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愁眉不展地再吃了一碗荔枝冻,明珩瞧着她那神情,终于在她继续舀了一勺荔枝冻往口中送时,劈手夺了过来:“是苦的?”
明昭摇摇头:“甜甜的,冰冰的,好吃。”
可配上那蹙着的黛眉,怎么瞧怎么像是在用药。
明珩不由得好笑,将荔枝冻又还给她:“既然是有人造谣,破了谣言便是,你还担心什么?”
得知明昭心悦江倾白一事为谣言事,明珩其实松了一口气。
若自家妹妹当真看上了那个一无是处的小公子哥,那才叫人头疼。
明昭咽下最后一口甜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哥哥,你说明宝珠造谁的谣不好,偏偏要选江倾白,可是我都不认识他呀?”
明宝珠自小便与她不对付,甚至隐约对她还有些敌意,这些明昭都知晓,也一向懒得同她计较。
福蕴郡主生辰宴那回,无非是想设计她的婚事,想让她措手不及地同一个纨绔子弟扯上关系,闹得满城风雨,最后狼狈出嫁。
这样想着,明昭抬手撑着下巴,愈发觉得这背后还有什么弯弯绕绕:“明宝珠脑子就那么点儿大,装了珠宝衣裳外,就装不下旁的东西了,你说这江倾白,到底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呢,还是那日里随手抓的倒霉蛋呢?”
明珩早将这事儿查了个明明白白:“你说得没错,这事儿多半是明琛的主意,江倾白近日来同明琛走得近,应当是他选出来的人。”
明昭“唔”了一声:“我和明琛不亲厚,他用我来拉拢江氏是行不通的,莫非是拿我出来送人情?”
江倾白这个人平平无奇,但身后却是江氏这等百年大族,明琛若想稳固自己的地位,少不得要去笼络。
明珩笑了一下:“光靠江倾白的裙带关系?他当江丞相是个傻的?”
为了一个没什么出息的侄子,就带着整个家族站队皇子?
莫说江元黎了,江倾白那谨小慎微的爹必定第一个跳起来不同意。
再说了,若真撮合成了,明琛卖江倾白一个人情,但明昭是他明珩的亲妹子,偏帮谁这不是一目了然?
明昭见他想的又深了几层,挥了挥手道:“未必有那么复杂,也许明宝珠只是膈应膈应我也说不定。”
但不论如何,明昭现下知晓了这事,若是日后周帝问起,她也好有个说辞。
明昭用完了荔枝冻,又同明珩闲聊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自个儿这回出门是做什么,把小碗往前一推道:“我都差点儿忘了,我是出来给母后请安的,可得快些过去了。”
明珩一点头:“去吧。”
二人正说着话,殿外有人通传,紫薇殿的德长公公来了。
见德长从外边儿进来,明珩问道:“不知德长公公所为何事?”
德长行了礼,笑眯眯地从袖口掏出一枚莹润白玉,呈上来道:“太子殿下,奴才刚刚给各位娘娘送冰回来的路上拾到了这枚玉,正是在殿下您的贪狼殿去往紫薇殿的路上拾着的,奴才便过来多嘴一句,是不是殿下的玉落在了外边儿?”
这枚玉通体莹润,毫无杂色,一眼便瞧得出是枚上等美玉,也难怪德长要送进来。
这等贴身小物,指不定是主人的心头宝,说不定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这会儿捧着进来,多半是有赏的。
只可惜,不论明昭还是明珩。都不认得这枚玉。
德长有些遗憾,耷拉了眉毛一副忧虑地模样:“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的玉佩,丢了这等心爱之物,该多焦心呐。”
明昭本来兴趣缺缺地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但德长这番话又触到了她的心弦,伸手道:“拿来给本宫瞧瞧,上边儿刻了名字也说不定。”
德长立刻颠儿颠儿地跑过来,将玉小心地放在了卓案上。
明珩目力好,还未等明昭去拿,便看清了上边儿端方的小字:“江。”
明昭手一顿,极快地收了回来。
方才明琛那帮人里,可不就有一个姓江的?
若真是那帮人的东西,她才不想碰。
可还未等她细想,鼻尖却传来一股浅浅淡淡的冷香。
同她方才在步撵上嗅到的冷香一模一样,只不过浅淡温和了许多,想必只是沾染上了零星些许。
明昭顿时精神一振,方才收回来的手复又伸了过去,将那枚玉佩握在掌心,想仔细嗅嗅,又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做,只得端起来装模作样地查看一番,深吸了几口气。
清冽的香气比方才稍浓了些许,明昭愈发笃定,这玉佩定然是江元黎的。
淡淡的气息在她手掌间若隐若现,明昭惊讶地发现,这轻轻浅浅的香气比方才那两碗甜甜的荔枝冻还要让她开心。
“看出是谁的了?”
