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已经越来越燥热了。
今天,是南缨的工作室开幕的日子。她提前几天就给苏黎发了短信,但时间接近正午,他还未现身。
怕是不会来了吧,南缨自嘲地笑了下,转身去应付媒体。
这个工作室,是集创作、运营、售卖为一体的大本营。是个二层的白色小楼,简洁明了,一切都以纯白为基调。
一楼是个展厅,墙上的画每个月一换。头一个月,展出的是南缨的画作,而之后,会陆续邀请国内外的艺术家在此办展。中间则摆了几张长桌,高低错落,安放着一些艺术品。都是独立设计师的作品,或许名不见经传,但总有一些巧思,令人刮目相看。
楼上是几间画室,最左边那间是南缨的。其他的,则被她租给了几个插画师、设计师。只是象征性的收了点租金,主要还是为了产业集群,把相关行业的人吸引过来。
都说江家三子,唯独南缨这个继女,没什么商业头脑。但耳濡目染长大的南缨,怎么可能真没有经商头脑呢?更何况她的亲爹,也是赫赫有名的奸商,比江韶华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南缨为人比较懈怠,没什么赚大钱的理想,穷也能过、富也能过……而她的两位爹,又显然不会让她穷着。所以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混日子,混了下去……
南缨小时候学习绘画,从未想过要把爱好当成职业。但后来阴差阳错的,从金融业转到了艺术领域。五年的独在异乡,反倒让她的心沉静了下来,去体会、学习这门领域。
就算到了今日,她已小有名气,却始终觉得自己是个门外汉。艺术与哲学是息息相通的,艺术家的眼界和思想,直接决定了作品的好坏。而南缨自认为资历尚浅,尚不能对这个世界有着透彻的理解。所以摸爬滚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这个半商业性质的工作室,算是她的一点小小私心。既是个能心无旁骛创作的地方,也是她自力更生的一次尝试。
眼瞅着年龄接近三张,南缨不再想当一只米虫,对争夺家产更没有什么兴趣。心中微弱的一点火星,都给了这个地方。
幸好南缨不缺人脉,且不说她继父、大哥,都替她请来了撑场子的艺术家。就说她自己的朋友,也着实不少。
不过是个小小的开幕式,既迎来了一众年轻的商业名流,也出现了一些特立独行的画界新秀。其阵容之庞大、星光之熠熠,让原本只是来走个过场的媒体朋友们,都惊得跌掉了下巴。
那些仙气飘飘的艺术家就罢了,那几个京城大少又是什么鬼?什么时候对艺术品这么热衷了??
而正和几个好友闲聊的南缨,丝毫不知自己已经处在了旋涡中心。
她穿着一条浅灰色裹身长裙,踩着尖头的细高跟儿,站了一上午,已经有些累了。但今日的客人络绎不绝,哪个都得罪不起,于是寒暄了一圈儿下来,已经是双腿发麻,勉力支撑了。
而此刻,她寻了个画廊的拐角,确保四下都是熟人后,才半靠着墙,累得哀叹了一声:
“到午饭点儿了吗?我都饿虚了。”
张博挡在她身前,见状,不由翻了个白眼:
“你站直点儿,媒体可都还没走呢,别连累了哥几个的形象。”
“你们还有形象?”,南缨一脸狐疑,“你们所谓的形象,就是被狗仔深夜抓包的形象!”
诚然,现在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帅气青年,都是被狗仔盯梢儿的头号对象。
说来也冤枉,他们也不是什么混吃等死的花心大少,都有着自己的公司,也得吭哧吭哧的加班。但或许是他们经营的行业太过高深,让狗仔挖掘不出什么劲爆内容。于是乎,目光就锁定了深夜的豪车、微醺的男女,发出一篇又一篇匪夷所思的通稿。
这不,就有个穿着西装的微胖青年,偷偷瞅了那边拿镜头的媒体一眼,无力地吐槽:
“那我也很绝望啊!他们光关注我男女关系混乱,都没发现我是个乐观向上的大好青年!诶我跟你说啊,我上周刚融资了……”
“行了青年,你就别在我一个穷画家面前炫耀了……”,南缨捶着腰,打断了他:“今儿个多谢了,多谢诸位来捧场了!你们先散了吧,这儿也挺没意思的。下次我做东,地儿随便挑,张博付钱。”
张博炸了毛:“诶诶!凭什么是我啊?”
“劫富济贫,懂吗?好了不说了,我还得去招呼那几个画家呢。”
“就那几个穿大褂的?”,张博嗤了一声,“我看他们都对你不怀好意!你可千万别跟搞艺术的小子厮混在一起。我看你虽然身处高雅艺术圈儿,但心还是向着我们劳苦大众的,对吧?”
