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一齐出手,牢牢地擒住侯贵生的肩膀。

    陈项容的黑无常喝道,“侯贵生,如今你阳寿已尽!快随我们上黄泉!”

    侯贵生的脸瞬间惨白,口里不断求饶:“两位老爷们饶了我吧,这银子都给你们!”

    一边说着,一边俯身跪在地上,不断磕头作揖。

    江璘儿的白无常“咯咯”地笑着,更显渗人。

    她笑了半晌,才渐渐收了声,“银子?我可没有看见什么银子!”

    侯贵生环顾身侧,自己臂弯中布施的银子早就滚远了。他连忙手脚并用,顺着布包的方向笨拙地爬。

    包裹着银子的布包越滚越远,终于在一颗白皮松下停住。侯贵生当即大喜,伸出肥胖的手向前够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棵白皮松后闪现出一个毛绒的影子,冲着侯贵生张开血盆大口,直扑而来!

    楚玟斌扮作的“类”兽等候多时,这银子包裹被他踩在右脚下。左手轻轻扯动支撑尾巴的铁丝,让像钢鞭一样的尾巴冲着侯贵生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哎哟!大,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侯贵生惊恐交加,双手伏在地上将头磕得砰砰响。

    “侯贵生,你作恶多端!快随我去见阎王!”楚玟斌怒目圆睁,伸出四肢张牙舞爪地做势要咬。

    黑白无常也一齐上前包抄,将侯贵生围了个水泄不通。

    侯贵生看见楚玟斌的“类”兽脚下踩着他的包裹,高声向黑白无常叫嚷:“两位老爷们,我的银子都让这野兽夺了去!还请两位老爷高抬贵手,这,这些银子都给你们喝茶!”

    陈项容的黑无常右脚飞出,狠狠地踢中了侯贵生的腰,“哼!你这银子太脏了!我们可不敢要!这话你留着和阎王爷说去!”

    江璘儿的白无常尖声细气地怒骂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克扣工人工钱、欺辱民女、压榨店铺、私卖假药!这罪名一桩桩一件件,你就是下十次地府也入不了轮回!”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侯贵生的心越来越忐忑。终于承受不住,身子软为一摊烂泥,扑倒在地。

    曾熙然扮作的仙子恰到好处地从树后现身了,步下生莲,腰肢摇曳。望着侯贵生,轻声细言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伏在地上做什么?”

    侯贵生闻得前方一阵奇香,抬头撞上了这仙女的眸子,当即大喜,“仙子救我!仙子救我!我有冤情!”

    曾熙然故作惊讶:“冤情?”

    侯贵生还没开口,黑白无常抢先喝道:“大胆!地府拿人,最是公正!要有冤情随我下去再说!”

    白无常血红的舌头在外甩着,啪的一声后,侯贵生的脸上就出现了一道猩红的印子。

    黑无常抖落着手里的脚镣,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就着这节奏将侯贵生的罪名再次细细数落了一番。狰狞地说道:“怎么,还是不服?”

    仙子抬手,一颗簪花上的珍珠随即飞出,击打在黑无常的脚镣上。

    叮当一声过后,仙子缓缓开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听闻这侯老板是江南一带巨商,勤勉能干,自带福缘,你们切莫伤了他!”

    黑白无常相互对视一眼,吊高嗓门反驳道:“这位姑娘,我们地府捉人,可都是按照阎王爷的生死簿来的。还请你勿要插手!”

    话音刚落,楚玟斌扮作的“类”兽便撼天动力地嘶吼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仙子提起眉毛,“我可是天庭里的玄女!专门负责人间教化之事,你们地府拿人前,可都得与天庭上报!待批红了才可捉拿!”

    说罢,仙子弹袖向后一挥,这“类”兽竟乖乖地蹲坐下来,温顺不已。

    仙子和颜悦色地说:“侯贵生,黑白无常所说之罪,可是属实?你可要老实回答,切莫撒谎,不然天庭也帮不了你。”

    侯贵生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说:“自然,属实,属实!”

    曾熙然心里想道,可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当即水袖一甩,从里面掏出一张信纸,向侯贵生钩钩手指“你且过来,看看这纸上所提要求能否做到?若是可以,按下手印便是。天庭饶你一命。”

    侯贵生捧着信纸,如获至宝,贪婪地读着。

    见信上命他将码头工人工资、从各大店铺掠夺来的银两悉数奉还、所砸店铺按受损金额原价补偿等等,不由得肉疼起来。脸上抽动不止,嗫嚅道:“这,这不是要小人的命吗?没了生意,让我全家老小还怎么活啊!”

    仙子脸上布满愠色:“朽木不可救也,非义之财你也敢要!看来还真是阳寿殆尽。黑白无常,将这人带走下油锅吧!”

    侯贵生:“哎哟,不敢不敢!从前的事,都是那祁卫苳威胁逼我所为,并非我本意啊!只求仙子保我一命!”

