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伊儿定睛望去,只见先前那名脸上纹青的战俘女子右臂被卸掉无力垂着,左腕被站立在一众七倒八歪人堆中的贺宥容用手捏住。

    竹屋外,男子面无表情望着对方,手指愈发钳紧。

    “贺宥容,你不得好死!啊啊我的手——”

    令人牙酸的骨裂摩擦声传到了云伊儿耳中。

    当啷一声,纹青女子手中的尖刀骤然落地,她双目痛得通红几乎要滴血,咬牙切齿地扑上去,想要咬住对方肩颈。

    贺宥容漠然垂眸,一把抬手扼住对方下巴,抬腿将她踹在了不远处的崖壁下。

    云伊儿见她跌落的位置与自己紧挨,往后又避了一避,原本懒散瞧着的目光在落到对方脸上那处蛇样纹青时,凝深些许。

    此女似是有些眼熟。

    她尚还在想着,便见那名女子侧倒在地哀叫一声,颤抖着用尚还完好的一只手捂住险些脱臼的下巴,幽恨抬眸。

    “屠我部下,害我族人…”她慢慢地弓腰捏起地上一把碎石,肩头颤抖着吃吃低笑起来,脸上恨意弥漫。

    “贺宥容,此仇未报,我誓与你不共戴天!”

    崖壁下,纹青女子一双细眸阴恻恻望着黑衣沾血的贺宥容,恨意迸发抓起一把碎石,便要再度朝正沉眸缓步走至她面前的黑衣男子扑来。

    沙石纷飞,男子神情不动地猛然挥臂。

    碎石瞬间被带起的疾风冲散,她呆滞地望着贺宥容手中那截木棍横扫,直冲她喉咙而来。

    “……呃呃啊,你。”

    纹青女子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阵气音,她一个踉跄跌落在地,看到他在握棍刺破自己喉咙后突然沉腕停下,一双晦暗眸子下垂注视着她,毫无波动。

    喉间阵阵剧痛腥甜涌来,女子低眸看了眼贺宥容停在她喉咙处的尖锐断棍,身子一颤,忽的扑簌簌落在冷汗来。

    方才自己再动一瞬,便会真的丢了命。

    “是你们,率先与我为敌。”

    阴影中,一身黑衣的男子沉声开口。

    他的脸上还沾着森森血迹,似乎如今提棍要杀的根本不是同类一般。

    “是你们,拼着鱼死网破之势,领着剩下的部族百姓降而又反。”

    他不动声色地偏转眸子,似乎是在回想。

    “我那日破城清扫后,曾给过你们剩余族人一条活路。

    而你们又是如何做的?竟妄想靠着投毒夜袭坑害我三军将士。

    你觉得这种反复无常之人,该留么?”

    “你是胜了,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崖壁阴影下,侧倒在地的女子表情愈发悲戚疯狂,喃喃说着。

    她忽的眸光骤闪,捂住的嘴角微微咧开。

    “但贺宥容。”

    女子眉眼神情愈发不屑,“你坑害屠戮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午夜梦回时,真的不会感到惧怕那些在你铁骑下丧命的无数冤魂寻来报应吗?”

    ——在他的身后,一名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的战俘,眼神阴笃地拾起方才掉落的那把尖刀,猛地朝他刺来。

    贺宥容同样察觉到背后异动,脸色骤变当即转身抵挡。

    他还没来得及抬棍,便眼睁睁看着那名战俘在距离自己不过几寸的地方身子一晃,翻着白眼砰然倒下。

    他低头,看到一块拳头大的石块骨碌碌滚到自己脚下,沾着血迹晃来晃去,哒哒转了一圈不动了。

    贺宥容:……

    他偏头看了一眼墙角阴影处。

    云伊儿正依在墙边只露出半个身子,手里握了块石块一上一下抛着,眸子颇为不满地看着他。

    她见他盯过来,哼了一声清脆埋怨,“谁叫你动作那么慢,人家等都等得烦死了。”

    贺宥容挑眉,瞥向身后陷入呆滞的战俘女子,朝云伊儿方向拱手拜道。

    “多谢大人。”

    他说罢又侧眸回看那名女子,漠然开口。

    “鬼神之说,纯属无稽乱谈。我若是怕什么因果报应,便不会早早就领了兵亲手伐尽外敌。

    看在此地今日尚有大人在,我不动手杀你…还不快带着你的人滚。”

    “你,你们。”

    纹青女子跌坐在崖壁下,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来回移动,像是颇为震惊此地竟然还有另外一人。

    她惊恐望着墙角边半依在阴影中,白裙微晃身姿笔挺的女子。

    女子裹着的白裙勾勒出几分腰身弧线,墨发垂落隐匿在阴影中,似是毫不在乎贺宥容的恭维,只是懒慢抛着石块。

    能让毫不在意此人恭维,又有如此身手的女子,只怕只有那名传闻中召贺宥容进竹屋服侍,官至禁卫军校尉的贵族女子了。

    她愈是思索愈发心惊,看向贺宥容的眼神由恨意逐渐转为怨毒,踉跄起身后退几步。

    “不入流的东西,别以为只有你会那些下贱手段……走着瞧吧,这事我们没完!”

    ——

    贺宥容冷眸看着那女子领着剩余苦隶仓惶逃走,扫了一眼屋外狼藉,丢下棍子直接推门进屋。

    云伊儿见人都走远了,刚从墙角处丢了石块跑出来,便见他推门进屋,连忙追上去问道。

    “地上这血脏死了,你不打算收拾啊?”

