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谢冉,你好生将驿官尸首带回城中。其他人随我来!”赵顺启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策马带着众将士俯身奔下战场。

    “是,大人!”名为谢冉的将士调转马头,向着城中策马扬鞭。

    赵顺启没有迟疑,侧身抽出腰间的长刀,握在右手上。眼睛紧张地分辨着李耘昭的身影,突然,左前侧约莫五十步左右传来一声怒吼。赵顺启耳朵动了动,即刻左手握紧缰绳,用小腿勒紧马腹,冲着声响处奔驰。

    “李将军!我回来了!驿报上说——”赵顺启使出浑身的力气,远远地向着李将喊话。

    “什么?”不及李耘昭回头,眼看一把宽刃弯刀正以闪电般速度劈向他的左肩。一个穆仓国将士狰狞地笑着,想趁李耘昭分心之时偷袭。

    “小心!”弯刀挥出携带着肃杀之气,刮碰着刀鞘发出清脆的回响。赵顺启捕捉到了这声音,顺势举起右臂的长刀,巧妙地回旋过李耘昭,直奔弯刀主人的手腕而去!顷刻间,一排血珠从对方手腕上渗出,滴滴答答地浸润在沙土上。片刻便被燥热的土地吸附,只留一下微红的印记。

    “多谢!”李耘昭有了经验,不再继续分心追问驿官情况。卷曲食指放入口中,清脆响亮地吹出长长的哨声。

    “砰!”城门偏门被人从里面迅速而有力地拉开,数十个如黑色旋风般的低矮身影闪出。同时携带着一股狂野放浪和兽性的低吼咆哮。

    “不好!有狗!”穆仓国单日鲁惊慌失措,眼看着马下被一个幽灵似的魅影缠住。一条凶狠的黑犬正张开血盆大口,牙齿闪着寒光,涎水正顺着牙尖倾泻下来。他立即勒紧缰绳向调转马头,可惜已经太迟了。黑犬已经死死地咬住了马的一条前腿,巨大的咬合力让马儿疼痛不堪,甩起前蹄,几欲将黑犬重重踢出。

    黑犬被战马掀翻在地,低沉呜咽着,继而扑向战马另一条前腿。锋利的前爪深深嵌入马的骨节,马儿吃痛,狂躁不止,挺起前身猛力挣扎。单日鲁被晃得头晕目眩,加之感觉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很快败下阵来。

    这些黑幽灵们正是景国精心训练的军犬,体形健壮匀称。个头如小牛犊般大,跑起来风驰电掣,所见之人无不战栗发抖。李耘昭专派它们前阵出击,干扰敌人的马匹方阵,屡试不爽。

    黑犬们继续在战场上奔跑穿梭着,轻盈疾驰,旋风般咬合着穆仓的战马。穆仓将士们不禁节节后退,纷纷被迫滚下马来。

    穆仓国仓决王手握三叉戟,牢牢盯住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中炜黑犬,脸色阴沉。深深吸口气后,猛然举起三叉戟,朝向其中一条黑犬狠刺下去。下方这黑色精灵真如鬼魅一般,扭转着身子,跳到了马匹左侧方。仓决王气急败坏,赶忙转向左边,只见黑犬又无声地蹦跳至后方。仿佛捉迷藏一般,逗弄着马背上的骑士。

    耳边传来阵阵穆仓骑士们的哀嚎、战马的嘶吼声,他们被黑色的影子紧紧困住,人马皆在利爪尖齿攻击下成为血红的一片。将士们肩头、面部被撕扯着,鲜血蒙住了他们的双眼。只有蹦跳着的中炜黑犬,贪婪地舔舐着敌人的血肉。

    仓决王瞬间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悲凉和绝望,他愤怒地一声令下:“穆仓——退后!上火炮!”

    穆仓国将士们跌跌撞撞地向中心后方集聚,他们身后的巴布山脉上闪现出许多枪架。左右两侧的火炮已被训练有素的炮手们架起,随着仓决王的一声令下,方才赤红一片的天空转瞬间被烟雾染为黑色。几十发火炮已被点燃,空气中辛辣的火药味钻入每一个人的五脏肺腑之中。

    “不好!快趴下!”李耘昭的嗓音不再嘹亮,取而代之的是沙哑的号令。

    中炜将士们从马上一跃而下,鱼跃地向前方扑去。与此同时,天空已经被爆裂的火炮充斥着,大地上很快燃起了熊熊火光。

    “小心!”李耘昭见一小兵正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一火炮精准地直奔他而来。李耘昭赶忙起身,高高地腾空跃下,提起小兵的领口翻滚到至一旁。转瞬间,二人方才所在位置已经被炸出了一个深坑。

