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美和子按响喇叭。
公寓门口围观的群众散开一条道路,银灰色的轿车缓缓驶至警戒线旁。
女警官停好车,车门还没关好,就听见高木远远打招呼的声音。
“怎么样?”佐藤问。
“被抓了个现行。”高木喘着粗气小跑过来,擦了把脸上的汗,“凶手受了重伤,已经送去医院了。”
“受了重伤?那受害者呢?”佐藤接过高木递过来的手套,钻过警戒线。
海月公寓位于米花町的中央商圈旁,楼是老楼,几年前曾是某公司的员工宿舍,后来公司倒闭,转手卖了几次,经历几次翻新后,成了如今的海月公寓,住在这里的居民大多是在附近工作的上班族,图一个方便,基本都是租房住,可以说人员成分比较单一,但调查起来却不那么容易。
地上的血迹还是新鲜的,阳光下甚至能看到热气沿着光线缓缓飘升,大片的鲜血像雨水一样洒落得到处都是,最密集的地方是在公寓门的交界,透明玻璃门上喷溅着如同泼墨画一般的血迹,像是某种极端作家的艺术品。
“受害者没受伤。”高木避开围观群众的眼睛,捂住下脸,轻声道:“不过惊吓过度,陷入了惊厥状态,已经有同事带她去医院了。”
佐藤低下头观察,血迹中的足印混乱,勉强能辨认出至少有两组——一组尺码偏大,鞋底是登山靴的防滑条纹,另一组鞋头尖细,后跟只有一个小点,明显是女性的高跟鞋。
身后的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有白领女性的担心后怕,也有上班族皱眉抱怨影响自己回家。
有个挎着铂金包,妆容精致的女士正和身边的男友撒娇:“还好亲爱的你今天陪我一起回来,不然我真的要吓死了,前几天我就总觉得有人在公寓门口鬼鬼祟祟,果然就是那个杀人犯……”
举着手机打电话的女学生和电话另一边的朋友倾诉:“……是啊,流了好多血,那个男的就跟突然中邪了一样,突然袭击走在我前面的女生,两人纠缠了一阵子,帮忙?我怎么敢上去啊,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然后不知怎么的,他的刀被那个女孩子夺走……”
佐藤美和子愣住,掩住嘴唇,“这些血是行凶者被受害人捅的?”
高木点点头,“我正要跟你说这个,具体算不算正当防卫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目暮长官交代我们一定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证据。”
公寓门的左上角,黑色的监视器闪烁着红点。
另一边收集完线索的同事把笔记本拿了过来,“行凶者,男性,名叫星岛恭直,是海月公寓305号住户,前不久遭遇公司裁员,目前是无业游民,偶尔会在罗林便利店打小时工。”
“是抢劫不成,遭遇反杀?”高木问。
男同事摇摇头,“我也说不明白,等你们见了川崎亚奈就知道了。”
川崎亚奈,此次事件的受害者。
佐藤把资料看完,准备去公寓保安室调取监控,突然发现目暮警官并不在场,“高木,目暮警官也去医院了吗?”
目暮警部平日里总是一身咖色的衣服,咖色的帽子,配合他略显“健硕”的体态,人群中总能一眼看见。
可这会儿,犯罪现场却不见敬业的目暮警官的身影。
明明当时是目暮警官联系自己来到现场的啊?
高木顿了一顿,“呃,算是吧,目暮长官他……在和别人叙旧。”
“叙旧?”佐藤诧异,“和谁?”
“就是那个,特别有名的大作家——工藤优作。”
高木回忆,“当时好像是说,现场已经没什么好调查的了,于是那个工藤先生就带着目暮警官去医院了,据说是想听听受害人的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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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优作和目暮警官一趟车,紧跟着救护车的步伐来到了医院。
“两位请在外面稍等。”
被医护人员拦在门外,两个中年男人相视无奈的一笑,在诊室外坐下。
“没想到刚从国外回来就遇到凶杀案。”身穿休闲西装的男人用指节扶扶眼镜,“还好有希子去逛街了,不然又要影响一整天的好心情。”
“真没想到现在的抢劫犯胆子竟然这么大。”目暮十三也跟着感慨,“最近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案件越来越多。”
“那可不是什么抢劫案。”工藤优作指节交叉,手肘枕在大腿上,“那可是……等等,那个人?江户川?”
他的目光原本在巡视周围,突兀的停留在一条走廊外,大门敞开的输液室。
他骤然起身,吓了目暮十三一跳,胖警官透过工藤优作的身侧望过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的黑发乱糟糟的,侧脸线条极为眼熟,他的睫毛很长,隔着半条走廊都能看到眼下那一片阴影,他似乎是察觉到视线,将注意力从食物上挪开,往这边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之后,他很快垂下眼眸,狭长的眼睛像猫一样餍足地眯起,一只手抓着半个甜甜圈,另一只手被输液针束缚在原地。
工藤优作快步走过去,甚至都忘了身后的目暮十三。
“……”
“因为,那人救不活了。”
他刚在对方身后站定,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虎杖悠仁露出豆豆眼,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这位平井前辈有种远超于常人的洞察力,他也习惯了对方突然从莫名其妙的地方得出一个他完全没有看出来的结论。
“为什么这么说?”
平井补充完糖分,发热的额头也在药物作用下变成正常温度,他这时心情正好,不介意多费点口舌。
刚想打招呼的工藤优作停住脚步,对着目暮十三在唇前竖起食指。
“死者是个成年男性,从刚才流血的程度来说,应该已经超过了两千毫升,从医生和护士早有输血准备的行为,以及救护车和警车先后到达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发生了恶性伤人案件,从男人受伤到警察救护车到达现场再运到医院,保守估计,至少几十分钟了。”
平井“啊呜”一口吞掉最后的甜甜圈,伸出舌尖,舔舔指尖的糖霜,“而且,以凶手的杀人手法来说,根本不存在让对方活下来的可能性。”
听到这里,工藤优作终于忍不住,他顾不得暴露自己偷听的事实,“不愧是‘千里眼’的儿子。”
虎杖满头问号,悄悄戳戳平井的胳膊,“这是谁啊,你的熟人吗?”
平井抬手,把面前的餐盘推开了些。
戴着眼镜,留着小胡子的儒雅男人伸出手,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还记得我吗,江户川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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