听得明珩问话,明昭才从微微怔楞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无意识地将那枚玉握得更紧了些。
对面之人是明珩,她也不打算绕什么弯子:“应是江丞相的。”
明珩一挑眉,显然是等着她解释。
当着德长等人的面,明昭自然不会说有关她“能力”的这些事情,瞎掰道:“能在紫薇殿贪狼殿附近走动、姓氏为江的大人,只有江丞相这一位吧。”
江倾白几人今日得了明琛的照顾才得以进来,旁人也不知晓此事,这便显得明昭随口瞎说的理由十分有道理。
德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连夸三句“公主真是冰雪聪明”。
话音一落,又开始为难了,皱着一张包子脸道:“丞相大人的爱物,奴才如何才能还回去呀!”
明珩道了句放心,言明自己会转交江元黎,又赏了他一点茶钱算是褒奖,德长便欢天喜地地回紫薇殿去了。
待德长走后,明珩接过明昭手中的玉佩端详一番,见除侧边外刻了一个并不显眼的“江”字之外,其余并无旁的标识,诧异道:“为何笃定是江丞相的?”
现下房内就明珩与月丹几人,明昭也不怕被外人听了去,小声道:“这玉闻起来同江丞相一模一样。”
明珩诧异一瞬,不由得失笑:“你这是狗鼻子?”
说罢又玩笑道:“日后谁再丢了东西,可以先让你去找一找。”
明昭恼怒地瞪他一眼,又晓得自个儿嘴笨,嘴皮子功夫比不过明珩,便不和他费口舌争论,只解释了一句:“刚巧才遇见过江丞相,记得他是什么味道罢了。”
明昭说得云淡风轻,心中却不知怎的有些紧张。
好在明珩未再多问下去,将那玉佩随手放回卓案上:“一会儿差人跑一趟,送还给江丞相便好。”
那枚玉现下就放在明昭手边,她只需稍稍一动,便能再次握住。
浅淡的清冽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周身,明昭只觉得那些因天气炎热而带来的烦闷与不安皆渐渐沉寂下来,思绪漂浮在半空中,惬意得让她昏昏欲睡。
见明昭一动未动,明珩示意她可以走了:“方才不是说要去见母后?”
明昭看看明珩,又看看卓案上那枚玉,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顺从心意将它握在掌心,问道:“我能将这个带走吗?”
明珩太了解她了,明昭现在随口找个理由搪塞,定然会被识破,索性便实话实说道:“我,我挺喜欢这个味道。”
一听这话,明珩挑了挑眉,一时竟不知晓该说什么,半晌才道:“你喜欢江丞相?”
明昭给他补充完整:“的味道。”
只是这两句话听在明珩耳中,区别不大。
腰间玉坠是贴身之物,上边儿还刻了姓氏,想必不是普通的饰物,让明昭一小姑娘收着,怎么瞧都有些不像话。
正当明珩想着要如何同明昭解释这枚玉佩或许意义不凡时,明昭又道:“近来天气太热,我一连几晚都未睡过一个好觉,这你是知晓的,可是刚刚我不过握着这枚玉,便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哥哥,你就让我留它一晚上,让我睡一个好觉吧。”
明昭刻意放软了声音,听着可怜兮兮的。
她素来怕热,这几日的确都未好好休息过,眼底下的乌青盖也盖不住,明珩瞧了一眼,到底没忍心,只得答应:“就一晚,明儿一早我便派人来取,送还给江丞相去。”
能留一日是一日,明昭开开心心地收好玉佩,又奇怪道:“你为何还要人多跑一趟,我差人送去江府不也一样?”
明珩冷笑一声:“丞相腰间的玉饰落在你那儿,像什么话?”
明昭“哦”了一声,心想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便不再多问,带着月丹往皇后那儿去了。
外头的烈日一如既往地闷热,但不知是那玉佩当真起了作用,还是明昭心思作祟,总归在去往皇后所住的玉衡宫的路上,她竟也不觉得晒着有多难受了。
到了殿外,明昭想起方才明珩说过的话,想了一想还是将玉佩仔细收好,这才往里去。
还未走进前,便听得殿内一阵一阵的笑声,还有少女脆生生的说话声。
明昭叹了一口气,只觉自个儿来得真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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