何家的下人都说少爷今天没空。”薛霖越想越苦恼,大掌拍了拍桌面:“头一回我还以为他真的忙,第二回、第三回,那些下人回回说没空。他分明是不肯理我了……”
“这……”王力听了也挠头,他一个没有媳妇的单身汉子哪懂这些呀。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问道:“……会不会是上回何少爷没看上你呀?”
薛霖的大掌突然拍向了他,这回王老二可没躲过,被拍了个正着,他抚着胳膊痛得龇牙咧嘴。
“诶呀,大哥。”
薛霖气得瞪圆了眼珠子,咬牙切齿道:“让你乱说话。上回你嫂子分明答应我了,怎么会没看上!”
好家伙,他干脆连“未来”二字都省了。
王老二被他瞪得后脖子直冒汗,脸上又赔笑道:“我这不是猜猜嘛。”
“净会瞎猜,”薛霖又瞪了王力一眼,手指又开始在办公桌上敲击着,他思来想去,忍不住苦恼地询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王力也被他的情感问题难住了,双手合掌搓了搓,一脸老实地回道:“大哥,我也没个媳妇,咋有办法呀?”
薛霖听了,深深叹了口气:“也是。你没媳妇,也没这种苦恼。”
王力:……
王老二出不了什么主意,只能将手头的一叠文件递给大哥:“大哥,咱前几个月新开那家发电厂,这最要紧的机器设备可都得准备上。这是财务部长交上来的所有订单,这一大笔钱要是再不批下来,财务部的那帮人头发都要掉光了。”
薛霖接过王力手上的文件,压进自个儿的胳膊肘下,低下头看了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些机器设备,可真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薛家大半个产业都要填进去不可。
可要是不出这笔钱,那好不容易才建好的厂子,就是个空壳子。
看着手头的文件,薛阎罗又忍不住叹一口气。
“要我说,这订单里头还是那些需要从海外进口的发电装置占大头,可码头那一块又捏在汪狗熊那儿,咱们的机器也运不进来。”王老二也感叹道。
“有没有避开汪狗熊,将东西带入金宁的法子?”
“你是说……”王力正挠着脑袋,听到这话楞了半晌,眼里冒出了光:“走私!”
“现如今国不国,家不家的。这哪算走私?”薛霖挑起一侧乌黑的眉毛,深邃的眼中流着狡黠的光,“不过各凭本事罢了。”
王力:“可大哥,咱们从未做过这档子事,没有商队,谁来接头,谁能将机器运进金宁呢?”
他大哥却只笑着不回答,那沉醉的笑声让王老二只觉得后背发凉,汗水涔涔地下。
……
何府的下人这几天可不算清闲。
这薛阎罗隔三差五地派人来约自家少爷,下人们也只能绞劲脑汁想法子回绝了。
好不容易有一天没人上门递帖子,薛阎罗竟然亲自登门拜访了。
丫环小厮们可不敢怠慢,何大管家连忙跑出去找自家老爷,二管家则跑到后院去找何夫人。
何老爷一听大管家的汇报,还以为又是自家夫人扯的幌子,可见大管家满头大汗又不似作假,便跟着回了家。
一进堂屋,便瞧着夫人正和薛阎罗面面相觑。
薛霖见着未来丈母娘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一番问好后就闭了嘴。
何夫人则是被他满脸的大胡子吓到了,听他问好也只是胡乱点了点头,忙让小丫环上了茶水和点心后,就不敢说话了。
看见自家老爷回府了,何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她朝着何老爷使了个眼色,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何老爷被自家夫人落在前厅待客,瞧着满脸胡腮、凶神恶煞的薛阎罗,心里头也直打鼓,额角浮出一层虚汗,只得硬着头皮同薛霖问好。
“薛老板今儿莅临寒舍,可是有何贵干?”
薛霖的态度却比何老爷料想的好太多了,只见他站起身,抱拳恭敬地行了个礼,一身难掩的江湖气息,嘴上的话倒是符合礼数。
“不敢当,薛霖是晚辈,何伯伯叫我大名就好。”在未来泰山面前,薛阎罗自然不敢鲁莽,话语间多了几分真诚,听得何老爷心里多了几分舒坦,不再发虚。
薛霖先是憨笑了两声,才开门见山地说道:“晚辈这次来是有事求何伯伯的。”
何向山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在人情世故上也算是老油条了,听薛霖开口有事相求,就知道这事情怕是不简单,刚才还担忧薛霖仗势欺人,挂着的心这会儿彻底落到了实处。
他冲大管家使了个眼色,让他屏退了下人,开口说道:“薛贤侄不如咱们去书房详谈。”
两人便进了书房。
何府的书房紧闭,房内也没个伺候的下人。
薛霖从自个儿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张,递给了何老爷。
何老爷没贸然接过,先问道:“这是?”
“这便是晚辈所求之事。”
何老爷接过纸张,一打开,入目便是一系列的电力机器设备。
何老爷眉心一跳,瞥了眼薛霖:“薛贤侄,这是……”
薛霖恭敬道:“不瞒何伯伯,晚辈想要开一家电力公司。何伯伯也知道晚辈手下有一处煤矿,我想通过燃煤进行发电,让金宁的夜晚能像那些个大城市一般灯火通明。只可惜,这发电设备无处购得……”
何老爷双眼微眯,他是个优秀的商人,自然能嗅到电力背后的巨大利润。
“薛贤侄为何要找我合作呢?”何老爷垂下眼皮,眼睛却盯着纸张上的一串串数字。
“金宁城谁不知何伯伯的路子最广不过了,一定有法子买到这些个设备。”薛霖的态度倒是放得低,说出口的话却有些强硬。
何老爷心头又打起了鼓,他是个商人,看到这么一笔大订单自然会忍不住心动。
这么一笔订单,过手的费用少说有两百万元大洋,他们何家至少能从中赚个二三十万,这利润确实不低了。
可电力设备向来被洋人所垄断,如今华夏只有洋人开设的发电厂,华夏人想要从西洋购进一批发电机器可不容易。
何老爷捏着这份单子,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舍不得放下。他将纸张拢入自己的袖口内,同薛霖说道:“还请贤侄允许我思考几日。”
薛霖点了点头,虽说何老爷今儿个没当即答应,但看样子这单子他是接了。
这头何老爷同薛阎罗在书房内长谈,另一头的何夫人却等得心急。
“里头还没动静?”
前去打听的小丫环摇了摇脑袋,她还没靠近书房就被大管家给拦住了,说是老爷和薛老板有要事要谈。
何夫人双手绞着绣帕,坐在房中六神无主,一会儿担心自家老爷是不是被薛阎罗为难了,一会儿又猜想着双方到底在谈些什么?
一旁的傅妈便劝她放宽心:“夫人不用担心,这到底是咱们何家。这薛阎罗在有能耐,也不敢来何家欺负人。再说咱们老爷也不是吃素的……”
何夫人听了她的话,还是有些担忧。
她瞧了瞧外面的日头,想着也快到晚膳的时间了,便催着二管家嘱咐厨房做晚饭,顺带着将何老爷从书房里喊出来。
二管家同大管家在书房门前接了头,何大管家也不敢擅闯老爷的书房,只隔着房门喊了句“老爷,晚膳快做好,您是出来吃,还是让小的送进来?”
这时书房的房门才被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了。
何大管家见何老爷的脸色不错,便知两人谈话还算顺利。
何老爷手头得了这么一笔大订单,心情自然不错,听管家说晚饭快好了,便同薛霖客气道:“薛贤侄不如在我家用上一顿吧?”
“好。”
假客气的何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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