    战场上风向翻转,仓决王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的中炜将士们。后者正饱受火炮的折磨,目光所及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李耘昭跪地以右肩着地,使劲将全身滚翻过去,巧妙地避开了身旁正在燃烧着的火坑。他在胸襟内摸索着,取出一个圆柱形细长筒,拉开筒盖上的绳子,撒手向空中扬去。

    一声惊雷炸响,瑰丽的各色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这是中炜城的信号弹,可召集附近三十公里的督郡兵力。此次开战措手不及,李耘昭眼看手下们招架不住,危急关头点燃了烟火。

    “停!”穆仓国仓决亚尼举起右手,向后方火炮手用力挥舞着。穆仓骑兵悄无声息地踱着步子,慢慢集中为一个规矩的正方形。仓决口齿清晰地喊道:“景国人,我们来日再战!下次,我要羌驰国王提头来见!”

    穆仓将士们翻身越过巴布山脉,一晃便隐身似的消失不见了。

    景国汴西城内,郎中曾熙然正站在“半枝莲”中医堂门口,不舍地用手掌摩挲着大门。

    雨过天晴,街道的青石板路已被雨水冲刷得光洁不已,两侧的杨柳藤条随风轻舞,散发出清新舒爽的味道。半晌过后,曾熙然塞上锁芯,向宫中方面慢慢踱步走去。

    自江南血吸虫一事爆发后,朝中御医们纷纷献计,最终为江南总督祁卫苳《防虫论》所破。夏康王大喜,即刻下令派太医署按文中所言配药、编纂防疫教材,进一步着手除害工作。

    太医署王德正与曾熙然先父曾葆桦是昔日同窗,此事上力荐好友之子曾熙然进宫协助太医署,修缮整理防虫材料。曾熙然正苦恼中医堂中无所事事,百无聊赖,见朝中下令命自己进宫,欣然答应。

    宫内气势恢宏,红墙高院,左右屋角上立着九只小兽雕塑,神态各异,活灵活现。曾熙然细细环视着四周,一位着官服之人见他,便急忙迎上前去。

    “王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曾熙然拱手作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他沉稳内敛,并不轻易喜形于色。待人接物,均是如君子作态,端庄有礼。

    “熙然来啦!早听闻曾兄之子气度不凡,学识渊博。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我与太医署众大人们商量后,想请你负责编纂寄生虫名录。以江南肆虐的血吸虫为引子,系列展开肺吸虫等一系列疾病。从害虫生长过程、传播途径、感染方式、染病表现、药物方子、防治重点等方面入手,逐一展开。系统地阐述个例寄生虫的危害,以防今日再出现血吸虫等虫疫,影响百姓安居乐业。”王德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他虽已上了年纪,但对太医署各项工作总是一丝不苟,谈到所任曾熙然之事,竟越说越兴奋起来。

    “熙然明白,王大人请放心。熙然虽不及家父的千分之一,但大人所托,我必当全力以赴。”曾熙然一边听着,频频点头。一边从袖中掏出羊毫小笔,飞速地在本上记录着。这是他上学以来即养成的习惯,内科所学知识繁琐冗长,必须得时刻积累思考,及时回顾才能学有所成。

    “熙然哪里的话,你父亲生前,可是经常夸赞你啊!说你自己七岁时,便好读医书,竟是废寝忘食,沉迷其中!十二岁便将药方配伍规律摸得清清楚楚。我倒是自愧不如啊!”王德正宽厚地笑了笑,右手捋着胡须,眼里皆为赞许。

    他极爱有才之人,自感学医艰辛漫漫,投入时间久,回报收入少。因此对富有天资之人格外赏识珍惜。

    曾熙然听闻这话,退后站定,深深地向王德正鞠了一躬。并未言语,一丝尴尬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挂在了脸上。

    他暗暗心想:这曾家父子也太厉害了,皆为大佬啊。殊不知,王德正眼前并非真正的曾熙然。

    可我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对中医几乎是一窍不通,还让我编纂整理医书?真是罪过该死!进了太医署做事,需得事事谨慎,勤学多问才行。

    唉,看来在哪里行医,都离不开终身学习啊。

    “唉——”想到这,曾熙然竟叹气出声。

    “熙然有何烦心之事?难道是本官所言有不妥之处?”王德正见状,急忙询问。

    “并非,王大人严重了。我只是自感才疏学浅,生怕编纂名录时不够严谨,出错误人罢了。”曾熙然暗道不好,自己心里所想,万般不能让对方知道。得牢牢将自己穿越过来的秘密藏在心里,否则的话,怕是有性命之忧。

    王德正慈爱地拍了拍曾熙然的肩膀,有力坚定地望着对方的眼睛,真诚地答道:“太医署所藏医书众多,数量达百万册有余。其中不乏名录《素问》、《新修本草》、《饮膳正要》等,你大可随意进出书馆,任选所需。走吧,我带你参观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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