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伊儿一行人的马快,没过几日便横跨过蜿蜒曲折的江流,到了南岭。
进入南岭后,便是毒虫肆虐野兽横行的地界。
这一路来官道两旁的高耸山峭绵延不绝,于此中居住的部族更是稀少。她们在此地热切相迎的小族寨中侯了三天,才终于等来了后续匆匆赶来的仪仗车队,简单整顿后再度启程,前往鸮鸣山附近的行宫。
云伊儿之前在寨中侯着时并没有闲着。她来此地并非是单纯放松狩猎,更是还存着两则要事需得一一办了。
这一来,便是借此机会,选出一位来日可担君后之位的储郎。
原本按照朝中近来愈演愈烈的势头,未来储郎应是定在礼册上前几名望族,乃至直接敲定在蛇山一脉中的贵族男子里。
只是前几日她在官道上被蛇山车队相拦的那件事,让她如今对礼部大加推荐的蛇山阿笛部小公子观感甚是不佳。
此人虽是按礼册所评价,是个矜贵聪颖,心思细腻的性子,但看他那时做事时毫无顾忌又颇有些矫揉的性子,只怕是就算登上君后之位,也易另生端倪。
她倒也并不是担心这位白柳公子本人会生出什么事端,只是如此天性,若不将来好好管教,极易被朝中同党当做耳目把控,无端地给自己添堵。
官道上滚滚向前的辇车中,云伊儿头痛地想着,揉了揉额角在心底叹气。
昔日蛇山一脉在朝中盛焰冲天,先帝立君后之后,此派更是携着这层关系,直接威胁到了皇室地位。但先帝当年出于种种限制威胁,并未完全放开手脚,在朝中削去蛇山一脉官员的羽翼。
是以如今朝中留下的蛇山党派官员仍旧占据着六部不少重职,甚至如今依旧掌控着东南一带的部分寨府兵权。
自己这几年来虽借着征战之名,灭去了一些蛇山派将领的势力,但奈何蛇山乃百年望族,其间通婚联姻势力盘根错节,又怎能一朝而灭,所以仍旧是未打击到根本地位。
她想至此后忽然记起一事,轻哦一声眸色流转。
哎呀,要说起这拔除东南余党骚乱,还得多亏了贺宥容那强横的征战法子。
云伊儿颇为坏心地在心底轻笑。
若不是他之前几次在东南边境大肆征讨时,灭去了不少盘踞当地敛财横行的蛇山部军士,东南一带的军阀豪强之风,恐怕只会愈发难以控制。
一个强横可怖的外敌,远比自己动手来得好用。
她轻哼一声点点头暗暗思索,末了又重新敛下眸色,心思兜转重回大选上,把玩着帘穗在心里嘀咕着。
若是非要在大选中着重关注什么储郎人选的话…
罢了,依眼下所景,也只能期盼并居首位的灵戈部少主曾岚靠谱些了。
云伊儿寻思了一圈愣是没寻思出个头绪来,反倒是对眼前事态愈发无奈了。
——而至于另一件事,便是联同以鸮鸣山为首的南岭权贵,提拔举荐一批有志于朝堂仕途的南岭小族,与如今朝堂上以蛇山,北山为首的老派贵族一脉互相制衡。
辇车窗外月明星稀,一片寂静中只能听见鸟虫时不时的几声低鸣。
这越是往鸮鸣山去,道路便越是曲长陡折,云伊儿懒洋洋重新依回辇车塌上,脸色稍缓不疾不徐地望向窗外不断掠过的高耸山坳阴影,眼中思索之意渐深。
她对此行之所以如此笃定,全因着这并非是她与南岭权贵的头一遭合作。
南岭偏远荒凉,比之南询诸地风俗更为荒蛮。此地权贵不仅好蛊毒奇术,捕获贩奴之风更是盛行,且价钱远比夜云北部便宜许多。
贺宥容当年在东南边境进攻之后,自己为防止再出现大范围损兵折将的事由发生,便一改历来多在平民之中选兵的规矩,大肆招买此地奴隶充当前锋,添了不少银两落进当地权贵囊中。
那些在权贵手下颇受欺打折磨的奴隶转到她手里几经调养,如今几年过去,已是训成了一群杀敌迅猛的战奴死士,成为军中主力之一。
此营非她调令之外一概不从,且在战后就受她谕旨,驻扎在鸮鸣山附近。
有亲军在此地威慑,她所要提的对当地权贵而言又是互有利弊之事,这样一来,未谈之前也至少有了三成胜率。
云伊儿正懒散着神思靠在辇车内时,忽然听得窗扉轻叩两声,绾玉板正认真的声音在窗扉外低低响起。
“陛下,掌控着鸮鸣山附近一带的贵族家主给您递了请函。
函上所说,他们晓得您一路上颠簸劳累,已在距离此地两里处的百年古榕下派使队侯着,邀请您前往行宫旁的山中的寨子里,先行小叙休憩一番后,明早再整顿衣妆摆驾行宫。”
云伊儿抬手掀开帘幔,指尖夹住绾玉恭敬递来的信函,指尖捻动,垂眸寥寥翻看几眼后颔首收下,又好整以暇地笑。
“既然这信函是掌控着猎场的北山贵族所递,朕又素来与他们交好,自然是没有不去的道理。”
她早先便想着以此族入手,逐步收拢南岭权贵,如今对方这主动递枝的态度着实让她既感到欣喜,又甚是欣慰。
也不亏自己早年间招买奴隶时,多给了他们不少银两好处。
云伊儿尚还想着,便听见绾玉应了一声在窗外轻喝,又朝一旁军卫嘱咐了几句。霎时间马蹄奔腾,辇车前鞭声一甩车轮行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到了那棵充做界碑的古榕下。
两排头戴琳琅银饰,一身半臂藏青长裙的使队朝云伊儿一行人恭敬跪拜,虔诚道。
“恭贺陛下大临!”
夜色玲珑清透,云伊儿撩起垂帘淡着嗓子回了声免礼,便被这一行人引着车队走至山中,顺着羊肠小道往上攀去。
一路上山阶陡峭难行,辇车马匹早已不能再搭。云伊儿体质素来甚好,在七扭八歪的小道上走得飞快,眼看着便要把剩下的一众军卫甩下了。
她的一旁是吊儿郎当的墨知箐,嘴里吊着根草叶的左将军跟在领头的使者身后一路往山上走着,眼中已经颇显出些无聊神色来。
那使者是个寡言性子,一路上除了几句恭维提醒之外,半句废话也无。
墨知箐百无聊赖正打算开口搭话,忽的眼角一瞥看见不远处山中竹寨门外立着位身着贴身软甲,腰佩锁鞭的青年女子。
女子身后还带着一众相迎的随侍,她见状忍不住低呦一句,和余光同样扫过来的云伊儿默契对视。
对方家主这便来亲自相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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