    罢了,咬破自己的食指,牢牢地在纸上按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这“类”兽正等着,不及侯贵生细看,连忙将纸收了,转身恭恭敬敬地交予仙子。

    侯贵生心里松了口气,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的包裹,“仙子,这,这银子可否还予小人?小人是要上山去慧峰寺布施的,若是耽误了……”

    仙子:“这是自然,侯老板的东西天庭不会收取。只要你答应了一件事,银子立刻还你。”

    侯贵生眼前一亮:“仙子请讲?”

    仙子:“明日有人上门与你谈丝绸生意,对你只有好处。你可答应?”

    侯贵生连声应道,“答应答应,仙子手下留情,照顾小人的生意。我自是感激不尽!”

    倏尔间,天上电闪雷鸣,点点雨滴落下。

    曾熙然向楚玟斌使了使眼色,银子包裹向着侯贵生脚下滚去。

    陈项容脸上的黑色油彩被雨水打湿了,顺着衣服滴到脚边。曾熙然伸出扇子遮掩了面部,缓缓向旁侧树林里隐去。

    抬轿的两个小厮终于等不住了,一前一后向山上爬来,“大人——”

    次日,陈项容和曾熙然一早就来了“芷杉轩”,与楚玟斌面对坐着。

    楚玟斌左手戴着顶针,右手穿针引线,银针在锦缎里上下翻飞。

    间断缝合、连续缝合、毯边缝合……常见的外科缝合手段此时都被用在了锦缎上,没过一会,一件软丝腿缚大功告成。

    陈项容赞叹不已,“好巧的手!”

    楚玟斌笑了笑,又拿起一块锦缎,“前两天的事情太多,我这赶工赶得糙。”

    曾熙然坐在一旁开口了,“若是柳煜与侯贵生谈成这门生意,你就不会这样辛苦了。但是要委屈你——”

    楚玟斌:“我明白的,这软丝腿缚要想作为医疗辅助纺织品出售,必定要挂上医馆的牌子。挂曾家的‘半枝莲’甚好!我高兴还来不及,何谈委屈?”

    曾熙然:“生意谈成后,和我们回汴西吧!这里人生地不熟,孤军奋战很是艰难。”

    陈项容往两人方向挤了挤,“是啊,玟斌兄。太医署每年正月十五后都有考试,若是考中了便可学医,将来就是太医呢!”

    楚玟斌加快了手上的活,“我也是这样想的。先等柳煜的消息吧,估摸着下午就该有眉目了。”

    门外响起两声咚咚的敲门声,屋内的人纷纷起身。

    楚玟斌放下手中的活计,“来了!”

    如他们所料,刺史柳煜春风满面地站在门外,拱手作揖:“闻斟先生,恭喜恭喜,好运连连!”

    楚玟斌强忍住心中的欢喜,“柳大人?快快请进,不知喜从何来?”

    柳煜撩起袍子进门,望见曾、陈二人在里屋等他,开口道“两位公子也在啊,真是太好了!曾公子所言软丝腿缚一事,我上午已派人与侯贵生详谈。”

    曾熙然:“结果如何?”

    柳煜一拍桌子:“我先挑了五条上等的金丝腿缚赠予侯贵生,他很是满意,立即差人送往江南总督祁大人府邸。候贵生连连称赞,汴西城‘半枝莲’医馆出品的东西,自然是佳品。当即签了协议!”

    楚玟斌:“柳大人,我想看看协议。”

    柳煜连忙掏出,“哦,好,好!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给闻斟先生送协议!”

    曾熙然、陈项容也一同凑身去看。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鸠茨绣坊出锦缎、丝绸、金丝等原料;楚玟斌作为‘半枝莲’医馆的合伙人,拥有产品专利,提供技术支持;侯贵生作为鸠茨市特批官商,负责经销产品。

    曾熙然悄悄地用胯撞了撞楚玟斌,狡黠地眨了眨眼:“和‘半枝莲’合作,感觉如何?”

    楚玟斌若有所思:“我是沾了你的光,每年这一半的营业额都要交与‘半枝莲’了。”

    柳煜摸着长髯,继续说道:“说来也怪,这侯贵生到像变了个人。今日一早就派侯府的管家去码头上补齐了拖欠工人的薪水,又挨家挨户地将所收店铺的保护费悉数退回。闻斟先生,这份是侯贵生补偿给你的。”

    楚玟斌伸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银票,纵使心里欢喜地敲锣打鼓,脸上依旧面不改色。

    陈项容自幼吃穿不愁,从未见过银票,好奇地左右张望:“行啊,玟斌兄。这下回汴西的盘缠也有了,和我们一起去太医署吧!”

    柳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开口:“好事!好事!昨日宫中传了令,说是西北边塞节度使智劝羌驰,巧击穆仓,陛下特此大赦天下!凡是戴罪羁押、流放者一概既往不咎,恢复原籍!”

    楚玟斌兴奋地站起身,眼里含着亮晶晶的泪光,竟然结巴起来,“我,我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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