“你就直接说我接地气儿,不就完了?放心吧……”,南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种俗人,也就能坚持一小会儿,很快就要变回原形了。”
“不错,还挺有自知之明!那我们走了啊,有事儿打电话。”
“嗯,拜拜。”
南缨挥别了好友,刚一转身,就被一个戴着黑檐帽的鬼鬼祟祟的人,给吓了一跳。
“谁呀?我……白夭,你干嘛呢?”
白夭摘掉帽子,理了理头发。
南缨一脸莫名:“刚才博哥他们都在,你怎么没过来?”
“嘘,你小点声!”,白夭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今天来的,还有我的同事呢,别被他们听见了!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居然和几个公子哥儿是朋友,那我‘奋斗少女’的人设可就崩塌了!”
“小白呀,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他们欺负你,老让你加班,就是因为你太低调了?”
“不会吧?”,白夭眨眨眼睛,“都是工作狂,看着不像是登高踩低的人呀。”
南缨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往展厅外侧走去:
“人心叵测,这可是我七岁就明白的道理。你要不信,等着看吧……”
展厅里的人,本都散在各处闲聊。但远远地瞧见南缨过来了,便围了过去。不管今日来的初衷是什么,但今天的主人,当之无愧的是南缨,所以于情于理,这个面子都是要给的。
南缨面上浅笑,走到了展厅中央,揽住了白夭的肩膀。而白夭显然有些不自在,不露痕迹的挣脱了几下,又不能在人前有大动作,就那么干笑着,站在了南缨的身边。
而她那几个同事,也拿着相机围了上来。方才南缨一直在展厅里走来走去,他们还没抢到采访的机会,但回去之后,通稿还是得发的。现在瞅准了空档,自然跃跃欲试的凑了过来。
南缨毫不怯场的站在人群中央,礼貌的冲四周笑了笑,又找准一个镜头,说道:
“今天的开幕,我有一个最想感谢的人。”
话音刚落,闪光灯就频繁亮起,对准了她的脸。
南缨紧紧揽着白夭,忽然低头,在她的侧脸亲了一口!又对摄像机笑道:
“七岁到二十七岁,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陪在我身边。虽然后来相隔两地、远在千里,但她是我最大的精神支柱,伴随我度过了最灰暗的岁月。今天的我,还一无建树。但至少我站在这里,呼吸着有些浑浊的空气。而这种努力生活下去的动力,全都是因她而起。所以我想说……我这人一向护短,小白,你的下半辈子,被我罩了。”
南缨装腔作势的时候,气场一向十足。今日又妆容精致、连头发的弧度都精心设计过,又美又媚,还透着‘生人勿进’的距离感。就那么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威压就透了出来。
而白夭身材娇小,肌肤白到透明,一双大眼睛,正怯生生的看向南缨。
一个冷到疏离、一个甜美可人,这架势,简直是攻受分明啊!
所以,就算是见惯大风大浪的记者们,也忍不住脸部抽搐,惊得倒抽一口凉气。一时间,无数奇葩标题在他们脑海中成型:
‘知名女画家竟当众向女士表白’、‘美女都在一起了直男们都散了吧’、‘社会你南姐人狠话不多!’……
当然,他们也只能想想这些标题而已。回去整理稿件,还得一本正经的夸赞闺蜜友情,把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烂在肚里。
但这个白夭,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刚才可都看见了,南缨和一堆业界名流都有来往,可见背景深厚,绝不是个普通的画家。而白夭和她有着二十年的友情,那身份自然也举足轻重,不容小觑……
直白的显露身份,只会让人觉得反感。但南缨搞了这么一出,让白夭的同事们疑惑丛生,带来的结局呢,就是对她多了三分客气。
而对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白夭来说,这三分客气,足以让她认清许多现实了。
做人呀,不能太低调……
而刚刚高调完了的南缨,视线越过层层人群,忽然看到了人群最后,有一个高个子的青年格外瞩目。小麦色的肌肤、轮廓分明的面容……
明明站得很远,但那眼神锁定了她,带着温暖的笑意。
南缨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眼神忽然亮了,对白夭匆匆耳语几句,就绕过人群,提着裙子跑到了最后。
“苏连长,你刚到吗?”
“嗯”,苏黎点点头,“抱歉,家里有些事耽搁了。”
“不晚。”
南缨说完,就一脸傻笑的冲他咧了咧嘴。方才那种‘霸道女精英’的架势,瞬间就被丢在了脑后。
苏黎看着,终于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嗯,今天的头发,也很软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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