    她刚跑到门前,忽然抬头定睛看了看墙壁上胡乱涂抹的碳灰,眸子忽闪着歪头捏着下巴,自言自语嘀咕。

    “竹屋墙上写的,好像是骂你的话…”

    “那烦请大人帮我念念?”贺宥容弯着腰去扶正屋内倒得七零八落的桌椅器物,冷着脸开口。

    他方才一场恶仗刚打完,难得带了些没压下去的情绪。云伊儿看着他独自蹲在没什么光的屋内,侧着身子去把被砸了一地的碎陶片捡拾到角落,身影萧索孤戾。

    她抬了抬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偏头不满地瘪嘴。

    “早知你不领情,方才就不出手帮你了。”

    贺宥容听得身后传来这句话,偏眸去看。

    一身白裙的少女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光亮处别过头,趾高气扬地抬着下巴。

    她面上纤细眉毛拧在一起,见他半晌不吭声,原本嗔怒的眸子疑惑地小心荡过来,碰巧撞上了贺宥容的视线。

    贺宥容率先扭过来,听得背后又是一句急急的辩白。

    “贺宥容,你可别不知好歹。朕若不是看在那名女子曾率军大肆屠杀过我夜云子民,才不会帮你解决她那什么劳什子弟兄!”

    她话音刚落,便见原本蹲在地上的男子赫然起身,抬步走到塌边翻出条干净褥子,看也不看直接拎起,朝门前走来。

    “你做什么?”

    她站得笔挺毫不避讳地去望面前的男子,却见对方毫无和自己作对的神情,抬手拎着褥子干脆利落地一把将她兜头裹住,掉头就走。

    “你衣物湿了,先披着这个。”他背对云伊儿将地上的杂物清理干净,沉声开口。

    …明明自己身上也湿透了。

    云伊儿披着褥子站在门前默默想着,一阵阴风吹过,忍不住揉了揉鼻尖把褥子又裹紧了些。

    贺宥容把几乎散架的柜子翻过来,看着她站在原地把自己裹得像个雪团顿时想起门前风大,于是再度扭头朝她走来。

    他径直伸手去握云伊儿腕子,意图把她拉进房内。

    男子用力拉了拉,对方没动,疑惑地回望他。

    …忘记此人在力道上丝毫不输于他了。

    贺宥容一阵沉默,干脆直接弯腰,双臂环抱一个抬身,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少女连着褥子带人抗在肩头,不由分说地迈步朝塌上走去。

    “大胆!”

    他身上的人儿终于反应过来,挣扎捶打起来在他耳边脆声怒斥道,“贺宥容你个不知礼数的登徒子,谁许你这么做的,还不快把朕放下来!”

    “哦?还知道登徒子。”

    他一把将她放在塌上,双臂撑着塌沿凑近云伊儿脸庞,望着她皱眉恼火的神情,神色一黯哑声道。

    “看来是和来和谈的老家伙们学了不少新词。

    怎么,方才不是您主动提议,想要奴委身于您身下?如今奴主动前来讨好伺候,您却又来骂奴登徒无礼…

    奴这心底,可当真是委屈得很啊。”

    云伊儿目瞪口呆,看着贺宥容故作黯然地说完这番话。

    她听着话语去看男子那张表情沉冷,还沾着未净血迹的面孔,顿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当即也顾不得去嫌弃木塌破旧硌人,把褥子又裹紧了些。

    她滞了一瞬,见贺宥容正低下头准备起身,瞳子微闪,想起什么事后眯起眼角,抬手放在对方头上轻轻揉了一下。

    然后像是觉得手感不错,又揉了一下。

    男子弯着的腰身顿时僵硬。

    云伊儿指尖顺着对方还沾着水汽的墨色长发缓缓下移,像是不甚在意对方有些茫然的神色,抬手替他抹去了侧脸的一丝血渍。

    她微翘嘴角脆声道。

    “你既能晓得要来伺候朕,那是极好的。

    但是下次呢,将军可要再多加留意些了…你看,这塌硌人得狠,之后可不要再把朕放在如此地方了,晓得不?”

    贺宥容仍旧僵着身子,似乎被她这一通动作镇住了心神。

    微凉塌上,男子面无表情垂落眸子,看不清神情。

    他没再回话,一下从塌上起身,抬手打了个呼哨。

    悠长哨音后,云伊儿听到不远处窗外的崖壁草丛中忽的一阵扑簌簌响起,顿时疑惑地探头去看。

    她还没多看几眼窗边,便见一道雪色影子咻一声从窗外窜进来,扑在贺宥容身上扒来扒去,咪呜咪呜叫着。

    “茶茶!”

    云伊儿一眼认出自家小猫,连忙从褥子里钻出来,便欣喜笑着张开手臂要去抱猫。

    雪色长毛小猫咪呜一声,亮晶晶的蓝眸看了她一眼,又往贺宥容身上蹭了蹭脑袋。

    “……”

    云伊儿尚还放在空中的手臂尴尬僵住,顿时脸黑。

    这才丢了几天,茶茶为何不听自己使唤了?

    她还没来得及继续思索,便见对面男子面无表情地抱着猫一下塞进她怀里,顺势把她还悬着的手按在茶茶脑袋上。

    “揉它。”

    他脸色铁青地一字一顿念着,干脆起身,重新走回桌前挽了袖子,想要遮掩什么情绪似的迅速收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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